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17
紙春的意外復(fù)活,沖淡了大家對墨夏死亡的悲傷。四君不由埋怨道:“都是你們,要讓硯冬親手拔劍,不然春兒早就醒過來了?!?p> 幾人不禁有些后悔,但仍是歡喜不已。
膳房里已經(jīng)燉上了燕窩,花膠,上好的人參已經(jīng)吊上了湯。
硯冬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去看紙春。
他不敢。
熱鬧都是他們,而他連去自報(bào)家門的勇氣都沒有。聽說師父失憶了,他更不敢上前,若有一日師父想起來了,不愿意原諒他怎么辦?
硯冬日日在門口徘徊,但不敢進(jìn)內(nèi)。尋香谷的藥都是上好之物,他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fù),只是每日憂思過重,恢復(fù)的較為緩慢。
但他一直都在外躲躲藏藏。
“少主,樓主請您去一趟?!睌嘣聛碚宜?。
是了,他與白雒煜相認(rèn),從此之后,不再是亂世孤兒,而是有玉玨樓為他撐腰的人了。
“知道了,斷月姑姑?!背幎瑴睾偷卣f。
如山間雪松,若彎則折。斷月心里冒出這個(gè)念頭:“快去吧?!?p> 硯冬戀戀不舍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門內(nèi),往白雒煜的方向去了。
墨夏已經(jīng)下葬,全真道長除了楓道長都回了全真。四君親手給筆秋接起經(jīng)脈,兩人都將養(yǎng)著。
紙春屋內(nèi),夜寄書給紙春端了一盞椰蓉燕窩:“這是楓道長游歷時(shí),在南海得來。瓤白如玉,味美如牛乳,用來給你補(bǔ)身體再好不過了?!?p> 紙春小口喝著,不由眼前一亮:“真好喝?!?p> 夜寄書看著紙春開心,不由地也開心幾分。失了憶的師父仿佛換了一個(gè)人,從前的她沉穩(wěn)大氣,所有情緒都收著,冷靜自持;現(xiàn)在的她活潑愛笑,竟然還為了藥苦和他耍過小性子。
四君說,這才是師父原本的性子,若不是——他的話沒有說下去,顯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夜寄書也就沒有再繼續(xù)問。
但是這樣的師父真的是太可愛了。
紙春喝著,又好奇地問夜寄書:“寄書,你給我再講講谷里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p> “我們谷內(nèi),有一片花海,種滿了紫色桔梗,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燃燒的紫色海洋?!耙辜臅o她描繪,”從前你總愛帶我和硯冬師兄——“
夜寄書突然生生剎住了話語。
紙春愣在了原地,緩緩抬手捂住了胸口:”寄書,硯冬是誰,之前沒有聽你提過?!?p> 夜寄書小心地觀察她的臉色:”他是你大徒弟。”
“為什么我聽到這個(gè)名字,心里會那么難受?!?p> 裝著燕窩的碗從紙春的手中跌落,摔碎在地上,紙春捂著心臟倒在床上,整個(gè)人卷成一團(tuán)。
“師父,師父!師祖!師叔!你們快來!快!去喊他們!”夜寄書慌了神,“還有,攔住師兄!”
聞訊而來的楓道長和四君和筆秋問:“怎么了?”
夜寄書有點(diǎn)慌亂:“師父剛剛還好好的。我提到師兄的時(shí)候,師父突然就胸口疼了?!?p> 四君皺了皺眉頭:“可能是春兒對他執(zhí)念過重了。才會聽到這個(gè)名字,身體本能的有了反應(yīng)?!?p> 楓道長接話道:“正好白雒煜有讓硯冬接管玉玨樓部分事務(wù),就暫且讓硯冬離開一段時(shí)間吧。等春兒身體穩(wěn)定了,再決定之后怎么辦。”
“也好?!彼木澩藯鞯篱L的意見。
兩人忙著去安撫春兒,派夜寄書去和硯冬交涉。
“春兒,沒事的?!彼木郎睾偷孛念^,“有師父在呢?!?p> 楓道長也接了句:“有師父在呢?!?p> 楓也好,四君也好,游魂也好,風(fēng)陵子也好,他們四人最是慚愧。春兒是她的父母托付給他們的,他們卻沒照顧好她。本想將她養(yǎng)成嬌憨的大小姐,不小心讓她嘗到了分離之苦,竟生生變成了那樣的性子?,F(xiàn)在這樣的稍稍任性,稍稍撒嬌,正是他們所希望的她能過得無憂無慮的人生。
白雒煜客房。
“仲堯,你來了。”白雒煜看著走進(jìn)來瘦削的年輕人,招呼他過去坐下,“今日讓你斷月姑姑喊你來,爹有些話想和你說?!?p> 硯冬問:“是關(guān)于玉玨樓的嗎?”
白雒煜頷首:“是。你好歹是玉玨樓名正言順的少主,爹還是希望你能回去玉玨樓,掌管一部分的事務(wù)?!?p> 硯冬沉默不語。
白雒煜眼底略有一絲悲傷,但是轉(zhuǎn)瞬即逝:“爹知道,你自小受了許多苦,在這尋香谷長大?,F(xiàn)在又是最需要人的時(shí)候。所以爹不會逼你,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明日我和斷月就回去了。你若想好了,就來玉玨樓找我們。那里永遠(yuǎn)歡迎你?!?p> 兩人的談話很快結(jié)束。硯冬走出房門,內(nèi)心煩亂極了。
尋香谷的小弟子們在四君殿快步走著,喊:“去配一劑安神湯!快給大師叔送過去!”
是紙春!
硯冬攔住一個(gè)小弟子問:“紙春師父她怎么了?”
小弟子急著走,丟下一句:“聽說是因?yàn)橐箮熜痔崞鹆四?,?dǎo)致大師叔心臟疼?!?p> 心臟疼!硯冬驀地想起他刺中紙春心臟的那一劍,幾乎要站不住。
“師兄?!币辜臅鲎×怂皫煾笡]事?!?p> 硯冬愴然笑道:“沒事就好。師父她,可能再也不愿意見我,再也不愿意原諒我了?!?p> “師兄你別這樣?!币辜臅奔钡?,“師父她最是講道理了。她知道真相一定不會怪你的?!?p> 硯冬只愴然笑著。
夜寄書小心的說:“師兄,現(xiàn)在師父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師祖的意思是等師父身體大好了,再安排你們見面?!?p> 硯冬的心驀地一痛:“我明白了。本來我這樣的人,就不配留下。我明日就隨我父親回玉玨樓?!?p> 夜寄書不知道說什么,想阻攔不知道從何攔起,想安慰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站在原地,看著硯冬遠(yuǎn)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