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廟堂博弈
“也就是說還有三百一十三萬兩的缺口,這還是在其他事情不動用戶部銀兩的情況下?!辈褫d厚在心中飛快地心算出了結(jié)果。
“正是如此,皇上?!鄙犋欍懝钠鹩職庹玖顺鰜?,“眼下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依臣所見,和曼殊人的兵釁不可擅開?!?p> 同曼殊人決戰(zhàn)是顧東林提出來的。顧東林極力攛掇柴載厚和曼殊人決戰(zhàn),一是為了一雪北伐曼殊人失利的恥辱。二是為了一勞永逸解決曼殊問題,解決遼東戰(zhàn)事。
曼殊人起事以來,遼東的邊防支出是朝廷支出的大頭。而這筆錢又偏偏不能不發(fā),大周經(jīng)營遼東的成敗直接關(guān)系到京師城的安危。
這也是柴載厚最看中的問題,英宗年間,萌古人破邊而入,生擒了御駕親征的英宗皇帝。旋即,二十萬萌古大軍包圍京師。
萌古大軍一度攻入京師城外城,要不是當時的兵部尚書于謙組織京師保衛(wèi)戰(zhàn)。在城破之后組織京師的禁軍和萌古人巷戰(zhàn),拖住萌古大軍,堅持到了勤王兵馬的到來。大周早就和萌古人劃江而治了。
大周也是從這個時候起開始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英宗時期有于謙這樣的力挽狂然的國之干城,可他柴載厚沒有。這一點他柴載厚還是很清楚的,文淵閣內(nèi)的閣員,如果有一個人的軍事能力能達到于謙的一半,他的這個皇帝都不會當?shù)倪@么辛苦。
柴載厚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他決不能夠容忍在他在位期間,塞外的蠻夷破邊而入,包圍京師。
申鴻銘并不同意和曼殊人進行決戰(zhàn),他的主張和顧東林相反。
申鴻銘認為大周目前所有的強敵中,戰(zhàn)斗力最強最棘手的,莫過于曼殊人的騎兵。
想要戰(zhàn)勝曼殊人,至少要有曼殊人三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目下曼殊三大部有兩部統(tǒng)一,已經(jīng)擰成了一股繩,號稱有鐵騎二十萬,
當然,申鴻銘很清楚這數(shù)字是夸大了的。無論是大周還是曼殊或者是其他勢力,都喜歡夸大自己的兵力嚇唬敵人。
二十萬是夸大,但十萬總是有的,這還不算依附曼殊人的遼東邊軍。
就按照曼殊人有十萬強兵來算,根據(jù)實際戰(zhàn)斗力三個周軍打一個曼殊軍,要打敗曼殊人至少要三十萬大軍!而且還要實打?qū)?,能打硬仗的三十萬大軍。
可大周哪來的能打硬仗的三十萬大軍?
大周所有的能打的軍隊無非是六萬川軍,三萬浙軍,五萬晉軍,算上已經(jīng)被打殘的遼東軍也不會超過二十萬。
因此,申鴻銘對和曼殊人決戰(zhàn),持悲觀的態(tài)度。申鴻銘更主張先易后難,先解決滇閩問題,然后再整合力量專心對付曼殊人。
不過柴載厚的態(tài)度顯然是傾向顧東林的,他想優(yōu)先解決離京師城最近的曼殊人。
云南的沐狄和福建的林其昌再怎么鬧騰,也終究只是芥蘚之疾,威脅不到中央。而曼殊人一旦取得遼東,則是可以直接威脅到大周的首都京師城。
“朕意已決!”柴載厚的態(tài)度非常強硬,“曼殊人這一仗,必須要打!而且要大贏!戶部的銀子不夠,朕的內(nèi)帑先調(diào)三百萬兩白銀出來,剩下的錢,你們內(nèi)閣來想法子。”
什么?!
柴載厚的這句話讓在場的閣員為之一驚。
何人不曉柴家的子孫個個都是鐵公雞,內(nèi)帑的銀子向來都是只進不出的。
如果說老柴家的子孫都是鐵公雞的話,柴載厚就是鐵公雞中的鐵公雞。沒辦法柴載厚登基以來年年財政虧空,要是他不鐵,大周也撐不到今天。
內(nèi)帑的銀子是皇帝的私房錢,屬于皇家財產(chǎn),和戶部是兩碼事。
既然柴載厚都肯把私房錢掏出來當軍餉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只能想法子把剩下的缺口給補上。
“皇上,臣倒是有個法子。”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徐恭站了出來,奏道,“皇上仁慈,乃是仁義之君,念及眼下民生維艱,皇上定然是不舍得再加派了。依臣之見,若是想要補下這剩下的缺口,未有加收商稅,尤其是兩淮南直隸(浙)(江)的商稅。”
徐恭本來還想說(福)(建)但突然想起來福建的商稅眼下大周還收不到,只得跳過補充了一句:“還有兩廣?!?p> “皇上不可!”一說到加收商稅,韓道奇馬上跳出來反對,“眼下倭寇海寇猖獗,大周的商人生意不好做,若是加收商稅,必然是民不聊生啊皇上!再者,明皇帝曾立下祖訓:后世子孫不得與民爭利!依臣看來,此舉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俊辈褫d厚臉上陰云密布,“去年韓愛卿向朕進言向陜西的農(nóng)民加派朕準了。商人的日子不好過,農(nóng)民的日子就好過了嗎?商人是我大周的子民,農(nóng)民就不是我大周的子民了嗎?”
“皇……皇……皇上所言極是!”韓道奇的額頭沁出了豆大的汗水,說話有變得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
張維正方才還提及去年陜西的加派引起今年陜西的民變。如果再說下去,皇上恐怕真要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了。
“皇上圣明!”
申鴻銘、張維正、徐恭幾乎是異口同聲。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明皇帝有不與民爭利的祖訓不假,只是皇上加派商稅并不是為了與民爭利,而是為了遼東戰(zhàn)事,為了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倘若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定能體諒皇上的難處?!?p> 張維正說道。
“張愛卿所言甚善?!辈褫d厚陰沉的臉漸漸舒展開來,“顧首輔?你是內(nèi)閣的首輔,你說句話表個態(tài)吧?”
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他顧東林還能怎么表態(tài)?
“臣沒有異議?!鳖櫀|林只得點頭贊成。這代表今天和吳黨的博弈,他們浙黨輸了。
文淵閣的會議結(jié)束之后已是深夜,閣臣們在謝過恩后紛紛離開了文淵閣。
“少岳(張維正字少岳)?;噬鲜氰F了心的要和曼殊人開戰(zhàn)。遼東戰(zhàn)局你怎么看?”回去的路上,內(nèi)閣次輔申鴻銘問張維正道。
“恩師心中已有定論了,又何必再問學生。”張維正說道,“學生的想法和恩師一樣?!?p> 申鴻銘撫著蒼白的胡須,贊許地點點頭。
張維正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入閣以后也不負眾望,硬是把戶部尚書的擔子給扛了起來,給皇上留下來一個能臣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