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16
小弟子們掌著柔和的夜明珠,將冰窖照亮,又一波小弟子魚貫而入,將兩副玄冰館抬了出來。硯冬跟在小弟子們之后,其余人跟在硯冬之后一同往靈堂去了。
墨夏和紙春的儀容都是一早就整理好了,只剩紙春的劍。
“師兄,這是你親手刺入的劍,現(xiàn)在,請你親手…拔出。”夜寄書的話說的有些不忍。
小弟子們沉默著開了棺。
硯冬緩緩走上前。
不知是因為筆秋及時處理了,還是因為玄冰棺的效果好,紙春竟沒有一絲尸變,眉目依舊如生,好像只是在平靜的安睡,好像下一秒就會睜開眼。
“師父?!背幎男呐K劇烈的疼痛起來,他不但將劍刺入師父心臟,還生生攪碎了它。硯冬厭惡自己,竟然會中了巫山三人的妖言惑眾。也是自己太過于魔障,心生雜念,才會如此。
眾人皆有些不忍看這一幕。
硯冬將手覆在劍柄上,微微用力。他盡量輕一些,師父就不會那么疼了吧。
劍被他緩慢的拔出,好似抽光了他全部的心神與氣力。
這是多么狠的報復(fù)啊。這把劍還是他生辰的時候,師父送給他的呢。
他到全真的第二年,師父去看他,恰好是他的生辰。他原以為是碰巧,她卻拿出了給他的生
辰禮物。
“這是我尋了人專門為你打的劍,劍名蒼梧。”全真的星辰之下,她笑著說,“生辰快樂?!?p> “謝謝師父。”他是真的喜歡這把劍,不僅僅是因為這把劍是蒼梧,是難得一見的好劍,更是因為,是她送的。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眼見他神色有些不對,竟欲自刎謝罪,四君隨手拿起一個瓷杯,丟了過去,硯冬不防,生生松開了握著劍的手。蒼梧劍落在地上,發(fā)出金屬的嗡鳴。
“你師父拼死救下你,你就是為了她,你也不能自殺。你是這么回報你師父的?”四君臉色不虞。
一旁清芝已不忍看他們,早已別過頭去。
“寄書,送你師兄去休息?!彼木愿馈?p> 夜寄書頷首,他正有此意。
白雒煜便跟著硯冬去了。硯冬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搖搖晃晃的走著,猛的吐出一口血。
“兒子!”
“少主!”
玉玨樓眾人慌忙上前,不由有些怨懟尋香谷。他們少主也并非故意,心中悲痛,還要受這般磋磨。
全真幾人見已有懂事的小弟子上前查看,便不再插手,便先和四君告退。
眾人剛走,便有小弟子前來報告:“師兄,師祖,楓道長來了?!?p> “先帶楓道長去休息,我晚些再去見他?!彼木阅侨栈柝剩碜右灿行┨潛p。
“是?!?p> 靈堂上已經(jīng)供奉好了瓜果,兩尊冰館停留在堂中。小弟子兩人一組,輪流守著冰棺。幾人都有些瞌睡,沒注意到紙春身上的傷口悄然愈合,心臟又開始跳動,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溫,呼吸也逐漸加重,半晌,她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了。
守著靈堂的小弟子聽見棺內(nèi)傳來異響,定睛查看之余,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死去多日的紙春,正在撓棺材蓋。
“啊————”小弟子發(fā)出尖叫,“來人??!救命??!詐尸了!”
小弟子凄厲的慘叫響徹四君殿,聽到異響的眾人連忙趕往靈堂。
楓道長正與四君臉色凝重地交談,聽見慘叫,也趕忙過去。
夜寄書、筆秋、封安已經(jīng)到了,三人看見正在撓棺材的紙春,不由大驚,難道紙春變成了尸傀?但還是先上前一步,一邊防備著,一邊開了棺。
獲得了新鮮空氣的紙春安靜下來,偏著頭看著他們。
“…師姐…?”傻了的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筆秋小心地問了一句。
紙春一歪頭:“唔?你說我嗎?”她一說話,眾人都嚇了一跳,多日不曾飲食,嗓子干啞,聲音粗啞。
”拿水來,快,要溫的!“筆秋趕緊吩咐,只一眨不眨得盯著自己師姐,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活過來了。她的尸體是他親手料理的,她確確實實是死透了,這會兒活過來,是夢嗎?
夜寄書傻在了原地,聽到筆秋說要溫水,趕緊親自去到。封安大步上前,然后狠狠擰了自己一把:難道是我酒沒醒?
其余眾人陸續(xù)趕到,看到活生生坐在冰棺中的紙春,都愣住了。
夜寄書把水遞給紙春,紙春茫然而無措地接過,大概是嗓子確實干癢,她喝了一口,然后抬頭問:“你們——是誰?我好冷?!?p> 四君剛跨進靈堂,就聽見這樣一句話,驚懼之下發(fā)現(xiàn)自己大徒弟已然坐在冰棺之中:“你們先把人從玄冰棺抱出來!”
顧不上男女之防,封安搶先一步,將紙春抱了出來。
四君殿一片慌亂,封安抱著紙春去往她的房間,后面跟著一群人,清芝已經(jīng)紅了眼眶,幾個男人倒是顯得更為隱忍和克制。
封安將紙春放在床上,小心為她蓋好被子。她現(xiàn)在瘦弱的像個瓷娃娃,嶙峋見骨,還惴惴不安。
四君上前親自為她診脈,只聽見紙春又問了一句:“你們是誰,我怎么了?”
眾人剛剛沒注意到的事情,又被紙春強調(diào)了一遍。
四君診著脈,皺了皺眉:“春兒,這是煥生蠱起作用了?!?p> 滿室沉默,好半天,楓道長才問:“是圣月教的煥生蠱?”
四君點點頭:“所以春兒才會重塑肉身,記憶全沒。”眾人皆松了口氣,四君轉(zhuǎn)頭溫和地看著紙春:“春兒,你不要害怕。我是你師父,這些都是你的家人?!?p> 封安怕嚇到紙春,小心地說:“春兒,我是你大哥。”
夜寄書也小心地說:“師父,我是你徒弟?!?p> 筆秋小聲地說:“師姐,我是你師弟。”
大家一一上前自報家門。
紙春還是滿目迷茫:“我,我不知道……”
四君溫和地說:“春兒,你大病初愈,忘了我們。以后會重新認識我們的。”
紙春雖滿心惶恐,但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對她百般緊張,她對他們也有一股莫名的親近。
“現(xiàn)在先好好休息,你很虛弱。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一些溫和的藥膳?!彼木戳艘醇埓旱谋唤?。
“從前是師父太沒用,以后,再沒有人能欺負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