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可在婁顏馨的住房內(nèi),卻依然還亮著燈。
她剛剛沐浴完畢,正在兩名婢女的侍奉下更衣穿甲,有千府軍團第五團五百人眾鎮(zhèn)守此地,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小竹和小蘭不知何時到了這里,正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詳詳細細的把與晟灰打交道之時所說的任意一句話,任意一個細節(jié)都沒有放過,一五一十的全部講了出來。
婁顏馨一邊披甲,一邊仔細聽著,等到兩人匯報完畢,婁顏馨才問道:“你們說,晟灰一個人,單手就把裝滿了熱水的浴桶提了進去?”
“是的?!眱扇水惪谕?。
“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p> “右手可有異象?比如變的比平時看更加粗大,或者又比如,右臂會發(fā)出某種光芒之類的?”
小竹一愣,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小蘭亦是說道:“沒有?!?p> “天生神力嗎?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回到京城之后,有必要請林大師為其鑒骨了?!眾漕佨班哉Z道。
她此時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一路上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當時她從陳燕舞的地龍沖鋒之下把晟灰救了下來,是抱著晟灰的,可是晟灰沒見怎么用力,便掙脫了出來,能從她手中如此輕描淡寫就“逃脫”的,尤其是,還差點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這對于自身力道的掌控,是極為出色的。
“難道真的是一個人才么,莫非這次撿到寶了?”婁顏馨暗暗想到,心中已經(jīng)下定決心,明日便要將此事稟報給公主定奪。
竹蘭二人依舊跪伏于地,不敢插嘴。
“對于其全身上下畫的那些東西,你們可有印象,有什么特別之處?”婁顏馨穿甲完畢,兩臂伸直,讓侍奉的婢女將兩側(cè)的袖子拉直,再將甲胄下面的內(nèi)襯拉平,問道。
小竹搖了搖頭,小蘭本想說沒什么特別的,可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在他的鼻子上,好像用細筆畫了一個小動物。”
“鼻子上?鼻頭的部分么?是一個什么小動物?詳細道來?!眾漕佨按┐魍戤?,讓那兩名侍女先行離開,她拉了一把椅子,沒有坐在椅子上,反而是坐在了扶手上,另外兩只手則是按在了另外一個扶手上,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繼續(xù)問道。
小蘭一邊回憶,一邊迅速回答道:“是整個鼻子,小動物看起來像是一只小狗,身子占據(jù)了整個鼻頭的部分,尾巴很長,沿著鼻梁骨一直向上,在尾巴的末端,已經(jīng)到了眉心之處,則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p> “哦?小喇叭么?”婁顏馨不由笑道。
竹蘭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也不敢隨意揣測。
“行了,如果沒有什么事,你們就先退下吧。”婁顏馨站了起來,說道。
“是?!毙√m應聲道,隨后便站起了身,準備退出房間。
小竹卻依然跪在地上。
“嗯?你還有何事?”婁顏馨語氣稍微重了一些。
小竹一驚,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小聲問道:“那,那位公子門前,需要小婢晚上前去值守么?”
婁顏馨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她看著小竹,搖了搖頭,說道:“值守?是在門前值守還是門內(nèi)值守啊?小竹,這次讓你從京城過來,是想著你以前雖然是北燕女奴,但自從你進入三公主府上這么多年來,始終忠心耿耿,三公主也比較喜歡你??墒悄闱f莫要以為,仗著這點點的喜歡,就能想一些這輩子注定跟你都不可能有絲毫交集的事情了。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小竹臉色蒼白,額頭汗水浸出,連連磕頭道:“是,是小婢錯了,小婢再也不敢了?!?p> 小蘭一看,再次跪了下來,同樣磕頭道:“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竹姐姐這一回吧,竹姐姐也是一時迷了心竅,小婢回去,會好好勸勸竹姐姐的。”
“呵,好一副姐妹情深。”婁顏馨嘴角那一絲玩味的笑容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濃重了幾分,懶洋洋的說道:“沒別的事,就出去吧,今日之事,若有再犯,三公主府上的刑罰,想必你們都知道的。”
“是,是。”竹蘭二人又再次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來,倒退著到了門口,走了出去。
婁顏馨看著門關上,口中輕輕嗤笑道:“這世上,為什么總是有人就是認不清,這一輩子,注定就是一只癩蛤蟆呢?想要吃掉天鵝肉,你最起碼也要是個蛤蟆精不是?不然,休說天鵝屁股舔不到,還會被一腳踢死的?!?p> 她猛然伸了一個懶腰,道:“好了,巡夜去也。嘿嘿,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有趣了?!?p> 此刻在晟灰房內(nèi),他并沒有馬上跳進浴桶內(nèi)洗浴,而是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忍的很是辛苦。
他兩手托著小喇叭,平舉到自己眼前。
小喇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十分專注,用尾巴卷著一根毛筆,正聚精會神的在晟灰臉上行筆走墨。
晟灰鼻子上的那個小喇叭畫像仍然還在,小喇叭正在做的,是幫那個小喇叭畫像修潤。
一刻之后,小喇叭方才停了下來,它看著晟灰,示意他去銅鏡那里照一照。
晟灰一把抓過銅鏡,左瞧右瞧了半天,方才說道:“我道是什么,原來你就畫了個你自己啊,不過還別說,你畫的還挺像。”
說著,他又指著自己的鼻頭,“尤其是這里,在這么小的地方,居然能把你自己畫的栩栩如生,連根根黑毛似乎都能看得清楚,可以啊,小喇叭?!?p> 小喇叭一臉傲氣,尾巴輕輕一甩,將那支毛筆準確的丟進了筆槽里,整個過程沒有一滴墨水濺出來。
小喇叭尾巴又一揚,那撮白毛揪在了一起,彎彎繞繞,最后扭曲成了一個大拇指的模樣,瞧那驕傲的樣子,很明顯是在夸自己。
晟灰一把揪住小喇叭的兩只耳朵,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厲害還不行嗎,走,咱們洗澡去,天都黑了,一會兒我還要去見他們兩個呢?!?p> 小喇叭一用力,便從晟灰手中掙脫了出來,它身形一晃,沿著晟灰的胳膊,三兩下就又來到了晟灰的頭頂,然后使勁的一陣狗刨,把晟灰的頭發(fā)徹底搞成了一個狗窩模樣,這才一臉傲嬌的縮進了晟灰頭發(fā)里。
晟灰滿臉都是無奈,他知道,小喇叭這是在報復他呢,早先,他為了逗那個少女開心,曾經(jīng)不顧小喇叭的意愿,將它從沉睡中給強行拖了出來,小喇叭記恨他呢,這不,報應來了吧?
來到浴桶旁,晟灰將身上的那件獸皮脫下,鐵條摘下,然后蹲下,仔細的疊好,放在了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這才輕輕一躍,跳進了浴桶里。
入水輕而無聲,就像是一條泥鰍一樣,若是婁顏馨見到這一幕,恐怕會聯(lián)想的更多。
入水之后,晟灰一邊清洗身子,一邊說道:“小喇叭,你說,那個女人說的是什么意思???”
無聲。
晟灰也不奇怪,依舊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她說讓我跟著他們進京,為妃,這好玩嗎?”
“唉,問你也是白問,但總歸應該不是什么壞事吧,不然的話,那個叫玊玉主的小姑娘,應該會告訴我的是吧?”
“應該,是吧?”
“小喇叭,你說,這次我們偷偷的跑出來玩,小雨不會生氣吧,畢竟這次可是沒帶小雨一起啊,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誰讓小雨整天都泡在水里,還說什么要想出水,至少還得好多年呢,哼,真到了那時候,憋也憋死我了。這個世界上到底都有什么,我早就想出來看看了,你也是的吧?肯定是的,不然不會我一說,你就也跟著我出來啦?!?p> “哈哈,反正已經(jīng)到了這里,他們就算想要找我們,估計也不知道往哪找去了。嘿嘿,不過咱先說好了,哪天覺得玩夠了,我們還是要回去的,是不是?你也不想他們擔心你吧?”
“不說話?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我們就先在外面玩一陣子,等玩夠了,咱們再一起回去,一起出來,一起回去,這才是好朋友嘛,你說是不是?”
“小喇叭,你說,玊玉主那個小姑娘,長的好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很普通?你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起來倒挺大,原來竟是瞎的嗎?”
“哦,你是說她的臉太白了,不符合你的審美標準是嗎,那你喜歡什么樣的,讓我猜猜,哦,皮膚黑黑的,大眼睛,都不是?”
“那,莫非是,鼻子大的?尾巴長的?什么?舌頭長的?你以后是想找個癩蛤蟆過一輩子嗎?”
晟灰的頭上,小喇叭化作一道黑光,猛地撲了出來,兩只爪子抓住了晟灰的一只耳朵,尾巴伸直,那一撮白毛變幻成一個手掌形狀,拉住了晟灰的另外一只耳朵,兩只后腿按在晟灰的后腦勺上,然后死命的向兩邊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