“這就是我來這里發(fā)生的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了。”喬高陽說完,又吸了一口煙,緩緩?fù)鲁?,輕輕咳嗽了兩聲,臉上的表情十分疲倦而清冷,“第一,白宏勝要來,我不能放著他精神分裂癥復(fù)發(fā)的危險讓他一個人來;第二,我想知道這個和唐怡十分相似的人是誰。還有什么問題嗎?”
“有?!庇谧邮e起了手,眼睛盯著桌子上的書,“這本,是哪一本?”
“是我收到的那本。”喬高陽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雖然我想翻譯……但是很可惜,我沒來得及,準(zhǔn)備過于匆忙,我就這么帶上了船。況且……我也有所顧忌,誰知道那樣詭異的自殺事件會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咱們有人懂拉丁文嗎?”蕭光環(huán)顧四周,和其他人對視著。
眾人紛紛搖頭。
“醫(yī)學(xué)生可能懂點(diǎn)兒?!庇谧邮f道,“白宏勝就懂一些,醫(yī)學(xué)書籍有不少是拉丁語的?!?p> “也不一定,這可能是更古老更生僻的文字?!眴谈哧枔u搖頭,“說不好,根據(jù)夢境里那個人回答的內(nèi)容,里面的內(nèi)容可能也很危險,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
“我也有問題。”譚逸鳴沉聲道,“你剛才說了你問了兩個問題吧?你剛才說的第一次發(fā)生在五個月前,那么第二個呢?”
喬高陽輕輕笑了笑,露出疲倦的神情:“昨晚?!?p> “你問了什么?”譚逸鳴緊緊盯著他。
喬高陽半垂著眼睛,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問了他,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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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誰?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熟悉又陌生的夢境里,喬高陽站在那個他曾經(jīng)到過的潔白的房間里,正面對著上一次見過的那個青年。
他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骨子里透著一股違和的蔑視和冷淡,這次不是老師的模樣了,也不是其他的模樣,而是穿著那眼熟的白袍。
這個人,半年以來,在喬高陽的夢境里來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一直在試圖侵入他的夢境,旁敲側(cè)擊地引誘他說些什么,但是喬高陽一直閉口不言著,用本能的抵抗意識拒絕著他。
但是,今天,他故意允許這個惡徒長驅(qū)直入了。為的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弄清自己對手的目的。
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勾著嘴角,不咸不淡地拍著手:“哇,你來了,這么長時間來,我多次接近你的精神世界,你都憑借你的意志拒絕了我,這次怎么,不反抗了?”
“如果這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的話,我不介意正面迎戰(zhàn)的?!眴谈哧栯p手插在口袋里,“雖然你告訴我這些事情,肯定要我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是不是?”
“話是沒錯的,不過你說得有點(diǎn)太難聽了。告訴你這些,是至高無上的獎勵啊,要你付出一點(diǎn)代價,那是很便宜的?!鼻嗄曷柫寺柤绨?,“那么,我便告訴你吧。我們是神的使者,我們是受到神明感召的被選中之人,我們還是人類的時候,往往擁有出類拔萃的智慧,所以我們能夠理解那位大人的神啟,得以窺見更廣闊的的世界,宇宙的真理,世界的基石。
我們被那位大人選中,在人間招募更多的信徒,向更多人傳播世界的真實(shí),當(dāng)我們的力量足夠大的時候,我們將迎接那位大人降臨,改造這個落后的世界,讓更先進(jìn)的文明覆蓋現(xiàn)在的一切。”
他越說越激動,眼睛里閃爍著狂熱的光芒,雙手舉起,掌心向天,大聲呼號。
“那是偉大的我主,我主啊!你能明白嗎?那是怎樣智慧的存在——不,你還不太明白,我看得出來,但你總有一天能夠理解我們的,加入我們的,這個世界的科技,文明,在朝著一個愚蠢的方向發(fā)展,對于世界的真相,你們窺見的不過萬分之一,做出的各種假設(shè)愚蠢至極,你們的研究是徒勞而緩慢的,這樣一個龐大而笨重的文明,毫無意義,累贅,都是累贅,這些愚蠢的東西,這些愚蠢而脆弱的碳基生命,真是累贅。”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細(xì),顫抖,語速越來越快,而對面的喬高陽皺著眉頭,冷汗直下。他雖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個夢境里和他對話的人并不是一般夢境臆造的產(chǎn)物,但是直面這個人,還是讓他十分不適,現(xiàn)在他能百分之百確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大腦里的幻覺里——自己的大腦制造不出這么瘋癲又荒唐的幻覺,組織不起那種邏輯斷裂失去理智的說辭。
不行——我得醒過來,在我被這個人的狂熱吞沒之前。
喬高陽咬著牙,用力地,在夢里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并沒有醒過來。
他摸著自己疼痛的臉,有些發(fā)愣,這種疼痛過于真實(shí),以至于都快不像夢境了。
不過這個動作倒是打斷了青年的說教,他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喬高陽,隨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該不會,還以為這是個夢境吧?”
“難道不是?”喬高陽放下了手,冷冷道,“只是你們用了什么手段干涉吧?是要讓我付了代價再走是嗎?不如乘早把話說清楚。”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性急的人嗎?”青年攤手,故作無辜地?fù)u頭,“哎呀,放心?!?p> “要下一次呢。”
他說后半句的時候,眼睛里的殺氣像針一樣刺入喬高陽的咽喉,露出陰沉的微笑。
“哦,那還真是謝謝啊。”喬高陽冷笑了一聲,“那我現(xiàn)在可以先走了嗎?”
“看看,是誰在著急?行啊,你走,你走,哈哈?!鼻嗄晷Φ貌[起眼睛,大手一揮,“你是個聰明人,你會回來的。我們,就在深淵之下等你們?!?p> “誰知道呢?!眴谈哧柪涞胤笱苤?,閉上了眼睛,又用力睜開——這次,他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他躺在黑暗的房間里,緩緩地抱住自己的雙臂,深呼吸,試圖平緩自己的心跳。大開著的頂燈有些刺眼,那是他睡著前故意留著的燈,他也曾害怕自己無法再以現(xiàn)在的理智醒來。
走到這一步了,不能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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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們啊……”譚逸鳴聽罷,扶著自己的額頭,“算了,我也沒資格說你門,再怎么說,我也上了他們的老當(dāng)……他們潛藏在潛意識里的意識入侵,真的很難察覺到異常。那些混雜在日常場景里的蠱惑和認(rèn)知的扭曲點(diǎn),很巧妙,你不得不承認(rèn),稍有松懈,就很奇怪地被牽著鼻子走了。我倒也有些佩服你,按照你的說法,你已經(jīng)被糾纏了半年了。”
“算是吧。”喬高陽面無表情,指了指那本書,“也不知道和這個有無關(guān)系,興許是因為那天我產(chǎn)生了理解里面的內(nèi)容的欲望,所以……”
頓了頓,他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我該想到的,白宏勝說他想起什么,一言不發(fā)的跑掉的時候,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估計是去了他們的所在地了。”
“可是……他是怎么去的?這個地方在哪里?”于子石撓了撓頭,“白宏勝那時就像其他邪教徒一樣,有了傳送的能力嗎?”
“他有那本書。”喬高陽的手指在那本印影本上緩緩撫摸著,“他可能,看懂了里面的內(nèi)容,里面或許寫了怎么到達(dá)那邊的方法?!?p> “噫……真恐怖啊?!笔捁饪s了縮肩膀。
邊澤宇一直低著頭,神色五味陳雜。
“小兄弟,你似乎有話要說?”譚逸鳴把視線轉(zhuǎn)向了他,“不如大家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邊澤宇咽了口口水,眼睛在幾人中間來來回回掃視著:“我剛才也說過了,我再重申一遍,我不認(rèn)為應(yīng)該去主動給對方送上門。你們的討論在朝著這個方向微妙的前進(jìn),我不贊同。”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嗎?計算機(jī)高材生?,F(xiàn)在船上的對外通訊也是癱瘓的,敢問你打算怎么辦呢?”譚逸鳴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似笑非笑,“你要是不愿意參與,你可以現(xiàn)在離開這個房間的?!?p> “他們似乎并不完全是不能理解的存在?!边厺捎钗⑽⑼ζ鹦兀钗艘豢跉?,“于子石,你還記得我們在那個入侵者脖子上看見的東西嗎?你們也說了,這是類似于全息投影吧?”
“是……”于子石點(diǎn)點(diǎn)頭。
邊澤宇緊張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說,他們依然要倚仗科技物品。他們所謂的超能力,或許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只是人為的用科學(xué)手段放大了而已。不管是不是我們能夠認(rèn)知的科學(xué),我覺得,只要是目前的基礎(chǔ)科學(xué)之上的東西,我們就還有拆招的可能。”
“你說得其實(shí)有一定的道理。”喬高陽點(diǎn)點(diǎn)頭,“你想和我們分開行動的話,也不是不行,但你最好注意安全?!?p> “我……”邊澤宇猶豫了一下,和于子石對視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沒有說話,但緩緩地站起了身。
“等等,我覺得不妥?!庇谧邮酒鹕?,拉住了他,“別單獨(dú)行動,事到如今,外面有幾個人能信任?”
“好吧?!边厺捎蠲銥槠潆y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讓我先回辦公室,我得在那里工作?!?p> “好,我陪你去。”蕭光站了起來,一臉只是不想在這里繼續(xù)坐著的樣子,他似乎十分焦慮,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不自禁地抖腿。
于子石在心里糾結(jié)了一下,他其實(shí)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事實(shí)擺在眼前,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shí)。他所能做的是什么呢?
“我……想要去找人翻譯這本書,不看里面的內(nèi)容的話,也許不能明白對策?!庇谧邮钢鴨谈哧柲弥臅?,“不如,我們?nèi)フ医鸾淌诎???p> “金紫……嗯,或許可以。”喬高陽點(diǎn)點(diǎn)頭,“可以,走吧,事不宜遲。”
“但他老公似乎很在意她調(diào)查這件事,一直在阻撓我們。”于子石苦著臉。
“……不礙事?!眴谈哧査坪鯘M不在乎的樣子,“我會說服他的。這也事關(guān)他們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