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夕

　　上京，七夕。

　　白非墨終于在七夕入夜之前趕到了上京。剛到客棧整頓完畢，她就迫不及待地拉著珠珠要去七夕大會。

　　“我調(diào)查過啦，西街的七夕大會是全上京最熱鬧的。其中最有名的活動就是姻緣樹求姻緣，咱們呢?fù)Q身衣服，等會兒就去。”

　　入夜，西街燈火通明，車水馬龍。

　　人流中，白非墨張開雙臂護(hù)著珠珠，走了不到一會兒，忽然大叫一聲，“?。∥业酿x！”原來是左手拿著的饃已經(jīng)被蹭掉地上了，白非墨嗚嗚直哭，“我才咬了兩口的夾饃……”

　　珠珠舉起袖子聞一聞，委屈道，“剛洗的澡，擠一擠又臭了?！?p>　　“這樣才好玩嘛?！卑追悄参克澳汶y得出來一趟，你不知道百姓的生活多么有趣?！?p>　　二人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姻緣樹。那棵樹看起來并不十分大，只是上面不知為何卻是亮的，火樹銀花，尤其漂亮。

　　擠著人流，白非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看錯了。這樹十分巨大，光是整個樹干就需要數(shù)百人合抱，樹下圍繞著樹干，早早就有了各種小攤子。

　　而那樹看起來就如同火樹銀花的原因是上面掛滿了無數(shù)盞小燈，燈光映著，連成一片。

　　那小攤上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求姻緣的，求壽命的的，還有求仕途的……白非墨一時看花了眼，不知道該選哪個。

　　“小姑娘，買一盞姻緣燈罷，只需要一貫錢。若是八貫便可買十盞燈，姻緣仕途家業(yè)個個都有哦。”小攤是個婦人，身邊站著三個小娃娃，聰明伶俐，正在幫著顧攤。

　　那個小的特別聰明，“姐姐，買一盞燈罷，必定能求的如意郎君。”

　　一時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姑娘，白非墨倒是愣了一下，笑著對珠珠說，“我倒是很久沒聽見人叫我姑娘了?！?p>　　珠珠唯恐犯了忌諱，忙說，“我家這位沖了大人，不敢聽這話的?！?p>　　所謂沖了大人，是指生辰與神佛撞在了同一日。白非墨七卅出生，恰好與地藏王菩薩撞了。家里本來不信這個，偏偏白非墨從小多病多災(zāi)，好幾次從鬼門關(guān)里回來。

　　有個云游道人說是地藏王神識下凡，不日就要回去的?；诺睦贤鯛斢质歉拿?，又是改了性別，只期盼地藏王能錯眼，認(rèn)她不出，以求平安之意。

　　“哎呦，我這壞嘴?！蹦菋D人吃了一驚，連忙道，“呸呸呸，原是我錯眼認(rèn)錯了人。給您一套燈賠罪罷?！庇诌B聲喊了好幾聲公子。

　　“哪里的話?！卑追悄χ溃昂靡馕倚念I(lǐng)了。那么我便再買一套，不叫你虧了本。”珠珠從袖子里拿出一錠銀子給夫人，那份量買十套都夠了。

　　那婦人一下子喜得手忙腳亂的，“當(dāng)家的，你下來招待一下貴客?！?p>　　樹上一個男人應(yīng)一聲，“哎，下來了?！币粋€文人書生模樣從樹上爬下來，“今天日子可好咯?！?p>　　“你不必忙活，我二人自己寫?！卑追悄棺×?，“您自己忙生意去罷?！?p>　　那婦人遞給她二人兩毛筆，白非墨便帶珠珠轉(zhuǎn)身離開。

　　“若是在她家求姻緣，甚好。”白非墨想起那婦人體態(tài)豐腴，膚若凝脂，行為舉止彬彬有禮，且識書認(rèn)字。又看她丈夫兒子，一個溫文有禮，三個聰明伶俐，定是幸福美滿的一家。

　　二人在一旁提筆寫字。

　　白非墨寫完一套，看了一眼珠珠的字，珠珠要擋，白非墨就叫，“我又看不懂你的字。寫得跟鬼畫符似的?！?p>　　“七哥自己的字才是鬼畫符?！敝橹榉瘩g回去。

　　白非墨看了看自己的簡體字，又看了看珠珠的繁體字鬼畫符，無語。

　　寫完了簽，便掛在燈下。白非墨看著這個祈愿的燈。燈是琉璃吹出來的，薄薄一層，輕巧無比。中有一個轉(zhuǎn)動鐵絲固定著蠟燭，使它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燈火向上，燃燒不滅。琉璃口又有一個小鐵絲，是專門掛東西的鐵鉤。

　　看著那婦人攤前正忙著，那孩子拿著燈一個一個遞給他父親往樹上掛，一家人忙的不亦樂乎。

　　白非墨拿了燈，拉了珠珠去人較少的樹下。拿著燈便要往上扔，一個老者喝住了她，“心誠則靈，你這樣丟上去，萬一火滅了怎么辦？萬一掛不上去怎么辦？還是乖乖地叫人給你掛上去罷?！?p>　　不等白非墨說話，那老者又說，“叫我掛的話，比他人要便宜一些。掛一個一百文，十個便是一貫?！?p>　　珠珠道，“你這是搶錢。”

　　白非墨才不聽他的話，“心誠則靈，就是火滅了，掉下來了，都是命數(shù)。”說完便伸手接過珠珠的一盞祈愿燈丟了上去，嘴里喊道，“神佛庇佑！”

　　珠珠在下面閉眼祈愿。只聽砰的一聲，她睜眼一看，燈已經(jīng)落在地上，外面的琉璃已經(jīng)碎了，連蠟燭都滅了。

　　“我說么……呵呵?！蹦抢险咝α艘粫辉俣毫?。

　　“壞了?！敝橹樯焓忠欤追悄焖徊侥闷鹆酥窈?，看了一眼，實在看不明白，遞給她，“掉了?！?p>　　珠珠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這不是我那支?！?p>　　“是么？”白非墨上前，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會，“頭疼頭疼。實在看不懂。上面寫的什么？”

　　“正面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鄒狗’。翻過來，又是一句，‘諸行不效’。”

　　“這不是祈愿，這分明是怨言?！卑追悄X得這人絕逼要報社了，這種話都可以在七夕時候說？

　　“真是晦氣。砸下這個來?！敝橹樘ь^看樹，“也不知道我那愿望能實現(xiàn)么？”

　　“可以的可以的。穩(wěn)著呢。別人沒我這技術(shù)砸下燈來?！卑追悄珦P起笑，忽然看了看手里的簽，“這支簽怨氣太重了，不要讓它玷污了祈愿樹?！闭f完便投進(jìn)附近的香爐里，一邊還默念，“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p>　　“再試下一個?！卑追悄謿?，又是一句“神佛庇佑”將燈送上了樹，砰的一聲又掉一個。

　　白非墨哈哈大笑，“我今天要被人打死了，做出這樣的事情?！痹掚m說著，手里依舊撿起那之簽，又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沒一個字認(rèn)識，給珠珠看。

　　珠珠看了念道，“誠祝昭陽……”她翻了個面，“早日找到……‘爪八個’？”

　　臥槽？白非墨忽然感覺自己耳朵炸了，拿起那只簽，“你說這是誰的簽？昭陽的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