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黑紅相間的巨大旗幟正迎風飄揚。那旗幟上繡著三個沖霄氣勢的大字--九鳳樓。
陸蠻兒受命于江鐵舟,緊趕慢趕終于來到這里。
九鳳樓那巨大的門前,立著兩個身高逾丈的石獅,作勢欲撲,極是威嚴。而此時卻正有一人靠在石獅上,抱著肩,呼呼大睡。
“如果你在門口看到一個靠在石獅上呼呼大睡的中年人,那必定是吳缺,如果你在馬廄里看到一個爛醉如泥的人,那必定是趙小七?!?p> 江鐵舟的話在陸蠻兒的腦中響起了不知多少回,他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他終于來到吳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嘟噥著:“還真的是呼呼大睡?!?p> “但在未得他的允許前,你是絕對走不進去的,這世間恐怕也沒幾人能在未經(jīng)他允許的情況下,就走進去?!苯F舟的另一句話又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
陸蠻兒一時興起,躡手躡腳的從吳缺身邊想要繞過去,剛走兩步,那呼呼大睡的吳缺閉著眼睛懶懶的說道:“去哪里呀!”
陸蠻兒一愣,隨即一笑,說道:“吳大叔你好,我是“離樓”的腳力,我叫陸蠻兒,是奉命來給總樓主送信的。”
那吳缺“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們樓里有多少人呀?”
“加上我共有一百三十九人?!标懶U兒回答的很認真。因為他腦子里又出現(xiàn)了江鐵舟的一句話“倘若他問你一些問題,你一定要好好認真的回答,不得有半點馬虎!否則,你將失去這次進總樓的機會。”
那吳缺又問道:“你們“離樓”建了多久了?江鐵舟任執(zhí)掌又有多久了?”
陸蠻兒立刻道:“離樓”建了五年整,江鐵舟任執(zhí)掌已有近三年?!?p> “近三年?有多近?”
陸蠻兒忙道:“準確的說差兩個月整三年。”
“嗯,江鐵舟的小妾好像叫什么菊來著?”
“江鐵舟江執(zhí)掌的夫人是郜芝蘭,乃是“云泥劍派”的劍主。他們夫婦二人一向互相敬重得很,所以,他沒有小妾?!?p> “嗯,今日樓里有點小事要處理,都去看熱鬧了,沒人給你引見,你即來了,便自行進去,也許還能來得及看看熱鬧。去吧!”
陸蠻兒一拱手,說道:“謝謝吳大叔!”說完,徑直向大門里走去。
陸蠻兒進得大門,向里走了一段,只見左前方是一方很闊的水潭,水潭里荷花開得正盛。右邊不遠處,一根高壯的旗桿立在那里,旗幟正迎風飄揚。旗桿的正后方,一棟氣勢恢宏,雄姿勃發(fā)的樓宇,如山一般佇立在那里。樓檐下匾額上,龍飛鳳舞的鐫著三個大字“九鳳樓”。只看的陸蠻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時旗桿的周圍圍了很多人,陸蠻兒走了過去,站在人群的最外側(cè),向里面看去。
人群最中心位置,正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此人相貌頗為俊朗,一張臉白白凈凈的,穿的一身藍色長袍,此時正說道:“家?guī)熓陙淼脑竿€望成全。”
他的對面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只見此人略顯發(fā)福,一身錦袍,眼中精光內(nèi)蘊。他臉上掛著笑容,緩緩說道:“如果真是二伯父答應(yīng)過的事,我們定會還了你的心愿,只是這件事我們確然不知,又到哪里去找這么一個人來還你的心愿?!?p> 藍袍人說道:“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只能按照十年前的約定,取旗一角,回復(fù)師命了!”說完,他仰頭看了一眼那高聳入云的旗幟,又道:“這樣對誰都不好?!?p> 那略顯發(fā)福之人的旁邊,站著另一人,面貌清癯,渾身上下似一張無時無刻不在繃著的弓,這人說道:“二伯父向來閑云野鶴的慣了,他已很久沒回來,他若真的與荀前輩有這十年之約,又怎會不給我們交代一聲,任由我們蒙在鼓里。這事怕是有什么蹊蹺。”
藍袍人道:“這事已反反復(fù)復(fù)說了這許多,鳳云臺前輩與家?guī)煯斈晁灥膽{據(jù)在此,又怎會有假,你們不認得家?guī)煹墓P跡也便罷了,難道連鳳云臺前輩的筆跡也不認得?”
這話一說,那二人均無言以對。藍袍人又道:“我只問一句,這鳳云臺前輩親手所簽的信約,你們認是不認?倘若不認,費某這便回去復(fù)命,就說鳳云臺前輩不在“九鳳樓”,他的兄弟子侄不認這回事,也沒什么大不了,便叫家?guī)煷撕蟀残?,不要再惦念此事。若是認了此事,那費某便要自行取旗的一角了。還請諸位恕罪?!?p> 說完,只見他望了一眼那旗子,微一屈身,突然彈地而起,直沖了上去。
就在他沖上去的時候,人群外不遠處一棵柳樹上,有一人緊隨其后,直追了上去。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就聽得旁邊的水潭里“嘩”的一聲響,一人破潭而出,一飛沖天,在空中也向旗桿撲了過去。
三人在空中相遇。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這藍袍人一生都不會忘記。
接下來便是空中的一段對話。
“咦!三哥你回來啦!”
“是?。∮峙苋ニ?,這次呆了多久?”
“咳!長進太慢,只多了半個時辰?!?p> “已經(jīng)很好啦!都超過三哥了。”
“那老和尚肯教你了嗎?”
“好酒所致,金石為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頭我教你!”
“好!不過你可要小心大嫂?!?p> “咳!怕是躲不掉嘍!”
“那可如何是好?”
“一會兒你陪我一塊兒去跟她請罪可好?”
“好!咦!三哥你背后背的是什么?”
“此事說來話長,容后再說?!?p> “好!哎!你別掙嘛!”
“別動!別動!馬上到了?!?p> 地面上多了三個人。
藍袍人沖上去的時候,眼見就要碰到旗幟的一角,旁邊兩個人幾乎同時趕到。然后,他就一招都沒有發(fā)出去,被這兩人一人扣住一臂,似加了鎖一般,絲毫動彈不得。直至落到地面。
此時那兩個人,松開他的手臂,均退后一步,一同向藍袍人一施禮,一個說道:“適才多有得罪!”一個道:“還請海涵!”
只見藍袍人滿臉通紅,一時之間怔在那里,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鳳家四子。
那一身錦袍,略顯發(fā)福之人,乃是“九鳳樓”總樓主鳳云樓的長子鳳天應(yīng)。面貌清癯,渾身繃得似一張弓的人,是鳳云樓的次子鳳天承,方才隱身柳樹上的是遠行才歸的三子鳳天允,破潭而出的則是四子鳳天諾。
江湖中對于“九鳳樓”及鳳家人一直都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耙粯菦_九霄,四子天下傲,單女臨風立,引弓追月遙?!边@句話中的“一樓沖九霄”,便是指“九鳳樓”的總樓主鳳云樓,“四子天下傲”自是指的“一穩(wěn)”鳳天應(yīng),“二絕”鳳天承,“三狂”鳳天允,“四探”鳳天諾。最后一句“單女臨風立,引弓追月遙?!蹦耸侵傅镍P云樓唯一的一個女兒,鳳天語。鳳天語傲視天下的絕技便是引弓射箭,是以唯獨給她加了一句“引弓追月遙”,是說她的弓箭可以直追月亮,自是滿滿的褒獎之詞。
此時“九鳳樓”的檐下,正站著一老一小兩個人,老人兩鬢已略見斑白,三縷胡須,黑白摻半,根根分明。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錦袍,兩眉斜飛入鬢,兩眼內(nèi)蘊萬物蒼生。微微一笑,便暖了天下,略一挑眉,卻冷了寒冬。此人正是傲視天下的“九鳳樓”總樓主鳳云樓。
那孩子牽著鳳云樓的大手,也不過才八九歲的年紀。他依在鳳云樓的身邊,似有一些緊張。
方才旗桿下所發(fā)生的一幕,鳳云樓和那孩子都已看到,只見鳳云樓輕輕的一捋胡須,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雖未出現(xiàn)笑容,但眼中卻已出現(xiàn)了贊許、滿意的神色。他略一扭頭,向那孩子問道:“怕么?”
那孩子仰頭看了一眼鳳云樓,雖未有任何表示,但眼中明顯還有一絲緊張。鳳云樓俯下身來,說道:“你二爺爺既然這么相信你,這就證明你很好,要對自己有信心。”他說的很慢,聲音很暖。孩子“嗯”了一聲,又點點頭,:“爺爺,我不怕打架,就是怕給二爺爺丟臉。”
鳳云樓的臉上很難出現(xiàn)笑容,整座“九鳳樓”誰都知道。趙小七有一次喝的爛醉,就曾當著大家的面對鳳云樓說過“總樓主啊,想見你笑一次怎就這么難呢,今天這么高興,你也不破個例嗎?”那一次是鳳天語出嫁。當然,這樣的話,在整座“九鳳樓”沒有第二個人敢說。趙小七的身份很特殊,嚴格來說,他并不屬于“九鳳樓”,所有人都知道他留在這里是為了鳳天語,即便鳳天語已經(jīng)出嫁,他還賴在這里不肯走,寧可只做一個腳力。樓里的人都知道他戀的癡,愛的苦,陷的深,終究無法自拔。但也只有他敢在醉酒時,這樣對鳳云樓說話,令人意外的是,那一次,鳳云樓真的破了例,臉上笑了笑。
鳳云樓站起身,點點頭,說道:“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