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馮光玲回到廠里，就派辦公室小夏去找陳玉華。陳玉華正在車間里忙著，小夏說：陳大姐，馮總找你。
陳玉華沒聽見。小夏只好走到陳玉華身邊，大聲說：陳姐…
陳玉華撇小夏一眼，說：聲音這么大干嗎？
小夏笑道：以為你沒聽見，馮總找你。陳玉華邊拾掇著包裝袋，邊說：沒看見我忙著嗎。
等陳玉華忙活完，去找馮光玲時，馮光玲正打電話。陳玉華只好走到外面，她不愿意聽別人的電話。
一會，馮光玲吆喝道：玉華呢？陳玉華在外應道：在這呢，聲音小著點，早聽到了。
馮光玲笑道：我怕你耳朵眼小聽不清。陳玉華瞪一眼馮光玲，說：我耳朵好使著呢。
馮光玲打著手勢，說：坐下，有件事和你啦啦。
陳玉華坐下，說：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馮光玲說：你不是想著當車間主管嗎，機會說來就來了。
陳玉華愣了下，說：真的，馮大經(jīng)理，你出去一趟，風涼了下，頭腦清醒了，就想通了啊。
馮光玲指著陳玉華，說：看看，還叫我經(jīng)理呢，像個員工樣嗎，嬉皮笑臉的。
陳玉華拍著臉，說：嫂子經(jīng)理，也就是在這沒人，在人面前，我哪次不都是維護你的臉面和權威啊。
馮光玲故意拉著臉，說：這還差不多。
陳玉華身子向前傾了傾，說：你剛才說主管，是真的？
馮光玲點著頭，說：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了，當然是真的，不過…馮光玲看看陳玉華。
陳玉華也看看馮光玲，說：看你，吞吞吐吐的，話說了一半，故意的吧。
馮光玲笑笑，說：不過，不是在我們這里，而是另一個企業(yè)，這不，才聽聽你的意見。
陳玉華仿佛正發(fā)熱的頭上陡的潑了一盆涼水，她嘆口氣，說：唉，我說呢，好事咋能來的這么快啊。
馮光玲說：那是南方人來辦的廠子，生產(chǎn)食品的，人家馬上就要投入生產(chǎn)了…
陳玉華站起來，說：馮大經(jīng)理，沒事了吧，我要回車間了，那里還等著我呢。
馮光玲呢，則像是正飛跑著的汽車突然熄了火，她張著嘴，無言的看著陳玉華走出去。
馮光玲想要發(fā)作，卻又找不到對方，只好把一本書使勁摔了摔，罵道：奶奶的，就你能。
馮光玲想了想，只好又把劉月芳找來。
馮光玲給劉月芳倒了一杯茶，說：喝點茶。劉月芳雙手接過茶杯，說：謝謝。馮光玲笑道：月芳啊，咱們是老姐妹了，還這么客氣。
劉月芳喝著茶，說：是姐妹不假，但你是老總啊。
馮光玲坐在劉月芳身邊的沙發(fā)幫上，說：別這么說，姐妹永遠是姐妹，這個總，那個總都是暫時的。
劉月芳點著頭，說：也就是你和我們這樣子親，別的老總未必然這樣。
馮光玲拍打著劉月芳，說：信不信，你還會碰到比我還好的老總的。
劉月芳笑笑，說：哪能啊，跟著你干，就碰不到別人了。
馮光玲說：月芳，你在這里干了多少年了？
劉月芳想了想，說：再過倆月，就整六年了吧。
馮光玲笑道：有這么長嗎，覺得才幾年的事，人真是不頂混，一晃就是五六年，再晃就老了，再晃幾晃，差不多就晃沒了。
劉月芳也笑道：再晃，我們也跟著你干。
馮光玲看看劉月芳，她不想說，但也不得不說了：月芳，還真是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有個地方，很需要你去。
劉月芳傻傻地看著馮光玲，說：還有哪里，怎么回事？
馮光玲頓了頓，終于下定了決心，說：是這樣的，我們在南方的一個老客戶，在咱這里新建了一個食品廠，他們專門建了個鴨產(chǎn)品車間，專門用咱們的產(chǎn)品，需要配備一名車間主管，我覺得呢，你去了，有這么幾個好處：一是，可以使他們的生產(chǎn)馬上轉入正規(guī)；二呢，還能便于監(jiān)督他們是否全部使用咱們的產(chǎn)品，以便采取措施，這不，我考慮來考慮去，你是最佳人選了。
劉月芳眼里馬上有淚花了，說：馮總，你這是不要我了嗎？
馮光玲拍拍劉月芳，說：哪能呢，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從全局來考慮，為了我們的利益，就得有個人去往他們的廠子，他們需要你，而我更需要你啊，懂了吧。
劉月芳依然不舍地看看馮光玲，說：我在這里已經(jīng)習慣了，你待我們這么好，到哪里去都不習慣，原來我就想，如果年齡大了，就不干了，哪里也不去了，這還沒干到老呢，結果還得去了別的地方干，唉！
馮光玲撫著劉月芳的肩，說：你的心情我理解，實際，我心里也很難受，我們姐妹情深，不想分開，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南方人我和他打了多年交道，也是很不錯的，你去后，工資可能在四千，我每月再補貼給你一千五，就比在這工資高了。
劉月芳擺著手，說：跟著誰干，拿誰的工資，我怎么會要你的錢呢。
馮光玲說：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我還安排你有任務在那里嗎，你要替我看著車間里用的鴨產(chǎn)品，是不是全是咱們的，隨時和我溝通，這個任務就很重啊。
劉月芳眼淚終于還是落下來了，她有些哽咽著說：馮總，真的不想離開你，你要經(jīng)常去看我，我會想你的。
馮光玲替劉月芳擦著眼淚，說：我也舍不得你，我們都是好姐妹，我會經(jīng)常去看你，也會掛念你。
為了歡送劉月芳，馮光玲在飯店安排了兩桌，把殺鴨廠全部管理人員都請去，喝了個不亦樂乎，劉月芳喝醉了大哭。
馮光玲也喝得東倒西歪，勸劉月芳不要哭，可自己也哭了。大家說，第一次見馮總哭。
陳玉華不但沒有哭，反而笑著勸倆人。有人指點著說，這場游戲最大的贏家是陳玉華，她當然高興的要笑了。被陳玉華聽到后，罵道：胡說八道，割你的舌頭。
馮光玲還給劉月芳買了紀念品，親自送她到了茂源食品廠。楊林邦笑著說：哈，馮總親自給我們送主管啊。
馮光玲指著劉月芳，說：這是我們廠里最好的車間主管，我們一塊工作了六七年，她吃苦能干，技術水平和領導水平都高，你要好好對待我親自送來的人，哪天發(fā)現(xiàn)你敢欺負她，或者慢待她，我會找你算賬的。
楊林邦哈哈道：馮總啊，你就一萬個放心，在你們這里，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慢待你送過來的主管，好生伺候著還差不多。
馮光玲又指著楊林邦，對劉月芳說：這就是楊總，以后，就跟著他干了，有什么事，可隨時和我溝通。
說完，馮光玲就走了。
回到廠，馮光玲讓人把陳玉華叫到辦公室。陳玉華來到馮光玲辦公室，見馮光玲低著頭在抽屜里找東西。
陳玉華坐了會，甚感無聊，便又站起來，向門口走去。馮光玲頭也不抬，說：又要往哪里去？
陳玉華站定，說：你不是在忙著嗎，我出去再說。馮光玲抬起頭，說：坐下吧。
陳玉華又坐下，馮光玲冷笑道：哈，就這么一霎，都等不得。陳玉華鼓著嘴，說：我看著你不是忙嗎，不能耽誤了你的大事啊。
馮光玲說：你是故意的吧，劉月芳可不會這樣做。
陳玉華哼道：她走了，你又想她了吧，那別讓她走啊。
馮光玲揮著手，說：好了，別說這些了，就說說你吧，這次是你急著趕著要干車間主管的，既然干上了，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來，干得好，那還好說，如果干的不好，或者不如劉月芳，也不用我說話，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陳玉華仰著頭，說：是啊，是我自己要求干的啊，我當然知道干不好的后果，不過，嫂子經(jīng)理，你放心好了，干的不好，或者不如劉月芳，不用你攆，我自己會滾蛋的。
馮光玲嗯了聲，說：這還差不多，我們一共三個車間，你這個屬于中間的車間，上面是殺鴨的，后面是分割的，是個承上啟下的車間，重要不重要，你已經(jīng)干了好幾個月了，你也應該知道，我也不多說，起碼不能比劉月芳差了，只能比她還好才行，否則…
陳玉華搶話道：我的嫂子經(jīng)理，這些個利害關系，你不說我也懂，我拿出我的所有本事來，只能干好不能干壞，你當是我只有車間主管這一個目標，你不是也早就承諾了，如果我干的好了，可能干車間主管，還能干副廠長呢。
馮光玲故意逗陳玉華，說：我說過嗎，你又做夢了吧。
陳玉華不屑地說：你們當老板的都這樣嗎，對自己有利的事，記得巴巴的，對自己不利的事，故意忘的一干二凈，唉，忘就忘了，可我還在這里和你講清楚，我管著這個車間，你得我給我自主權，我得說了算，不能隨便干涉我。
馮光玲很痛快的說：只要你好好干，我絕對不干涉你，如果干差了，我可不客氣。
陳玉華站起來，說：那就中。馮光玲說：哎，對了，還需要給你配備個助理，你看誰比較合適??？
陳玉華搖著頭，說：你暫時先別給我配助理，我干干看看再說。
陳玉華剛上任，就把車間按照工序分為四個組，每一組設一名組長。組長負責整個組的工作，工資報酬按照這個組所有人員平均報酬，再上調百分之二十執(zhí)行。
這是個重大的改革。陳玉華是車間主管，她下面就是組長。陳玉華是車間管理人員，而各組長不是，只是領著干活的。
拔鴨毛這道工序是周東紅的組長，也就是陳玉華剛來時，倆人經(jīng)常鬧別扭的那個。
周東紅開始不愿意干這組長，說：你這是弄了個啥，讓我領著這么多老婆子，費事拉拉的不說，還耽誤我干活掙錢，劃不來，我不干。
陳玉華說：我一來，你就知道和我作對，但你確實是個人才，你手腳麻利，沒人能比得上你，她們都服你，你帶著她們，保證活能干得更好，掙錢還多，不信，你先試試，怎么樣？
周東紅白求著眼，說：一開始我是看著你不順眼，憑什么一來就干助理啊，嗯，還別說，這才幾個月啊，你還真干住了。
陳玉華笑道：服我了吧，那就聽我的真沒錯，我這是給你加任務，但也是給你長工資的機會，只要大家都干好了，你掙錢就更多了。
周東紅撇著嘴，說：你這點心眼子，我還看不出來，我以后要多受累了，他們干不好，掙錢少了，我也就少了，而不是多了，這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這招啊，也挺毒的。
陳玉華笑道：你周東紅是誰啊，也是人精啊，信不信，你將比原來一月多掙上千元。
周東紅搖著頭，說：你說早了點，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干干看看就知道了。
馮光玲知道陳玉華在車間搞這一套后，把她叫道辦公室，橫著臉，說：你好大的膽子，也不和我通氣，就膽敢搞這么大的動作，你是想把車間搞亂，還是想篡權啊。
陳玉華笑著說：嫂子經(jīng)理，別生氣嘛，不是早就說好的，你得給我自主權，不能干涉我，我搞這些，都是為了把車間工作干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有啥不好的??？
馮光玲指頭點著陳玉華，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你這樣做，還不是把車間權利全抓起來，一個人說了算，那幾個小組長也是替你賣命的，怪不得給你配助理你不要，看來，你早就想好了，可就是不告訴我，你啊，膽子確實不小，如果，哼，我把你的規(guī)定廢了呢？
陳玉華一下抱住馮光玲，說：好嫂子經(jīng)理，別啊，我好不容易說服他們，才剛剛開始，你先別潑冷水，實驗兩三個月，你再看看，如果不行的話，車間主管我也不干了，行了吧。
馮光玲冷笑道：我看著你還是心虛，還用著幾個月了，半月二十天就能看出來了，到時候搞不好，可別怪我不客氣，車間生產(chǎn)可不是鬧著玩的。
陳玉華吻了下馮光玲的腮，說：嫂子，你就瞧好吧，這是我從玻璃廠那里學來的，效果肯定差不了。
馮光玲抹一把吻過的腮，說：怎么像個猴子似的，奧，之前你不提這建議，當了主管了，搞個突然襲擊，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但是，行的正不正，我還要好好看看，不能由著你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