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成做完這一切,還在氣頭上,原本就想直接把手機往何曙雪桌子上一扔,好歹想起來手機是何曙雪的,而且也實在無辜,便還是拿捏著正常力度把手機擱在了何曙雪面前。
何曙雪被林汝成一番動作驚得說不出話來。林汝成一向都是溫溫和和的人,往好聽了說是隨和,往不好的說,有時候甚至沒個主見。何曙雪很少看見林汝成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最主要的是——還是對著自己的手機。
何曙雪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到她了,趁著林汝成火氣上頭說不出話來,趕緊想了想最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會讓林汝成生氣的事——無果。除了最近精神狀態(tài)還是不好惹得林汝成擔心之外,好像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事。
那問題是出在手機上?
林汝成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正繞著房間快步走路,何曙雪摁開手機看了一眼,這才發(fā)現林汝成把方抒拉黑了。
何曙雪下意識地往林汝成那里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林汝成望過來的視線,剛要說話,就被林汝成搶了先:“對不起?!彼驹谒约旱淖雷忧埃瑑墒纸晃罩乖谏砬?,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可皺著的眉眼和緊咬的唇齒無一不在彰顯著,她雖然道了歉,但仍然很生氣。
林汝成直接補了一句:“雖然還是很生氣,但是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p> 何曙雪知道林汝成不可能無緣無故發(fā)脾氣,也沒怨她,只是好聲好氣地問她:“究竟怎么了?”
林汝成走回何曙雪身邊,垂頭望了一眼何曙雪的手機,一口氣憋在喉間,臉都紅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后干脆把頭偏向了一邊,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何曙雪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又看了看林汝成,見她不肯說話,便只好主動問她:“是方抒怎么了?”
這么明顯的針對,不用想都能猜出來,林汝成轉回頭來,眼眶有些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么的。
她小聲道:“小雪,別跟他聯系了,他不是什么好人?!?p> 何曙雪沒明白,疑惑地“嗯?”了一聲。
林汝成才又嘆了口氣,深呼吸幾次調整好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又把自己桌前的椅子拖了過來,擺在何曙雪邊上,一副要貼心長談的模樣。
林汝成稍稍冷靜了些,先是反思了一番自己的沖動,而后才進入了正題。
她一番話說得支支吾吾的,每說幾個字就要仔細觀察一下何曙雪的神色。但何曙雪除了一開始表情空白了一下,后面都顯得十分正常,像是在聽別人的八卦似的,毫不所動。
何曙雪一直安靜地聽完林汝成說完,而后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發(fā)表什么言論,只是又重新拿起了手機,把方抒從黑名單里拖了出來。
她刪刪減減許久,最后還是十分直接地問了出來。
“是你和李名翼說的我五一去找阮梓遙?”
上頭浮現出一次“正在輸入中…”,而后又恢復成方抒的名字。
何曙雪也沒要刻意等他的回復,又發(fā)出去一句:“算你消息靈通。但是那些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不會承認?!?p> 方抒還是沒有回復。
何曙雪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他:“為什么要這么說我?”她看著還堆在桌子上的零食,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方抒遲遲沒有回復。林汝成把她拉出去吃了頓飯,效率極低地看了會兒書,與方抒的聊天界面還是停留在她發(fā)過去的那幾句問話上。
一直到她洗漱完縮進了薄被里,方抒才回了她一大段話。
看得何曙雪毛骨悚然。
方抒說,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裝作知情人的樣子對李名翼說出一些使兩人難堪的話,故意竄到何曙雪身邊陪她,故意要看她被蒙在鼓里還要感謝自己的關系和照顧。他高興。
何曙雪不明白??赡苷驗榉绞阍诟咭幌聦W期就轉學離開了臨市一中,導致何曙雪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戴著眼鏡終日抱著書的少年。因而后來再次看到他,也十分自然地還覺得兩人還是高一時那樣,能夠說得上幾句話的點頭之交——畢竟那時候兩人都是常出現在年級榜上的前幾號人物,偶爾有機會時,還會交流交流做題技巧什么的。
沒曾想到,方抒居然是這么看她的。
她咬著唇,想要問他為什么,但也許是蒙在被子里太悶了,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便把被子掀開了靠坐在床邊。
沒等她打完一句話,方抒又很快發(fā)來了一段話。
“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方抒反問她,“也沒有為什么,就是看不慣你,從高中時候就是。”何曙雪看著那段話,甚至覺得方抒就在自己耳邊講話,真實又清晰:“我為什么轉學?。恳皇悄愣嘧旖o你爸講了我們家的事,我至于被他帶走嗎?你們出手要管我的家事,又不肯管到底,離開臨市,我的噩夢只會越做越長,你怎么會知道我用了多長時間才逃到X省來,就這么巧又見到了你……”
方抒打下這段話時的情緒顯然非常不對勁,時不時出現的錯別字不說,語序也混亂不清,像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似的,何曙雪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轉學……轉學?
何曙雪突然想起來,高一那時候,她正和何寧斯看了一部以家庭暴力為主題的訪談,想到方抒,又以為老師們多少有所耳聞,便也沒多想就提了一嘴。她當時都沒意識到什么,只知道沒過多久,方抒突然請了挺長一段時間的假,等回來的時候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看誰都兇狠得很,也不學習了,每天就趴在桌子上睡覺。
再過了一小段時間,方抒就離開了臨市,據說是和他家人一起搬走了。
一直到眼下方抒對她說了這些話,她才把這兩件事情串聯起來,當即便頭腦一片空白,望著升起的輸入鍵盤久久無言。
方抒最后說了一句:“不過也沒什么,反正我也算是報復了。”
然后他發(fā)了一條語音,是他在一片寂靜之下的“哈哈”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