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安巒被廚房里傳來的鍋碗瓢盆聲吵醒了,或者說她一直是淺眠著的。
朦朦朧朧中她聽著從廚房里傳來的鍋碗瓢盆的聲音,心里涌上了心喜剎那間她傻乎乎的以為是奶奶,她以為奶奶又好了,一切都又回到以前了,她甚至以為奶奶生病只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個噩夢現(xiàn)在終于醒了。
安巒聽著聽著。
聽見腳步聲走過來的聲音安巒忽然難過的哭了,她知道那不是奶奶的腳步聲,也知道了一切都不是夢,奶奶依舊在堂屋的病床上躺著,做飯的是爺爺。
從來不會做飯的爺爺在奶奶生病后也學會了做飯了。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爺爺就背著安巒啟程了,后面跟著姐姐。
因為白天走會熱,而且爺爺?shù)乩镞€有好多的活。
爺爺手里拿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有他炕的餅還有他煮的雞蛋。
爺爺背著安巒,安巒伏在爺爺?shù)谋成稀?p> 她不敢看向前方她怕自己會哭。
她看著小路上的草,又是清晰又是模糊。
不知行走了多久,只知道天越來越白了。
太陽開始高高的升起來了,變得越來越熱。
爺爺背著安巒在一棵大榆樹下停下。
安巒永遠記住那一天,他們坐在干燥的地邊上,爺爺拿出幾個餅分給姐姐還有她,又一人分一個雞蛋。
安巒吃完了,爺爺不舍得吃等安巒都吃完了把自己的雞蛋給她吃。
“我不要了爺你吃?!卑矌n知道爺爺是不舍得吃的才留給自己,以前的爺爺也總是這樣把最好吃的夾到她的碗里,她以前從來也沒想什么,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從上次和爺爺奶奶長久的分開了一次,她好像是一下子長大了,她第一次懂得思念,然后懂得隱忍,現(xiàn)在她就是莫名知道了爺爺不是不喜歡吃才給自己而是自己不舍得吃。
現(xiàn)在又面對這樣自己不舍得吃卻把好吃的留給自己的爺爺,她的心很難受,她低著頭推拒。
可是爺爺還是那樣的固執(zhí),堅決的把他認為好吃的給安巒吃,像多少次一樣。
安巒的嘴里一遍一遍的說著我不想吃,爺你自己吃。
爺爺說,“爺不想吃了給你吃?!?p> 安巒和爺爺推拒了好久。
“給你吃小孩子應該多吃一點?!睜敔斦f。
安巒咧著嘴要哭了,爺爺果然是不舍得吃留給自己吃。
“這樣好吧我們一人一半。”
安巒聽爺爺這樣說,就乖乖的等著爺爺剝殼,爺爺把雞蛋掰給安巒一半,然后把另一半給姐姐了——他讓一旁的姐姐過來然后把另一半給姐姐了。
安巒低著頭吃把腦袋埋在膝蓋里,她的眼淚不停流著,小小的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幕,記住她們坐在地邊吃飯爺爺,爺爺給她們一人一個雞蛋,結果爺爺不舍得吃等她吃完了非要把雞蛋給她吃。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幕長大后好報答爺爺奶奶。
又開始啟程了,走了好久頂著太陽,爺爺?shù)念^上滿是汗。
爺爺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這個村莊離媽媽的村莊很近,媽媽的村莊就在前面。
爺爺停了下來問安巒知道路嗎,如果她知道路的話那他就把她們送到這里就回去,地里還有活要干。
安巒怕爺爺離開自己,她想讓爺爺多待一會兒,于是撒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謊,她說不知道路。
其實她知道的,姐姐帶她來過這里玩好幾次,她在這里已經(jīng)熟了,在這里還能看到前方媽媽的家呢。
姐姐說她知道。
安巒害怕極了她怕這樣爺爺就不再多陪自己一會兒了,幸好爺爺還是背著她前行著。
爺爺在堂屋里和媽媽爸爸敘了一會兒話。
安巒站在廚房里往里歪著頭,悄悄的看著爺爺。
爺爺最后還是走了,他待得這么的短暫。
他不能帶安巒走了,不會帶安巒走了;安巒也不能噔噔噔的追著他跟在爺爺后面了,安巒開始懂事了,她知道爺爺?shù)臒o奈了。
爸爸帶著安巒報了名,安巒知道自己要在這里長待了。
安巒很笨,連乘法口訣都不會背。
爸爸把乘法口訣寫了出來,讓安巒背會。
他們都很兇要是安巒背不出,就兇巴巴的看著安巒。
安巒在學校的時候也拿著背,她感覺自己終于背會了,于是告訴了姐姐,姐姐說你背背我聽聽,安巒背給她看果然會。
姐姐很開心。
姐姐拉著安巒跑到地里,來到媽媽面前,大聲而開心的說,“媽巒巒會背乘法口訣了?!?p> 媽媽說背給她看看。
結果安巒背了前面一段,后面的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媽媽讓她繼續(xù)背,背會了再找她背。
姐姐奇怪的說,明明在路上的時候你會背了背的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就忘了。
安巒膽怯的看著媽媽。
這天中午媽媽給安巒出題:一頭牛有四只腿,兩頭牛八只腿,四頭牛有多少只腿?
媽媽坐在西慕斯床上,牢牢的看著前面低著頭的安巒。
弟弟坐在她的左邊,姐姐坐在她的右邊,都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安巒怎么也想不出。
晚上,姐姐對安巒說你就站在窗邊,回答不出不準睡覺,覺得想到了就告訴我。
安巒以為姐姐是開玩笑,嚇唬嚇唬她。
沒想到天已很深了,姐姐都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了,還不叫自己過去睡覺。
于是安巒癟著嘴哭了,眼淚滴答滴答的流著。
她哭了好久覺得哭也是沒用的,她好困好冷想要睡覺。
可是答不出就不能睡覺。
于是她很用心的想著,可是腦袋里一團迷糊根本想不出,她又掰著手指頭想。
安巒木著一雙腿,輕輕的走過去,推搡著已經(jīng)熟睡的姐姐,“姐是不是.....”
“不是,站在窗邊繼續(xù)想?!?p> 安巒又回去站在窗邊了,她的身體好冷,于是她又哭了。
“姐,是不是......”
“不是,想到了正確的再叫我?!?p> “姐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我給你提點一下?!?p> 安巒一臉的驚喜,得到了提點之后,她麻木的又走到原地想了一下,然后懷著希望的又走到了姐姐的床邊:姐”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p> 好幾次安巒都沒有答對。
安巒站在窗邊眼淚不停的流,她已經(jīng)沒法思考了,她的腦袋是想著答案,可是機械的轉不動彎了,好像被這隆冬的寒冷凍得像身體一樣,麻木木訥了。
外面的光線照了進來,安巒的眼睛已經(jīng)腫的像核桃一樣大了,她的袖子上滿是鼻涕眼淚,在微亮的光線下,動一動就發(fā)著光。
姐姐醒了過來看著站在窗邊默默流淚的安巒嚇了一跳,“你過來睡覺吧,要是讓咱媽看見我讓你一夜沒睡覺站在窗邊,你就慘了?!苯憬阃{道。
安巒好渴望那張溫暖的床,她麻著雙腿,一顛一顛的往床邊走。
很快翹著腿爬上了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