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童謠

　　出了大門，等在一旁的邁巴赫緩慢地劃過來，停在她面前。

　　車門打開，露出青年熟悉的臉:“宛宛，我來接你?！?p>　　青年的腿上，白色的布偶貓晃著尾巴，配合地“喵”一聲。

　　紀宛然做賊似的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到，才躬身鉆進車子。

　　陸懷之拉過女生冰冷的手捧在手心，皺眉道:“李家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

　　放松下來，紀宛然靠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想欺負，沒欺負到?！?p>　　“那你欺負回去了嗎？”

　　“當然?！彼?，“你看我像那種受了氣還忍氣吞聲的人？”

　　“嗯，不像。”

　　“陸懷之?！?p>　　“嗯？”

　　“裴勵……是你安排的嗎？”不然，陜中裴家的小少爺沒必要對一個毫無利益關(guān)系的人多加照顧。

　　“我和那小子的兄長有些交情?！标憫阎?，“你一個人過去我實在不放心，讓他幫忙照看一下。”

　　“嗯。”紀宛然心滿意足，“謝謝你?！?p>　　冰涼的手暖了些，陸懷之把她的手塞到雪團子暖乎乎的肚子下，柔聲哄她:“累了就休息會兒?！?p>　　“馬上就到了?！眱杉覄e墅距離不遠。

　　“到了我可以抱你下去?！?p>　　“小白怎么辦？”

　　“它又不是沒有腳，讓它自己走?！?p>　　被主人溫柔地抱上車的雪團子一臉懵逼:為什么突然被嫌棄了？！

　　……

　　剛踏進客廳，遇到迎面走來的青年，李嫣然停下腳步。

　　賀家人都跟著其他客人一起離開了，賀祁商作為李家未來的女婿，單獨留了下來。

　　“祁商哥哥?！彼忧雍傲寺曀拿?。

　　“我要先回去了?！崩砗眯」媚锉伙L吹亂的頭發(fā)，賀祁商無奈，“待會兒要是受了委屈，給我打電話?！?p>　　接下來的事，是李家的家事，他這個外人沒有立場繼續(xù)留在這里。

　　“我剛剛?cè)フ壹o宛然了?！崩铈倘晃站o拳頭，嘟囔道，“那個女人真的討厭！今天晚上這些事肯定都是她做的！她故意算計媽……”

　　“嫣然！”打斷小女孩的抱怨，賀祁商垂眸看她，低聲警告，“我告訴過你，有些話不能隨隨便便說?！?p>　　“……哦?！彼財囍种福劭舾t了，“對不起?！?p>　　“你呀?！碧绞职盐桶偷男∨нM懷里，賀祁商放軟語氣，“嫣然，你的脾氣，要學會好好收斂，不然以后只會被別人利用，還怎么對付紀宛然幫你母親出氣？”

　　“嗯。”小臉埋在青年懷里，她悶聲道，“我以后不會這樣了?！?p>　　“還好今晚的事和你無關(guān)?！辟R祁商低聲道，“待會兒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不要插話，知道嗎？”

　　“可是媽媽……”

　　“放心，你姐姐會有辦法的。”他笑話她，“若是你姐姐都沒有辦法，你又能做什么？笨丫頭?！?p>　　“哦?！彼穆曇舾鼝?。

　　對呀，她笨得很，如果連姐姐都沒辦法保住母親，她說什么做什么，都是沒有用的。

　　不是嗎？

　　……

　　車庫里，車子剛剛啟動，窗戶被人敲了兩下。賀祁商看了眼出現(xiàn)在窗戶外的女人，不耐煩地擰眉。

　　李落薇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面無表情地說道:“哄好你的小女朋友了？”

　　“你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心情不好，李落薇說話咄咄逼人。

　　“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焙团说膽嵟啾龋R祁商語氣平靜。

　　“……”

　　今晚的事對她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彷徨無措的女人環(huán)顧一周，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賀祁商和李嫣然道別的時候，她等在走廊，把兩人親昵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里……不知為何，看到男人對著笨笨傻傻一無是處的小女孩溫言軟語時，她從心底深處騰起一股怒火。

　　怒火不停地吞噬她的理智，讓她明知道很危險，還是義無反顧地追到車庫。

　　“祁商?！痹匍_口，李落薇聲音沙啞，疲憊地道，“你一定要對我這么絕情嗎？”

　　“絕情？”賀祁商降下車窗，點了根煙，“落薇，不要說這么曖昧的話——我和你一開始就是各取所需而已?！?p>　　各取所需……看吶，男人總是能把感情和利益分得這么清。

　　她低低問道:“現(xiàn)在，你在我身上已經(jīng)無所求了？”

　　吐出一口煙，賀祁商簡短回道:“算是吧——同樣，我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p>　　是的，在她看來，賀家的確給不了她想要的。她想要往上走，走到最頂峰，把曾經(jīng)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這樣的要求，賀祁商顯然不能滿足她。

　　不過，兩人本就從未把感情和愛恨說出口，只是默契地維持著所謂的“合作伙伴”的曖昧關(guān)系……她以為，在賀祁商心里，她和別的女人還是有所不同的。

　　在她這里，他的耐心總是多一些，寬容也總是多一些——她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可是方才見他和李嫣然說話，她才發(fā)現(xiàn)，她并無任何不同……他對李嫣然也是同樣的溫順，同樣的柔軟，或許比對她更甚。

　　她在利用他，他也在利用她。到頭來，只襯得她像個自作多情的傻瓜。

　　怎么能這樣？怎么可以這樣？

　　“落薇，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能輕敵。”手臂搭在車窗口，彈落煙灰，賀祁商自始至終沒有看女人一眼，“你沒把我的話記在心上，所以才會輸?shù)眠@么慘?！?p>　　“我才沒有輸！”狠聲反駁一句，李落薇咬住嘴唇，淚迷雙眼，哽咽著，語氣倔強，“我才沒有輸……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我才沒有輸……”

　　聽到女生委屈的嗚咽，賀祁商側(cè)臉看著她，態(tài)度柔軟些許:“落薇，今晚這件事之后，不要再去主動找紀宛然的麻煩。”

　　李落薇狼狽地擦著眼淚:“為什么？”

　　“你不是她的對手。”賀祁商道，“今晚的紀宛然，單槍匹馬，還是在你李家的地盤上，尚且讓你輸?shù)眠@么難看——若是再加上她背后的聶家，你覺得你勝算有多少？”

　　“祁商，你說的對?！崩盥滢睆娙讨抟猓冻鲆粋€苦澀的笑，“我會收斂些，不給她留下把柄?！?p>　　“嗯?！辈幌攵嗾f，賀祁商攆滅了煙頭，沉聲道，“好好和你父親溝通——別忘了一件事，紀宛然強大了，最該擔心的是你父親，而不是你?！?p>　　被男人一句話點醒，李落薇黯淡的眸子陡然亮了。

　　是的，紀宛然要是真的對李家和澄心娛樂有意，真正該著急的是李燁。

　　真要算起來，李燁害死紀老爺子和紀憐，又把紀宛然賣給國外的殺手組織……紀宛然最恨的人，肯定也是李燁。

　　見她有所悟，賀祁商淡淡道:“坐山觀虎斗，才是上上策?！?p>　　等老虎互相撕咬至兩敗俱傷，再出手，不是手到擒來？

　　李落薇嘴角有了弧度，落在賀祁商身上的目光更加柔和:“祁商……”她軟軟的喚他的名字，手臂伸過去勾住他的脖頸，把他拉近幾分，探頭吻上去，“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

　　女人嘴唇印上來的剎那，男人的身體瞬間繃緊。即使被女人縱情的吻著，他的眼里也看不到任何欲念，只有冰冷徹骨的寒意。

　　燈光明亮的房間里，小女孩坐在桌子前，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電腦畫面正停留在車庫，透過擋風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車子里縱情擁吻的男女。

　　銀色的光芒一閃而出，鋒利的匕首奪一聲釘在桌面的玩偶身上。

　　“啊啦～”把搗爛的玩偶掃進垃圾桶，李嫣然漂亮的小臉上揚起一抹軟軟的笑，“真是討厭啊，為什么有些人，總是愛惹我生氣呢，哎……”

　　合上電腦，女孩呢喃著詭異的曲子，蹦蹦跳跳進浴室洗澡。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Hit her father forty whacks

　　 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

　　……”

　　……

　　紀宛然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陸懷之早就收拾妥當靠在床頭看書，聽到動靜，他合上書放在床頭柜上，起身挪到戀人身邊。

　　“我?guī)湍愦殿^發(fā)?！?p>　　“嗯。”

　　找出吹風機遞給他，在吹風機嗡嗡的聲音中，紀宛然道:“陸懷之，能不能拜托你幫個忙?！?p>　　“什么？”

　　“幫我查一查李嫣然的底細?！?p>　　“你那個妹妹？”

　　“對。”今晚小女孩的一系列表現(xiàn)讓她明白，自己一開始著實小瞧了那個看起來頭腦簡單的妹妹，“今晚能算計到姜思婭，她幫了我不少忙?！?p>　　“哦？”

　　“我以為她是恨我的?！奔o宛然看不透小女孩的想法，“今晚的事如果不是巧合，我只能說，那孩子遠比李落薇要聰明?！?p>　　“這樣么？”

　　“希望我的感覺是對的?！奔o宛然道，“你不知道，第一次見面時，她咋咋呼呼的樣子真的很像下蛋以后的老母雞……那個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

　　“什么？”

　　“我們紀家的血脈，怎么能蠢成那樣？簡直慘不忍睹。”

　　陸懷之笑了聲，修長的手指把她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分開，細細吹干。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紀宛然若有所思，“經(jīng)此一役，我忽然覺得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如果那孩子真的是個聰明人，能互不干涉當然最好，要是成了敵人，她會比李燁和李落薇都要棘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