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大司馬府后院
雅閣內嬤嬤一聲驚呼,吸引了后院暗哨的注意力。外圍暗哨離得遠,目光卻也紛紛朝雅閣方向投去。而變故原本就會在瞬息間發(fā)生。
靠墻的高樹上,暗哨扭頭的時候,耳邊突然想起輕微的破風聲,待要轉回頭查看,一只輕薄匕首已經涼涼的抵在自己的喉間。駭然傳遍四肢百骸,瞬間本能想要發(fā)聲提醒伙伴小心的時候,匕首卻比喉結動的快一些。直到自己倒下,他也不知身后的人到底是誰。
遠遠的,斜對面的墻角暗處,暗哨回眸的時候掃到對面樹上的人有些不對勁,正待定睛看個究竟的時候,突感從后方伸過來什么東西直奔自己的口鼻。本能的抬腕去格擋,對方卻比自己快更多。一吸間,人已經沒有了氣息。
瞬息之間,已有四人就位,這是個好的開始。
兩刻鐘后,十六人已成功潛進后院外圍暗哨之間。
高樹之上慢慢傳來兩聲烏鴉叫聲,融進了無盡的黑夜,消失的不見蹤影。
而此時已埋身在大司馬府后院的正院暗處的夏烈,聽到叫聲之后,慢慢站直了身形,抖擻精神,緊緊的盯著正院四處的動靜。默默地攥緊手心,心中重復著之前交代給眾人的話:“不能急。急不得。要穩(wěn)中取勝?!?p> 正院房頂暗處的暗哨,毫無征兆的無聲倒了下去。站在對面墻腳的暗哨注意到狀況,正準備動身過去查看,卻見那人又站直了起來,而后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再次嚴陣以待起來。似是剛剛困倦了,打了個盹。
半個時辰不到,兩側墻上暗處的暗哨晃了兩晃,沒控制住身形,紛紛掉向院外,未出一聲。對面墻腳的暗哨看到這個情形,剛要現(xiàn)身去查探,卻見兩側掉落的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原位,只是樣子有些狼狽。一個像是用手攀上來的,上來之后一直在抖身上的東西。另一個好一些,直接飛身而上,落地無聲,可見功夫不錯。只是他站定之后,也在默默的摘自己身上的枯枝。四下里紛紛投來白眼聊以慰藉。
今夜大家似乎都格外的累。緊接著,緊挨院墻的樹上的暗哨,直直栽了下去。樹下原本是花卉,此時寒冬臘月哪還有花,只剩下直愣愣的枯枝戳在那里迎風而立。目測那樹的高度,這么直直的掉下去,一定會很疼。院中各處的暗哨都不忍心看這一幕,閉眼的閉眼,扭頭的扭頭。只聽不大不小的“彭”的一聲,伴隨著的還有一聲強忍著的悶哼聲??磥硎且呀洷M力挽回形象了。眾暗哨尋聲看過去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在那已經凹陷的枯枝中站了起來,憨憨的撓了撓頭,再次飛身上了樹。
院中明衛(wèi)兩人一組分站各處,從院門、角門、環(huán)廊到院中再到檐下。院子不算大,觸目可及。發(fā)現(xiàn)這邊有動靜,兩個明衛(wèi)散漫的散著步走了過來,看了看樹下的凹坑,撇撇嘴,抬頭對樹上已經站定的暗衛(wèi)豎了豎大拇指。樹上人回了一個抱拳,再無其他。兩人相視一笑,搖搖頭走回去了。卻沒人仔細辨認樹后隱約可見的衣角。
轉角墻上的暗衛(wèi),看看旁邊高樹上的暗衛(wèi),再看看那側剛剛掉到院外又飛身回來的暗衛(wèi),總覺得渾身哪里不舒服。一種莫名的危險的氣息,讓他慢慢戒備起來,這是生的本能。情緒是會傳染的,兩邊的暗衛(wèi)很快察覺到了。兩人在暗中對視了一眼,樹上的暗衛(wèi)慢慢調整了一下身形。
轉角墻外猛然跳上來一人直接站在了轉角暗衛(wèi)的身后,甫一站定,那名已經戒備到極點的暗衛(wèi)已經察覺到并轉了身。樹上的暗衛(wèi)距離稍近一些,早已經盯緊了那名暗衛(wèi)的一舉一動。在他轉身之際,樹上的暗衛(wèi)已經飛身來到他的身后。在來人有些驚慌的瞬間,已經在暗衛(wèi)背后遞上了涼涼的血刃,一刃封喉。仍是輕薄匕首,仍是極快走過。不見血絲,未出聲響。在來人稍松一口氣的時候,伸手將開始軟軟倒下的暗衛(wèi)一推,直撲對他的懷中,緊接著一腳,將兩人齊齊踹掉院外。聲音沒有想象中的大,像是被什么東西拖住,但不可避免的一聲悶哼,還是引起了院中明衛(wèi)、暗衛(wèi)的注意。
只見那廂原本在樹上的人,此時正在墻上,一邊像拍灰塵般拍著自己的手,一邊注視著墻下。而此刻原本在轉角墻上的人正在慢慢的爬上墻來。是的,是爬,是用的爬。爬上來之后,他一邊用手揉著自己的腰,一邊伸直一只手指著對方。眾人想,這鐵定要打起來了。卻見那拍手的暗衛(wèi),輕蔑一眼,轉身跳回了樹上。徒留另一人在轉角墻上咬牙切齒,卻又極力忍耐。
黑夜中,眾暗哨看不到對方面貌表情,卻被接二連三的小故事提起來了些許精神。于是紛紛無聲的嘲笑著那幾個倒霉蛋,同時心里默默看著旁人的好戲。
而夜色中的獵手們,一個個雙目圓睜,秉心靜氣,靜待著最好的時機,準備著一擊即中。
陽順樓,不起眼小院
司馬道畿借著由窗戶灑進來的月光,看了看靠窗桌上的漏刻,已過寅時四刻。
夏鋒前去查探消息,宋瑤觴也去準備后續(xù)布置,屋內無旁人在,顯得過于靜謐了。
司馬道畿慢悠悠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兒。這個物件掌心大小,像是軟皮制成的,黑漆漆的,兩側綁帶垂落,不知是用來作什么的。就這樣看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中輕微的落地生,拉回了司馬道畿的思緒。聽聲音輕重,司馬道畿知道來的不是熟悉的人。仔細辯聽,司馬道畿發(fā)現(xiàn),東側墻上又到了一人,也不是熟悉的人。這么晚了,又會是誰呢?
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慢慢向門前靠過來?!爸ㄑ健币宦暵崎_一條縫,月光“噗”的撒了進去,一條兩指寬的縫隙的光灑在室內桌旁端坐的人臉上,一只冷冽眼眸蹦著寒氣直直的射了過來。讓推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同時停住了前去探尋的腳步。來人猛然覺察到墻上動靜,瞬間回首便甩出去一鞭。墻上人看著長鞭殺氣騰騰的過來,竟散漫的一閃,跳下了墻,躲過了長鞭的攻勢??辞鍓ι系娜耸钦l之后,門前的人一跺腳,直直的追了過去。
宋瑤觴推院門而入時,看著兩個黑影閃了出去,看清身形,心道“不好”。忙奔向正堂查看。遠遠看到閃開的門縫,心中千百念頭回轉。走至門前,停定,低聲對門內人輕呼一聲,“公子?!?p> 過了幾瞬之后,聽得屋內才想起聲音,“進來吧。”
“是那日在前樓打鬧的兩位客人。一位叫荀灌,一位叫慕容皝?!彼维幱x低聲回復著剛剛的所見。
“嗯。不要出什么差錯?!彼抉R道畿終是回復了一句。
“是?!彼维幱x沉聲答應。
話音剛落,院中的人再次去而復返,只不過這一次沒有隱藏行蹤,大大方方的落在了院中,輕聲呼喚起來,“姐姐,姐姐,你在里邊嗎?”
司馬道畿未動,宋瑤觴轉身出了房間。
“呀,姐姐,姐姐,我就知道你在這。快來,我告訴你一個好玩的事情?!眮砣苏擒鞴?,看到宋瑤觴竟然歡快的跳了跳腳。宋瑤觴十分佩服,夜深人靜的,也真真是藝高人膽大,這么晚了不睡覺,還在四處亂逛。
一把拉起荀灌,宋瑤觴向院外走去。轉進荀灌自己的客院,宋瑤觴才松手。荀灌也不惱,反手拉住宋瑤觴進屋,倒是進起了地主之誼??谥懈且豢滩煌!?p> “姐姐,我告訴你啊,我發(fā)現(xiàn)一個好玩的事情?!避鞴嘁桓泵硷w色舞的樣子,讓宋瑤觴甚是頭疼。
“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剛剛出去四處轉悠,回來的時候路過了大司馬府。你猜我看到什么?”
話一出,宋瑤觴的眼皮愣是跳了一下,“看到什么?”
“我看到一直黑貓,好大的黑貓,躥得老高了,厲害的不行?!避鞴嘧约旱沽吮?,急匆匆的喝了一口。
“哦。”宋瑤觴慢慢的回了一句,心底長出一口氣。
“然后我就追它嘛,結果我看到啊,大司馬府的暗哨在大洗牌?!避鞴嘟酉聛淼脑挘盟维幱x的眼皮跳的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而荀灌還在繼續(xù)說著。
“你說好玩不?太弱了,一個一個的,被人像收菜一樣就收了,我看著實在無趣我就繼續(xù)去追那只貓。結果你猜我看到誰了?我看到那天同我打架的人了。他就在不遠處看著,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副探究的樣子?!?p> “你是說慕容皝?”宋瑤觴這次有些心驚肉跳了。
“啊,是他。我見到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就想抽他,可是他見到我居然跑,那我還能便宜了他。就這樣追著追著就追回來了。路過小院,我想著你肯定在呢,我就想著跟你說道說道。結果,你不在里邊。姐姐,那個人是誰???是不是上次那個公子?眼神真的是能淬出冰來。不過,他的眼睛還是蠻漂亮的,棱角分明的還有些內雙?!?p> 此時的宋瑤觴有些亂了方寸,她關注的點已經跟荀灌說的話不在一塊了。略微一思索,宋瑤觴鄭重的問荀灌:“那位慕容公子,現(xiàn)在可是回了他的客院?”
“啊,回去了,原來他就住我隔壁。怎么了?”荀灌不以為然的說著。
“嗯,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休息了,我們明日再聊吧?!彼维幱x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哦,好啊。那我明日再去尋你啊。”荀灌坐在位置上沒有起身,看著宋瑤觴離開,自己覺得甚是無趣。
宋瑤觴出了不多言小院,特意安排了兩人盯著不多言、不多聞兩院的動靜。以免真的會橫生枝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