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吳朝恒這些日子沒少往誠王府跑,這天吳朝恒剛從誠王府出來沒走幾步,便與一個滿身補丁的女子撞了滿懷!
“當心!”眼看那女子就要倒地,吳朝恒顧不上嫌棄她身上的臟污,眼疾手快拉住了快要倒地的女子。
“多謝公子!抱歉,將您的衣服弄臟了!”那女子倒是知禮,站穩(wěn)了身子連忙低著頭退開兩步,開口向吳朝恒道歉。
“無妨!”吳朝恒只當她是個乞討的姑娘,說了一句便準備離開,可誰知沒走幾步,就聽見那女子與誠王府門口的家丁吵了起來。
“快放我進去!我要見我父王!”
“你這女人瘋了嗎?這是誠親王府,豈容你胡鬧!”
“你看清楚!我是昭華郡主!”
“胡說八道些什么?你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等等!這是怎么回事?”吳朝恒折返回來,問道。
“吳大人,這女人多半瘋了,在這里冒充昭華郡主,這要是讓我們王爺聽見,又該難過了!”那家丁雖入王府時間不久,卻是個盡忠職守的。
“你進去叫個王府的老人出來,看我是不是昭華郡主!”女子氣質清雅高貴,說出來的話也條理清晰,怎么看,也不像是個瘋子。
家丁正欲說些什么,王府剛好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正是王府管家陳桂的兒子陳佑福。
“王府門前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
“陳管事!”女子看向王府出來的男子,喊了一句。
“你,你是——郡主!”被稱為陳管事的男子不經(jīng)意朝著聲音的來源瞥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
“是我,我回來了!父王呢?他可還好?”女子紅了眼眶,聲音有些顫抖。
“郡主,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王爺知道了一定高興壞了!”陳管事幾步奔到昭華郡主面前,神情激動著瞬間紅了眼眶。
“對!我沒死!我回來了!快帶我去見父王!”岳汀蘭點點頭,穩(wěn)了情緒說道。
“好!好!郡主請!”陳佑福點點頭,抬起手隨意抹了把眼淚,便隨著岳汀蘭進了誠王府大門。
吳朝恒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震驚,不由也隨著跟了進去。
“王爺!王爺!郡主,郡主回來了!”陳佑福身邊機靈的小廝已經(jīng)跑著去向誠王報信了!
“什么?汀蘭,回來了?”誠王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只當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是,郡主如今剛隨陳管事進了府,這會兒······”小廝話未說完,只覺眼前一閃,誠王已經(jīng)跑出了屋子。
“孩子!”
“父王!”昭華郡主腳下一頓,看著須發(fā)全白的父親,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好孩子,你終于回來了!”誠王看著面前死而復生的女兒,不禁老淚縱橫。
“不孝女岳汀蘭叩拜父親!”岳汀蘭走到誠王面前跪下,終于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出聲!
“好孩子,快起來!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誠王拭去眼角的淚水,伸手將女兒扶了起來。
“瘦了,也憔悴了!”誠王打量著女兒,心中既高興又心疼。
“這位是?”岳汀蘭哭夠了,這才注意到身邊還有一位陌生的俊公子,正是自己方才撞到的那位。
“在下吳朝恒?!?p> “原來是圣上欽點的新科狀元吳公子?!痹劳√m這會兒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回想起自己方才在陌生人面前的失態(tài),不禁面帶羞赫。
“朝恒啊,讓你見笑了!進去坐吧!”誠王倒很是自然,似乎并未將吳朝恒當做外人。
“王爺與郡主父女久別重逢,朝恒還是不打擾了!告辭!”吳朝恒這會兒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看熱鬧都跟到人家家里了?
“也好,今日不便,待過兩日本王再請你喝酒!來人,送吳大人出門?!闭\王像是一瞬間恢復了氣力,語氣里也染上了笑意。
“謝王爺!”
岳汀蘭劫后歸來,待她梳洗完,用了膳食,誠王自是免不了一番詢問。
“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何事?那幾個衙差怎么都死了?”
“當年我們一路行至西南邊陲,誰知碰上了一伙流寇,他們?nèi)硕鄤荼?,殺死了衙差,女兒逃命時跌到了山下的河流,碰巧被一獵戶救起,這才撿回一條命!”回憶起當年的經(jīng)歷,岳汀蘭如今仍是心有余悸。
“傻孩子,那你怎么不早點回來?你知道父王多擔心你嗎?”聽到女兒的遭遇,誠王更加心疼。
“當年跌下山女兒頭受傷,昏迷了幾個月才醒來,多虧獵戶夫婦兩人善良,否則女兒如今可能已是一具白骨了······”說著,岳汀蘭眼中也泛起了淚花。
“醒來以后,我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偏巧獵戶夫婦沒有兒女,便將我收做他們的養(yǎng)女。直到一個月前,我在河邊洗衣,不慎再次落水,以前的事才漸漸記起來?!?p> “這些年你受苦了!是爹爹無能,找了你許久竟沒將你找回來!”誠王看著女兒瘦弱的身形,略顯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免自責。
“父王當年就是將我找回來了,我不還是要繼續(xù)被流放嗎?如今三年已過,女兒也恢復了無罪之身,以后就能留在父王身邊盡孝了,豈不皆大歡喜?”岳汀蘭擦去眼角的淚水笑道。
“是,你說的在理!”誠王聽了女兒的話,心情好了不少,接著道:
“那獵戶夫婦如今可還在南疆?找個日子,我定要去親自登門致謝!”
“義父義母今年夏天上山打獵碰上暴雨,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中,已經(jīng)雙雙過世了······”岳汀蘭低著頭,傷懷不已。
“什么?”誠王吃了一驚,同時又覺得遺憾,沒想到女兒的救命恩人,今生今世竟再無機會報答了。
“造化弄人??!你將他們夫婦二人的名諱寫下來,咱們父女給他們供長明燈?!?p> “是,女兒也有此意。”岳汀蘭點點頭,起身向著書桌走去。
“汀蘭,你可要去看看恒兒?”誠王猶豫片刻,叫住女兒。
“誰是恒兒?”岳汀蘭腳步微頓,背對著誠王沒有回頭,似乎是在回憶這個名字,不過很快她的問題就讓誠王松了一口氣。
“不過是個不重要的故人,不記得就算了,你先將你義父義母的名諱寫下吧?!?p> “好?!痹劳√m來到書桌邊,鋪平宣紙,細細研了磨,然后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獵戶夫婦的名字。
誠王府門前便是繁華的大街,因此看見昭華郡主在誠王府門前一幕的人著實不少,一傳十十傳百,第二日早朝上,就連慶成帝都已經(jīng)知曉了這個消息。
“有傳言說昭華郡主昨日下午回京了,可有此事?”
“回陛下,昭華昨日是回來了!”誠王話落,朝堂上已是一片議論之聲,畢竟一個在眾人心中死了將近三年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實在令人震驚,且這個人的身份還很特殊。
“陛下,三年前昭華郡主在南疆一帶失蹤,隨行押解的衙差慘遭橫死,如今昭華郡主不僅活著,還回到了京城,此事疑點重重,臣請陛下下旨重查當年衙差死因!”
“李大人此言,是認為那幾個衙差的死與小女有關?”誠王似笑非笑的看向進言的李非。
“下官是就事論事,當年一行人,只有昭華郡主活了下來,且昭華郡主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難道不該徹查嗎?”李非迎上誠王的目光,絲毫不見半分怯懦。
“李非,你欺人太甚!”誠王怒意翻涌,恨不得當?shù)顢貧⒘擞防罘恰?p> “好了,昭華郡主既已歸來,三年流放也已期滿,如今便是無罪之身,且當年衙差的死因早已查明是流寇所為,此事勿要再議。退朝!”慶成帝說完,沒給李非再開口的機會,便散了早朝。
“恭喜誠王爺,父女團聚!”散朝出宮的路上,張光焱幾步追上誠王。
“哼!但愿這句話出自你的真心!”誠王扔下一句話,快步離開了。他心里還記著張光焱當年不幫女兒女婿說話的事,對他頗有些怨言。
“這么多年,還是這別扭脾氣!”張光焱望著誠王遠去的背影,笑著搖搖頭,也不惱他。
“光焱兄今晚可有什么安排?”賀常瑞走到張光焱身邊,笑著問道。
“聽這意思,像是你有安排。”張光焱笑著接話,同時向賀常瑞身邊的李非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今晚去我那聚聚,小酌一杯如何?云起這小子昨日還一直嚷嚷著要找你呢!”提起自己的嫡孫,賀常瑞語氣里滿是寵溺。
“也好,那就今晚你府上見!”
入夜,賀府內(nèi)張光焱一手抱著賀云起,一手拿著撥浪鼓逗懷里的外孫。
“云起到娘親這里來,讓外祖先吃飯?!睆埜ヨみ^來說了幾句話,便準備抱兒子離開。
“不,就要外祖!”賀云起奶聲奶氣的拒絕了母親。
“乖!你三姐姐還在祖母院子里等著和你一起玩呢!”
“哦?!碧崞鹑憬?,賀云起這才不情不愿的跟著母親離開。
“這小子聰明,將來必成大器!”李非也受邀來了賀家,現(xiàn)在更是十分難得的開口夸獎人。
“借你吉言了!”聽別人夸自己孫子,賀常瑞心中十分受用。
“來,咱們許久未聚,先干一杯!”賀常瑞拿起酒杯,與張光焱李非二人碰杯。
酒過三巡,賀常瑞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誠親王戎馬半生,如今老了卻是喪妻喪子,膝下空虛,如今昭華郡主平安歸來,也算是對他的一點慰藉。李兄今日實在不該在朝堂上那般對昭華郡主緊追不舍??!”
“常瑞兄何出此言?今日在朝堂上我只不過就事論事,并無針對誠王和昭華郡主之意!”李非面色不佳,顯然覺得賀常瑞這是在污蔑他。
“你······”
“昭華郡主,李兄還是另當別論為妙?!睆埞忪筒辶艘痪?,倒讓李非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另當別論?若人人如此,將置我朝的律法于何地?”看著眼前的二人,李非氣憤道。
“好,那咱們就事論事,三年前南疆一事,早已查明是流寇所為,且昭華郡主一介弱女子,武力上怎能與那三個衙差匹敵?況且還是在腳鐐加身的情境下!你何必要在朝堂之上咄咄相逼?”賀常瑞見他態(tài)度這般強硬,心中也有些不快。
“既是弱女子,又有腳鐐加身,身懷武藝的衙差都被殺了,她卻能安然逃脫,兩位難不成相信會是巧合?倒是誠王,領了一輩子兵,誰又知道是不是他派人做的?”李非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你簡直信口雌黃!誠王一生忠肝義膽,幾個兒子俱是為國捐軀,如今圣上都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你就不能少說幾句?”賀常瑞很是頭大,自己當初怎么就結了這么個榆木腦袋做親家!
“哼!二位身居高位,本該是我大勛棟梁,不料竟如此糊涂!看來我大勛江山危矣!”李非悲嘆一聲拂袖而去,只留張賀二人相對無語。
“今日是我對不住你!白白拉著你過來挨罵!”賀常瑞變了幾次臉色,才勉強壓下怒意,回過神來一想到張光焱因著自己受氣,心中更是十分過意不去,連忙開口道歉。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至于李御史,他身處官場多年,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甚是難得!”不同于賀常瑞的氣急敗壞,張光焱倒是一派溫和,毫無惱怒之色。
“就他那脾氣,這些年幾乎把文武百官得罪了個遍!我也是擔心,他有朝一日會惹禍上身!”賀常瑞嘆氣,言語中頗為無奈。
“當年你我二人初入仕途,不也躊躇滿志?多年宦海浮沉,如今知道了趨利避害,變得太過圓滑世故,反倒失了李御史的風骨?!?p> “想不到你對他評價如此之高!”賀常瑞略顯驚訝地感嘆一句,隨即道:
“只不過,他哪里是高風亮節(jié)?分明就是冥頑不靈!”
“朝堂之事朝堂了,莫在人后搬是非!!”張光焱灑脫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轉眼十多日過去,昭華郡主回京的事依然是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最熱談資。而御史李非則一直孜孜不倦地向慶成帝進言,要求徹查昭華郡主當年失蹤一案!倒是本該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當事人昭華郡主,此時正嫻靜的坐在自己房里,親手為父親縫制著一件灰鼠皮的大氅。
“郡主,您怎么還有心情做這些?您就不擔心嗎?”丫鬟月嬋看著自家主子如此閑適,心里忍不住替她著急。
“我若是擔心的吃不下睡不著,外面那些傳言會變少嗎?”岳汀蘭手中的針線未停,出言反問道。
“那倒不會,可······”
“只要皇上相信我的清白,別人再說什么又能如何?與其干著急,倒不如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笔樟俗詈笠会?,岳汀蘭將手中的大氅展開,上下打量一番,這才看向月嬋,略帶幾分俏皮道:
“走,咱們?nèi)空腋竿?,讓他試試看!?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