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言情

云息錄

72

云息錄 周梓川 6363 2020-11-10 17:12:18

  “他們都說,你西岐二公子與王子受德最為親厚,也不知你們究竟親厚到了何種程度?”

  “呵,你還真是單純啊!沒聽說嗎?老三和二公子之間不過是為了彼此解悶兒取樂罷了!”

  “哈哈哈哈,你這么說倒是也無妨,只不過二公子如今年已及冠,一旦成婚后,怕是連解悶兒的時間都沒有咯!”

  哄笑聲在朝歌城外以西十里,被楓林掩映的拱形建筑中傳來。高大的少年約莫剛二十出頭,一襲白衣肅立在人群中央,他烏黑堅韌的長發(fā)被銀灰色發(fā)箍牢牢固定在頭頂,幾縷碎發(fā)在比別人稍長的鬢角處隨風飄蕩著。

  圍著他的人個頭還沒他高,年紀看起來也輕些,身上的武服卻極盡奢華??珊郎葸^了頭,英武蕩然無存,只剩下紈绔之氣。唯一可取之處,多半是印在他們血脈中的皇族氣息,勉強能拯救一下掉價的氣質(zhì)。

  被圍在最中間的正是成年后的姬發(fā),言語輕挑的都是商朝王族的諸家世子。也就是說,這些人嘴里的老三便是如今的受德,他們的表兄弟。

  姬發(fā)從容有度的抱了抱拳,“口舌之快向來不是姬發(fā)所長!諸位若無事,我先走一步!”說著,他便邁步打算離開,可那些二世祖?zhèn)儏s并不想就此放過他,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幾把尚未開刃且僅具有觀賞性的刀明晃晃地攔住了路。

  “我大商尚武,入鄉(xiāng)隨俗這么多年!不知二公子功夫如何?不如亮出長槍我們切磋一番?”

  “你忘了,自二公子五歲被留在王都后,近兩年來大王才開恩準其習武,像我們這種從小便武修的來和二公子比試,著實是給王室丟臉??!”另一名說話的貴族少年故意行了個蹩腳的西岐禮節(jié),此禮乃是西岐對亡者的敬禮。嘲諷和挑釁的意味已然十分明顯,可姬發(fā)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他淡淡一笑,剛欲邁步離開,卻有一抹鮮紅撞進他的視線中。

  “我說這堂堂皇家教武場,怎么白日傳來狗吠聲呢?原來是諸位都在?。〖Ф缢皫滋毂还芬Я瞬槐阈袆?,我來代他陪你們練練手?”

  一雙手奪過姬發(fā)背后的長槍,槍在空中劃出漂亮且有力的弧度,激蕩的精純內(nèi)力瞬間震開擋路的眾人。那些世家子弟見到出現(xiàn)的是受德后,臉色都不約而同變了顏色。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正主找上門來了?”人群中傳來不服氣的風涼話。

  受德嗤笑著揚槍歸位,激起院中紅葉飛舞,待楓葉落盡,才露出少年全貌來……

  “方才大家都還有說有笑的,怎么我一來都安靜了?”受德裝作懵懂的模樣來回踱步,他一雙桃花眼,平日里蕩漾著千般風情,偏偏發(fā)起怒來目含冷霜,似有驚雷雨雪輪轉(zhuǎn),此刻再配上一張?zhí)撉榧僖獾男δ?,讓人著實看了不寒而栗?p>  姬發(fā)正好站在受德身后,他低聲且略帶無奈,“不是要你別穿紅衣嘛?”

  受德表情一滯,他毫無顧忌的大聲反問“怎么著,不夠好看?”

  姬發(fā)嘆了口氣,“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吉利……還好老師今日閉關(guān)修煉,否則被他看到你就慘咯!”

  方才還冷面冰霜的少年聽了這話不禁翻了個白眼,他姣好的面容多了幾分尷尬。姬發(fā)笑著瞧他一閃而過的困窘,看著看著,他不禁感嘆——這個才十五歲不到的孩子,不知不覺間竟比自己高了一頭不止。

  “還不滾開?”受德重新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他那些不討人喜歡的親戚們身上。

  原本聚集的世家紈绔瞬間作鳥獸散,受德毫無顧忌的拉起姬發(fā)的手,“走吧二哥!”姬發(fā)好笑的跟在他身后,“我可并沒被什么狗咬哦!”

  “剛才那些人還不算狗嗎?”

  “他們都與你出于一族,你不覺得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汪汪!”受德索性學起了小狗對著姬發(fā)叫了兩聲。

  姬發(fā)提溜起受德一只耳朵,后者裝作齜牙咧嘴的模樣?!跋壬伊四阋簧衔?,你最近逃起課來可謂是……”

  “熟能生巧?”

  “肆無忌憚!”

  “那又怎樣?”

  姬發(fā)見受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臉不知不覺冷了下來,“我看你最近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偏要和宮苑外演雜戲的少年整日廝混在一起!”

  受德夸張的打了個哈欠,他長眉耷拉的幾乎和雙眼貼在了一起,“哥哥是偏要找我不痛快嗎”

  姬發(fā)笑著奪過長槍,斜指地面。

  他退后了幾步,恰好拉開一段距離,“王子事忙,疏于訓練,臣不能坐視不理。不如讓臣跟您討教一二?”說著姬發(fā)便拉開架勢,瞧著他運槍的神態(tài),凝神于氣且全神貫注,乃出自商朝正統(tǒng)武學之家,只是一招一式明顯是初級的武學招式,雖看得出來爛熟于心,但若遇到真的厲害的,只怕也難以應(yīng)對。

  “不是吧,認真的?”受德做了個“你逗我”的動作。

  “瞧不起我?”

  受德打了個抖,他心中其實很清楚,別看平時其他人當著姬發(fā)的面說多難聽的話,他都一笑了之。但這家伙心里都記著呢,幾度敏感還多思多慮。他無奈的解開背后狹長的紅色木筒,那顏色與其身上所著衣衫毫無二致,難免讓人無法發(fā)現(xiàn)其存在。只見受德從中取出一方紅傘,傘在他手中旋轉(zhuǎn)出千般花樣,當其展開的瞬間,無數(shù)如楓葉般鋒利的飛刀直指姬發(fā)而去。

  姬發(fā)如同獵鷹般一躍而起,他輕巧的擊落刺到他面前的零星幾枚飛刀,臉上不知不覺竟生出怒意來?!澳闶枪室庹廴栉覇幔磕贸瞿愕恼姹臼聛?!”

  受德無奈,他單手順時針扭動傘柄與傘桿的連接處,隨著他的動作,傘最頂端的金色流云裝飾變成了閃著銀光的雙頭矢鏃。姬發(fā)已不覺拉近與受德之間的距離,他們彼此手中的武器凌空相接,激蕩的火花幾乎與楓林融為一體。

  “我驚呆了……”長生指著受德手中的油紙傘,“想不到那把破傘竟然這么厲害?”

  “別輕視任何一個英雄垂暮,也別小看任何平平無奇的油紙傘?!毙且沟幕卮鹞锻老?,長生撇了撇嘴繼續(xù)觀戰(zhàn)。

  受德借著油紙傘的力道幾度閃避開姬發(fā)近乎精準的攻擊,他看似在對戰(zhàn),實則不過是為其躲避戰(zhàn)術(shù)打掩護罷了,落在姬發(fā)身上的攻擊也多是不痛不癢的。再看姬發(fā),完全是五套招法來回套用,重復,結(jié)合,但長生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雖然只是簡單的步驟,用幾乎都是姬發(fā)根據(jù)受德的反應(yīng)而做出調(diào)整后的攻擊。

  “若受德還是躲避大于主動攻擊,只怕不住三招就……”長生話說到一半,卻見長矛一揮擊打在受德的手腕處,油紙傘脫手,斜插在地上。受德“哎呦”一聲,朝后退了四五步,剛好身子抵在院中高大茂密的楓樹上。姬發(fā)的一只手強行護住受德纖細的腰,以免他撞在樹干突出的尖梢上,可這樣一來,他的手背不免撞到尖利之處,留下道流出鮮血的傷口來。

  姬發(fā)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僅是皺了皺眉,他快速的收回手并退后了一步,和受德拉開了距離。

  受德的后背靠在樹上,腰卻微微拱起,勾勒出行云流水般的身影,亦避開了突出的尖梢。他眼神迷離,精巧挺拔的鼻子嗅了嗅,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哥哥功夫見長,是受德技不如人了!”

  姬發(fā)收好長矛,“是你漫不經(jīng)心,有意放水。”

  “我也不過是客觀重現(xiàn)現(xiàn)實罷了,師傅跟我說過,越是喜歡輕視和怠慢別人的人,缺點就越容易暴露!”說著,受德指間飛出一根細線,細線如同蜘蛛吐出的絲一般纏繞住油紙傘的傘柄,將其帶回自己的手中。

  “你不習正統(tǒng)術(shù)法,偏和不知三教九流的怪人習東夷巫蠱之術(shù),已經(jīng)引起很多人的不滿了你知道嗎?”姬發(fā)見受德好整以暇的收好油紙傘后,又快速彈出絲線纏到自己受傷的手腕上。受德借力一拉,姬發(fā)流血的手便被他小心翼翼的握住。

  “你不必……”他說著話,卻忍不住隨著受德的動作,將眉頭擰成了川字。肌膚傳來的微痛如泉水敲打松石般難以言喻。受德輕輕將傷口清理干凈,又用衣角扯下的碎布將在傷口上打了個漂亮小巧的蝴蝶結(jié)。

  姬發(fā)抽回手,臉上的異樣漸消,可他剛一張口就跑了音,卻還故作鎮(zhèn)定低喝道,“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些舉動以后能免則免?!?p>  受德咧嘴一笑,紅衣下隱隱的細長手臂搭在姬發(fā)寬闊的左肩上,“小時候做得,現(xiàn)在就做不得了?”受德像靠在長椅上小憩般隨意,他纖長的手指恰好略過姬發(fā)額角的碎發(fā),“二哥是真怕了那些邊角閑話?還是擔心邑姜姐姐會不開心?”

  “你是嫡出王子,未來的商朝大王!閑言碎語于我無畏,對你卻不行!”姬發(fā)沒有躲避,倒是抬頭直視受德那雙黑棕色如貓眼般狹長的桃花眼,“答應(yīng)我,不要再孩子氣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打定主意般,“受德,我有很重要的話對你說!”

  受德促狹的眨眨眼,“哦?二哥想說什么?”

  姬發(fā)從十歲開始便最怕這崽子抓腮賣乖的滑稽模樣,受德趁姬發(fā)慌神的功夫,蜻蜓點水般施展輕功飛了起來。

  “我先回宮了!你的話暫且留在肚子里,碾碎了,想清楚了再告訴我吧!”紅衣少年幾步輕踏飛出院墻,還不忘回頭朝白衣少年做了個鬼臉。

  “我要成婚了……受德……”他低聲喃喃,唯有楓葉與風合奏的“沙沙”權(quán)當作回應(yīng)。

  星夜收回目光,卻見身旁的長生扶額叉腰,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你怎么了?”

  “太甜了,要齁死了……可惜糖里有石頭,吃起來實在難受!”

  星夜扯了扯嘴角,長生這家伙總是能說出些讓他意想不到的話來。

  突然間,熟悉的痛楚毫無預兆的再次襲來,星夜的身體止不住發(fā)冷顫抖,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到地上。先是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天旋地轉(zhuǎn),他眼前出現(xiàn)了一臉無奈的極夢。

  “離人刃,以魂為咒,瞧瞧你的星夜劍!為了救那家伙不惜毀了你親手鍛造的魂器?值得嗎?”

  星夜陷入另一道虛空中,在這里僅有他和極夢。

  “你的元靈已經(jīng)和你的魂器一般充滿裂痕,隨時會破碎掉!”

  順著極夢的話,星夜看向自己的身體,絲絲泛著金光的裂縫遍布手臂和四肢,而他腰間別著的星夜劍也是如此,似乎還要更嚴重些。星夜抽到入鞘,他只覺得身體累極了,不受控制的癱倒在地上。

  “天帝許你找到日神后便可自行離去,你非天族之神,元靈若脫離了天帝的一葉真身,仍然可以寄托在你親手煉化的魂器之上,到時候人與劍身合二為一,便徹底是自由身。”極夢一笑,“這是你原本的打算,可,為了救長生,如今一切計劃都打了水漂……”

  “不值得?!毙且固痤^,“你不是問我值不值得嗎?我告訴你了,不值得!”

  “那你為什么還?”極夢蹲下身,他迎著星夜疲憊且懷疑的目光,握住了他腰間的星夜劍,之間銀白色的光芒中,星夜劍上的裂痕漸漸消失了一些……

  “我后悔了,不行嗎?”星夜像對著老朋友般調(diào)侃,“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也沒想到這次你成了天宮的敵人!”

  極夢嘆了口氣,“若你愿意,我可以救你一命,算是當年報你護佑阿己之恩?!?p>  星夜勉強和極夢拉開距離,他此刻完全是元靈的狀態(tài),因離人刃的詛咒而傷痕累累,看上去可憐又滑稽,“我當年并沒做什么,況且最后我也未曾保住她的性命?!闭f著,他不免重新審視起眼前的極夢,“你和魔族聯(lián)手,又帶走異腥童,難道你能復活蘇己?”

  極夢頷首,“寒池護住了她最后一絲精魄,如今萬事俱備,我將得償所愿?!?p>  “星夜暫且弄清極夢一部分計劃的動機,他繼續(xù)問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們七人會相繼消失,天族傳你們已死的傳言又是從何處而來?”

  “你心里早就猜到了不是,又何必多此一舉問出來?”極夢平靜到含無波瀾的眼神流露出靜靜流淌的恨意。

  “我不明白為什么?”星夜的話被極夢打斷。

  “為什么?”極夢慨然,“因為我們六個人碰巧知道了他說隱瞞的秘密?!彼湫χ鴵u了搖頭,“天帝的心思之深你我都清楚,至于我救你一命是出于私恩,我和誰聯(lián)手對付天帝卻是公仇。你盡可以阻止我,但前提是你能活著!”

  極夢見星夜沉默,手中寒光一閃,他將那物事扔到了星夜懷中。

  “離人刃?”

  “你可知,阿己當年拼盡元靈之力,給它加筑了最后一重可能,但想要其實現(xiàn),必須要在夢魔墜落的夢境之中?!?p>  “什么可能?”

  “化解離人刃的終極契約,自毀和絕愛?!睒O夢緩言道,“絕愛可生你一人而絕長生生機,自毀可絕你性命保他無虞。若你真的后悔當時做的決定,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心里清楚,你對長生的心思若被天帝知道了,你和他都不得善終!”

  “怎么做?”星夜沉吟良久,“你愿意幫我,真的沒有別的目的?”

  “若選絕愛,則將此刃刺入你心愛之人的心口,皆時:長生被你換回來的性命將重新歸你所有,而他將會死去。若選自毀,只要你能毀了這把匕首,詛咒將會將你的元靈永遠帶走?!睒O夢說著,身影漸漸淡去,“我說過了,為了謝謝你當年護住蘇己。阿己當年給了受德選擇的機會,也給了傀命機會,只可惜他們都沒能做出正確的決定,而你,信或不信都在你的手中,但愿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星夜睜開眼,長生正焦急的看著他。

  “你終于醒了!”長生將他扶了起來,“你為什么會突然吐血昏厥?”

  “無事,耗費靈力太多,只是脫力而已。”星夜起身的同時,也摸到了懷中隱藏的異物,正是那把自己奉命尋找許久,丟失了的離人刃。

  殷歷五百零九年,姬發(fā)二十歲,子受十五歲。

  子受管姬發(fā)喊了十年的二哥,姬發(fā)叫了十五年受德。姬發(fā)遵守殷禮,著白衣以示正統(tǒng),受德著紅衣,紅色在大商當時寓意不詳,除了王太后,蘇太宰和姬發(fā)外,根本無人敢就此當面對他說什么,但不代表私下里不會有人說。

  人人都說,三王子受德是神鳥轉(zhuǎn)世,受大商及周邊各國百姓愛戴,卻被自己的親族皇室深深忌憚,厭惡非常。而受德自己,不僅不和身為大王王后的父母親近,更是看不起自己兩名庶出的兄長,時常敬而遠之。

  剛過總角之年的受德身量一夕之間長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樣,不僅腰細肩寬,一雙手臂可攬月,長腿似能夜行百里。當然,這不過是街頭巷陌對這位小王子加以包裝后的溢美之詞。

  王子受德不近女色,唯有蘇太宰一人常年隨侍左右,只此一條便贏得朝歌城所有妙齡女子的芳心。至今大家津津樂道的仍是一年前,一身紅衣的三王子游覽集市,差點被事先埋伏的他國細作所傷,其后他再出門時,滿城婦孺皆著紅衣,額間留一縷碎發(fā),將長發(fā)以白色飄帶系于腦后,背后背著紅色油紙傘,唱著洹水謠。為的就是讓殺手分辨不出誰是真正的王子,結(jié)果令人沒想到的是,隨著時間的推演,這竟成了朝歌城中每月必上演的盛世之景。臣民盡稱其為:紅袖招!

  這一日,受德趁著蘇己陪著皇祖母神廟敬香的空檔兒,偷了隨侍小太監(jiān)的衣裳,背著自己的紅拂傘便出了王宮。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皆是紅袖招集會,說來還是受德自己偷懶,從前偏偏選這兩天出宮偷玩,導致后來一到這兩個日子,恨不得半個王宮的士兵守衛(wèi)都在王太后宮中來了個大聚會。

  但自從師傅教了自己東夷巫術(shù)后,僅需一個木偶——一個會說話會微笑,甚至比自己還乖巧的受德便能出現(xiàn)代替自己。有時候受德甚至覺得,它的存在甚至比自己本身更能討父皇母后和滿朝文武的歡心。自然了,最愛自己的還是祖母,蘇婆婆和姬二哥。

  他們在三年前遷都到了朝歌,這里比原來的王都更大更寬敞,但受德還是想念原來的殷都王城,想念祖母宮中的朝夕池,和那個五歲后便再也沒出現(xiàn)過的老神龜。

  恍惚之間他已經(jīng)來到了熱鬧的集市上,每名青年男子皆穿著英武不凡的白色武服,每一名女兒家則一身紅衣,面上也覆著紅紗。受德早一兩年還能自在的融入人群中,但從今年開始身量飛漲,為了隱藏自己過于明顯的男兒體貌,他只能騎在一頭短腿棕色毛驢身上,一腳深一腳淺的緩步在王城街道上。毛驢的頭頂和四肢都系著叮當作響的鈴鐺,脖子上還掛著“替人算命,不準倒送銅板”的牌子。

  路過行人皆不辨這位算命大師究竟是男是女,倒是統(tǒng)一的認為他是神經(jīng)病。如今商國民風富足,別說這家伙算的到底準不準,就算不準,誰又差他那三塊五毛的銅板嗎?言而總之,除了個別不諳世事的少女之外,沒人愿意光顧他的生意。

  眼看著從日上三竿到了夕陽西下,受德的生意依舊稀稀拉拉,他打算收攤?cè)サ却胍箤⒁絹淼耐醵际⒌?,之所以是盛典,除了必不可少的花車,美人外,恐怕便是最讓人期待的紅武之爭。

  相傳當年,受德受刺,關(guān)鍵時刻有一名蒙面白衣武士破空而出,救下王子。自此之后,每年的紅袖招上,都會設(shè)下擂臺,在全城選出護衛(wèi)紅衣貴人的白衣武士,最終獲勝的武士將有機會得到王子受德的親自召見。

  事實上,受德從未見過任何一名白衣武士,原因都是他們被蘇婆婆用錢打發(fā)了。受德正出著神,可好巧不巧有個小姑娘突然橫沖直撞的朝他跑來,驢子被突然嚇了一跳,抬起前蹄便在人群中一通亂沖,受德堪堪拉住韁繩避免老驢傷到行人卻不禁在身旁的陰暗小巷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手急忙扯下臉上的紅紗,整個人從驢子身上飛了下去,三步并做兩步跑向那人。

  “師傅!”受德驚喜的喚道,“你怎么來了?”

  被他喚做師傅的人一身黑衣,簡直要與本就陰暗的巷陌融為一體,他冷白的臉上帶著墨銅色的面具,長唇鮮紅,僵硬的扯出一個勉強可以成為笑的弧度。

  “受德,好久不見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