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卑矔r突然大聲叫起來:“救命啊——!”
她拼命地揮動著手里的火把,幫自己開了一條路然后拔腿就往外跑,安時一邊跑一邊呼救,那幾個齜牙咧嘴低吼著的豺也追著她跑,但因為她手上有火把而未敢靠得太近,就在此時,安時被石頭絆倒重重摔在地上,火把也從手里摔了出去,正在那幾個豺躍躍欲試準備要撲上來時,“嗖嗖嗖”的三支箭直直地瞬間射中了三只豺,剩下那兩個豺見狀,馬上掉頭灰溜溜地跑開了。
當安時嚇得還呆愣在地上的時候,在一眾兵馬前頭的夜軒之已經(jīng)縱身下馬,大步流星地向她奔來。
“九殿下,小心有詐!”他身后那位桂零州知府盧政予大人慌忙下馬想跑過去,卻被程東俊按住肩膀攔下,解釋道:“放心,這是給我們帶路的姑娘?!?p> 當安時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夜軒之時,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滑落在他的手上,夜軒之的喉嚨發(fā)干,眼神隱忍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顫抖的她攬入了自己懷中,聽她在懷里嘶啞不堪地慟哭著。夜軒之左手將她緊緊攬在懷中,右手手掌輕輕地抵在她的腦后,他的黑眸低垂下來,能一目了然地看到她纖瘦的脖頸處、肩膀、手臂上全是斑駁的劃傷和血漬,她的膝蓋磕得血跡斑斑,被劃爛的衣擺上還掛著尖刺,身上袒露的地方無一不是傷痕……
夜軒之心中的愧疚和心疼久久難以平息,安時的哭聲漸漸變得無力,攥著他衣擺的手也驟然從他的身上滑落,最后虛弱無力暈在了他的懷里。
“安時姑娘……”夜軒之眼神里閃過一抹驚慌,他當心地將安時一把抱起,然后抱進了自己的馬車里,隨行的太醫(yī)張崇德也急急腳地跟了過去。
這一晚,官兵就地扎營休整,因為擔心暴露,所以不能點火,只能派人輪番巡邏以防野獸接近。
玉王爺?shù)鸟R車就似一間小屋般,里面有軟塌和被褥。張?zhí)t(yī)給安時診過脈后,又趕快讓人生些小火煮了一碗滋補的藥,夜軒之親自給安時喂了藥后,他又將安時身上布滿鬼針草和蒼耳還有尖刺的外衣除去,然后用自己帶來的氅衣小心地給她裹上,接著,他又小心翼翼地給安時清理干凈身上的傷口并涂上了藥,最后輕手輕腳地給她蓋好了被褥。
這些事情夜軒之都是第一回做,程東俊一開始擔心他不熟練要上去幫忙來著,又被他冷著眼攆開了,最后只得乖乖地守在馬車外。馬車內的夜軒之目不轉睛地盯著熟睡的安時,他伸出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觸了一下她的臉,感受到是暖乎的后,他低低地舒了一口氣。
而另一邊,盧大人帶著官兵在駐扎地的四周巡邏,顧知則帶了侍衛(wèi)往前方去打探情況。
到了五更,顧知和程東俊大概摸清了渥西拉城內的情況,然后回來與夜軒之和盧大人商討。
這個時候,安時在夜軒之的馬車里迷迷糊糊的醒來了,她皺著眉頭倒吸著氣爬起身來,稍微用力就覺得全身上下都有種針刺痛,她環(huán)視了一下馬車內,低頭看到自己身上那披帶著桂花香味的氅衣,她的手被布包著,傷口也還隱隱作痛。她突然想起牢房里的姑娘還在等她回去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她邊想著邊用手指小心掀開了被褥,正當她要走下馬車時,車門的帷幔便被夜軒之掀起來了。
“殿下?”安時的聲音還是嘶啞的。
夜軒之上了馬車,把她扶到軟塌上坐好,他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目光清朗地看著她,關切問道:“你現(xiàn)在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安時除了有些頭痛和傷口痛,自覺良好,她點點頭問道:“殿下,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寅時,怎么了?”夜軒之的目光一直注意著她神色的變化,生怕她又虛弱暈倒。
“那很快就要天亮了……”安時抓住他的袖子,急聲道:“殿下,前面就是渥西拉城,我們快……”
夜軒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放心:“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查探清楚城內的情況了?!?p> 安時搖搖頭,道:“殿下,那十一位姑娘被關在城內……”她喉嚨又干又啞,轉過頭捂著嘴咳了幾聲,又接著說:“她們在城內西北方向的一個大牢房里,我是從牢房偷偷翻出來的,我還得回去,不然要是被他們的人發(fā)現(xiàn)我偷溜出來了,指不定還會暴露你們!”
夜軒之聽著她把話說完,然后伸手接過馬車帷幔外遞進來的一碗藥,將它輕輕放到馬車里的案幾上,聲音輕緩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了,你別擔心,等藥涼些,你先把藥喝了?!?p> “都知道了?”安時眼里一亮,急問道:“你們見過里面的姑娘了?”
夜軒之眉目溫柔,回道:“是,見過了,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由我們處理便可?!?p> 安時錯愕,效率這么高的嗎?她忽然又認真起來:“可是殿下,那些姑娘在里面其實都沒有受傷,我也沒有受傷,剁狼人要抓活人獻祭也非他們所愿……”
夜軒之挑眉,問道:“非他們所愿?”安時點點頭。
后來,夜軒之便讓顧知將程東俊和盧大人召到馬車外旁聽,安時也將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全部告知了他們,她想知道是否能通過與剁狼人首領協(xié)商的方式來和平解決此事,然后再幫助渥西拉城里的百姓尋找并遷移到更加適合他們生存的環(huán)境。
程東俊坐在馬背上,沉聲問道:“安時姑娘,在下明白你的用意,但是,即便剁狼人沒有傷害那些姑娘,可他們的確是強擄民女罪責難逃,并且……并且你福家的事情,你也打算就此罷了嗎?”
福家的事,安時當然沒有忘記,她垂眸道:“福家人遇害的事情,也許跟剁狼人并沒有關系?!?p> 程東俊心頭一驚,急聲問道:“安時姑娘你說什么?”
努力保持平靜的安時眼眶紅了一圈,聲音啞暗:“我也不知道,可是拓拔夫告訴我,在他們去到福家之前,我的家人就已經(jīng)被人殺害了,而且那時……尸體已經(jīng)腐爛了,所以后來他們才會放火,想要引起官府的注意?!?p> 夜軒之和程東俊兩人神色凝重起來,他們也曾懷疑過福家一案是否還有其他冤情,剁狼人向來行事隱匿,若他們?yōu)榱苏页鲆粋€姑娘而將其一家三口殺掉后再放火燒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負責驗尸的仵作也確實說過類似的話,福家三口人死因蹊蹺,因為原先尸體已經(jīng)腐爛,加上火燒的緣故,要確定他們生前是否被利器所傷就更難了,而仵作唯一能確定的是,三個死者身上都中了毒。
夜軒之和程東俊相視了一眼,然后問道:“你就這么相信剁狼人說的話嗎?”
安時抹了抹眼角,又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敢確定,但是與他們的相處的時間里,我覺得剁狼人并非如常人所說的那般無禮蠻橫?!?p> 夜軒之目若懸珠,沉聲道:“福家一案官府還有待查究,若拓拔夫所言屬實,那么將渥西拉城的事情處理完之后,他也許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p> 失蹤案后又命案,程東俊腦袋都大了,他揉著眉心問:“那我們將下來怎么做?原先的計劃似乎行不通了。”
夜軒之眼神幽深了幾分,分析道:“既然這次獻祭對渥西拉城如此重要,拓拔兄弟和我們所逮捕的那些剁狼人為了完成獻祭都不惜犧牲掉自己,那么,即便我們想要設法幫助他們,城里的其他人也許同樣不會輕易向我們屈服,要在短時間內獲取到他們的信任難度太大,所以,眼下若是想要說服并保證剁狼人按照我們的方式來解決此事,那我們首先就要把他們手里的籌碼拿掉?!?p> 程東俊眼皮一抬,猜測道:“你的意思是先將那十一位姑娘救出來,對方手里一旦沒有了籌碼,就失去了跟我們談條件的資格了,我們也同樣沒有后顧之憂了?!币管幹h首。
在一旁的盧政予大人若有所思道:“那簡單,九殿下,咱從桂零州帶來這么多兵馬,要拿下那幾個剁狼人首領綽綽有余,何況這城里多是身無寸鐵的百姓,他們搞不出什么大亂子?!?p> 夜軒之修長和手指輕輕敲打著案幾,淡淡地道:“非也,城里的百姓何其無辜,劍拔弩張大可不必。眼下的剁狼人對我們毫無防備,守著牢房的人也不知牢房外有我們的人,守著城門的人更是不堪一擊,趁著離天亮還有大半個時辰,此事要速戰(zhàn)速決?!?p> 顧知拱手問道:“殿下,我們直接從剛才探路的方向去,把守著牢房的兩個人搞定,然后把姑娘們救出來,半個時辰足矣,只是,救人出來之后呢?”
夜軒之揚眉看向程東俊,程東俊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嘴角上揚道:“老盧啊,你讓人去把那幾個一路押著的剁狼人帶上來吧?!?p> 盧政予便領命往兵馬隊列的后方去了,顧知向夜軒之請示后也迅速帶人前去救人了。
聽他們說了這么多,安時呆呆地眨了眨眼,夜軒之眼角微挑地看著她還微紅的眼圈和鼻尖,指尖敲了兩下案幾,低聲道:“藥涼了,先把藥喝了。”安時連忙點頭,把藥端起來就咕嚕咕嚕喝起來。
程東俊看著這倆人搖了搖頭,邊扯著馬韁邊往后方喊道:“老盧等等我哎——!”
盧政予把拓拔治那幾個剁狼人帶過來之后,穿了一件不合身的氅衣的安時站在路邊等著。
當拓拔治看到安時時,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驚訝,反而是看了一眼她受傷被包扎起來的雙手,然后一言不發(fā)地垂下了頭,而夜軒之、程東俊和盧政予都在一旁看著。
安時往前向拓拔治走了兩步,夜軒之眼里一急,剛想伸手但又在半空稍停了一下便收了回來。
“三爺,我們又見面了?!卑矔r看了看他們身上的鞭痕,繼續(xù)道:“我想問三爺一個問題,二爺和三爺是否確信活人獻祭一定可以為渥西拉城的百姓帶來福祉、并且從此無災無難?”
身后幾個剁狼人同時抬頭望向了拓拔治,但拓拔治只是有些眼神閃爍地看了一眼安時,沒有回答。
“三爺,您還記得嗎?因為古忱,我們之前在孤落山下還互相成為朋友了呢?!卑矔r眼角有些濕潤,她垂了垂眼,問道:“三爺,我曾經(jīng)救過古忱您是親眼看到的,您相信我的醫(yī)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