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鴻門宴？

　　在我埋頭苦修符文和攝魂術時，八月十五的中秋佳節(jié)即將來臨。

　　原以為道魂門正在為之前的事情忙得自顧不暇，應該也不會有心思過節(jié)。沒想到，一道圣旨下來了。

　　皇帝大大邀請了道霽掌門和道虞院長一家家眷入宮赴宴賞月；同時，恩準豐褚軒和瞿云晟兩位瀚瀾閣新晉弟子一同隨行。

　　這也就罷了，為何還有另一道太后的懿旨，點名要我也一起進宮？

　　最后那道懿旨，比圣旨更加讓大家慌亂。

　　道虞院長慌的是，擔心我因為上一次與七皇子一起闖血陣的事情被太后問責。而院長夫人和子衿師姐亂的是，怕一時要為我趕制入宮禮服來不及。

　　慌亂過后，皇宮的中秋家宴如期而至。

　　由院長夫人悉心裝扮后，我站在銅鏡前都呆愣住了。

　　我平時都是穿道魂門學子碧青色道服，頭發(fā)也都是簡單麻利的丸子頭。就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穿的漢服多是簡易版的，頭發(fā)也是簡單梳個公主頭而已。

　　而今日第一次穿這么精致明艷的紗裙，梳這么嬌美的垂發(fā)分肖髻，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來了。

　　“嗯，稍作打扮一下，也算頗具姿色?！痹洪L夫人在一旁點頭笑道。

　　就連子衿師姐見了，也不住地稱贊：“果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紅緒，平日可莫再隨意穿扮了?！?p>　　我揮揮寬大的衣袖，再指指頭上的發(fā)髻，為難道：“平日若是這般裝扮，便無法修習了。”

　　“你一個女兒家，如此精進作甚！往后終歸要嫁人生子。”子衿師姐嗔怪道，“莫要為此耽誤委屈了自己?！?p>　　“不，不委屈?！蔽倚睦锬畹?。不說拯救天下蒼生，哪怕是為了這么溫柔美麗的師姐你，我也要努力進取。

　　一路學著子衿師姐小碎步地走出府門，道虞院長和云晟師兄已經等候多時了。

　　當云晟師兄見到盛裝打扮的我們時，表情似乎有些驚艷。

　　子衿師姐不由得揶揄道：“師兄，看如此許久，莫不是認不出紅緒了么？”

　　云晟師兄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收回了目光。我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尤其這又長又窄的裙子，可要怎么上馬車呢？

　　正犯難時，云晟師兄已經過來幫忙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院長夫人和子衿師姐扶上那車，隨即轉身過來，一邊扶我一邊叮囑道：“師妹，當心?！?p>　　“多謝師兄！”

　　我晃晃悠悠地，總算是順利地上到馬車里。

　　雖然頭上只簡單地插了一根短流蘇的櫻花步搖，可我還是擔心一不小心會被我碰掉落。

　　還有身上的紗裙，細軟如蠶絲，萬一不小心勾破了可怎么辦？所以，就一直端坐著不敢動彈。

　　子衿師姐看得直捂嘴笑：“紅緒，你無需如此緊張?！?p>　　我苦悶地撇嘴道：“穿這身行頭實在太累了！”

　　“呵，好孩子，且忍忍?！痹洪L夫人慈和地說道，“晚些入宮后，你便跟著子衿后頭且學著，莫忘了禮數(shù)?！?p>　　“是，夫人。”我乖順地答道。

　　正因為知道這皇宮里戒律森嚴，不知不覺掉了腦袋，還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錯，所以才讓人膽戰(zhàn)心驚。雖然，我們女眷是去后宮參加宴會，不需要面對皇帝大大。

　　不過，自古后宮就是個是非之地，女人多則是非多！

　　像我這樣呆頭呆腦的個性，如果當初是轉世在后宮里面，估計都活不過半集。

　　“一切有我，莫怕?！弊玉茙熃爿p輕拉住我的手，安撫道。

　　“嗯?！?p>　　如今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了，難不成我還能抗旨不遵嗎！唉，我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吧？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隨著院長夫人和子衿師姐進了傳說中的深宮大院，發(fā)覺比印象里的故宮更加富麗堂皇、雄偉威嚴。

　　不過，我可沒敢明目張膽地東張西望。甚至在太后宮里的宴會上，我只是偷瞄一下高位上的皇后和太后而已，之后就一直正襟危坐著，即使面前擺著美味佳肴也基本紋絲未動。

　　心里就默數(shù)著快點結束，好解放我這僵硬地快斷掉的脖子和小腰。

　　“葉紅緒何在？”

　　直到被突然點到名，我才茫然無措地抬起頭。

　　“紅緒，太后問你話，起身跪答?！蓖淖玉茙熃汩L袖掩嘴，小聲地提醒我道。

　　我一個激靈，馬上跪拜道：“民女在?！?p>　　“聽聞前不久，小七曾舍命救過你，且抬頭讓我瞧瞧?！?p>　　剛才偷瞄的時候，感覺坐在高處的那位太后還挺慈眉善目的，應該不會太為難我吧。

　　我慢慢把下巴稍微抬高了些，眼睛還是沒敢直視上面。

　　“嗯，長得倒眉清目秀、嬌弱可人?！碧筇蟪烈髁讼?，又問，“你個女兒家文文弱弱的，為何也去修習術法，整日斬殺邪祟鬼怪，不覺可怕血腥么？”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心想，這個太后也管太寬了吧。

　　“皇祖母，能否讓她展示下，我們也好開開眼界！”一個活潑明快的少女聲音從左側位置傳來。

　　“南鳶，不可造次?！边@次出聲的是坐在太后下首的皇后。

　　“難道你們不覺神奇么？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看起來這位南鳶公主對奇門術法特別好奇著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關在皇宮里悶壞了。

　　“南鳶公主，身為女兒家，成日打打殺殺作什么！”

　　坐在太后另一側，裝扮得尤為明艷嫵媚的女子掩嘴嬌笑道，“本宮倒聽聞仙山門尹少主，近日即將與道魂門的亓院長之女定親，不知這亓家姑娘是否有何過人之處？能否與我家煙凝切磋下才藝？”

　　“蕭貴妃，太后此次設宴是專為佳賞功臣家眷，你勿在此以權壓人。”皇后似乎對那位蕭貴妃頗有微詞。

　　“太后，”蕭貴妃反應很快，轉頭就向太后哭訴道，“這中秋家宴，若只飲酒賞月也著實無趣了些。我本是好意，想個法子逗太后您歡心，皇后卻怪罪于我……”

　　這下，不止皇后面色難看，連太后也有些為難。

　　此時，子衿師姐緩緩起身跪求道：“民女亓子衿，愿獻一曲助興?！?p>　　子衿師姐愿意出來解圍，太后頓覺欣喜不已，連忙應允了。

　　然而，那個蕭貴妃的侄女蕭煙凝也奏請，她以舞蹈加入與子衿師姐一同合作助興。

　　端看那個蕭煙凝頗得蕭貴妃真?zhèn)鳎粯用裁缷擅挠衷熳靼缘?，我不禁暗暗為子衿師姐擔心起來?p>　　這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那個蕭煙凝肯定也相中了尹少主。知道尹少主和子衿師姐兩情相悅，她明顯羨慕嫉妒恨，所以就在這宮宴特意出難題，想以此刁難或羞辱子衿師姐。

　　待她們二人準備齊了后，蕭煙凝率先舞了起來。子衿師姐后彈曲，自然落在了下風，只能跟隨蕭煙凝的舞蹈即興彈奏。

　　一開始，子衿師姐還游刃有余，甚至已經慢慢從被動化為主導。

　　這時，蕭煙凝的舞姿忽然變化莫測起來，子衿師姐也越彈越吃力。

　　“她動用了靈力！”小撫出聲道。

　　“什么？她居然會術法？”我驚道。

　　“此非正道術法，而是魅術?！毙峤忉尩馈?p>　　魅術？那是不就是邪術！我更為詫異。這女人，居然在我們道魂門前使用邪魅之術，真是太囂張了。

　　不過，為什么子衿師姐沒發(fā)覺？

　　“魅術之法較為詭異，靈力不高者無法察覺?！?p>　　好吧，我原本沒看出來，剛才也是小撫提醒才知道。

　　“小撫，不能讓她奸計得逞！”我憤然道。

　　“強行破解魅術，被蠱惑者靈識會受損。。”

　　“那怎么辦？””我急道。

　　“我可將她的魅術轉至你身上?！毙岐q豫了下說道，“你再將魅術施展出來?！?p>　　轉到我身上？可我不會跳舞，也不會樂器?。≡趺词┱?？

　　“吟唱亦可。”

　　“唱歌？”好吧，我也就只會這個了。反正是魅術，他們就是聽不懂也不會覺得奇怪。

　　于是，當小撫把蕭煙凝魅術轉移到我身上時。我隨即唱起了歌，還特意挑了一首節(jié)奏輕快的《曲盡陳情》。這首歌不止節(jié)奏快，還特別長。

　　我讓子衿師姐漸漸跟上歌曲的節(jié)奏，而讓蕭煙凝越跳越快。就在她支撐不住即將癱倒在地時，陡然響起一陣清揚的笛聲，竟把魅術給破解了。

　　“怎么是他？”我望著一邊從宮門外緩緩走進，一邊吹奏玉笛的七皇子，頓時驚訝得都忘記繼續(xù)唱歌了。額，反正魅術破解，唱了也沒用。

　　當悠揚清亮的笛聲緩緩休止時，所有人都已經從魅術的幻境里清醒了過來。

　　“葉紅緒?！?p>　　今日的他身著紫色罩袍，頭戴白玉冠，與平時的灑脫自在不同，多了一份皇家貴氣。不過，他面色略微凝重朝我走來，語氣也不似從前那般隨意，我不由得忐忑起來。

　　剛才他應該已經發(fā)覺到我在使用魅術了吧？

　　“那個，我……”

　　我剛要解釋，卻被他打斷了：“方才是你在吟曲施展魅術？”

　　“額……”你要不要這樣不留情面?。≡劬筒荒芩较略僬剢?？

　　“什么？她剛才居然在施展魅術！”

　　“所以我們都被她蠱惑了么？”

　　“啊，懂術法之人實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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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四周的人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大膽！”尤其蕭貴妃叫得最大聲，“葉紅緒，你竟敢在此施展魅術，實在大逆不道！來人……”

　　“等等！”

　　“且慢！”

　　我正要辯解，又再次被七皇子打斷：“蕭貴妃，施展魅術需靈力高強之人才可，葉紅緒她靈力低微，無法施展魅術?！?p>　　嗯？我呆愣著看著他，搞不清楚他這波操作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適才明明是你所說，葉紅緒施展了魅術。如今怎的又說不是她？”蕭貴妃冷冷地嗤笑道，“莫不是你與她交情匪淺，故意包庇隱瞞！”

　　“蕭貴妃，小七他并非如此不明是非之人！”太后趕緊出來護犢子了，“許是他適才誤會了，事情未明之前，不可妄斷。”

　　“母后所說極是！”皇后也出來站隊了，“蕭貴妃，你不可因煙凝輸了比試，便意氣行事，失了皇家風范?！?p>　　“來人啊，將煙凝姑娘扶下去好好歇息?！被屎蠼逃柾晔捹F妃，開始收拾起殘局，“葉紅緒和七皇子留下，其余人等都跪安了吧?！?p>　　“紅緒……”子衿師姐擔憂地看著我，我朝她輕輕搖了下頭，示意她不必掛心。

　　不多時，所有女眷、嬪妃和公主都一一離場了。那個蕭貴妃在走之前，還給了我一記狠狠的眼神警告。

　　后來，我和七皇子被領到太后的寢殿偏殿里。這回我特別識相，進門就乖乖地跪下領罪：“啟稟太后、皇后，民女適才的確有在宴會里施展了魅術。但，請?zhí)?、皇后降罪前，容我解釋一下?！?p>　　“你既確有魅惑眾人之罪，又有何辯詞？”皇后依然坐在高位，威嚴凜然，卻不像蕭貴妃那樣強勢霸道，“你可知在皇宮內以魅術惑人，罪責可不輕?！?p>　　我趕緊又繼續(xù)說道：“這魅術原本是那蕭煙凝所施，我一時破解不了，只能將魅術轉到我身上。此次比試她是有備而來，刻意要為難我?guī)熃悖摇抑徊贿^‘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而已……”

　　“呵，你這丫頭瞧腦子倒頗為機靈！”

　　太后呵呵一笑，隨即又沉下臉撇嘴道：“煙凝那丫頭平日里在她姑母寢宮里甚是跋扈，我本不喜她，如今她倒還學會了魅術惑人。若不是顧及蕭貴妃的面子，此次怎能輕饒她?！?p>　　“即便如此，葉紅緒亦難辭其咎。”皇后垂眼端起茶一邊慢悠悠地喝著，一邊說道，“煙凝本宮稍后會懲治于她，至于葉紅緒你……”

　　“母后，不可。”剛才還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七皇子，出聲阻攔道，“葉紅緒實乃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請母后勿要怪罪?！?p>　　“勿怪罪？我若真要怪罪，她當初領你一同去涉險，令你幾欲喪命，那時便該問罪！”剛才還老神在在的皇后，突然發(fā)起威來，茶杯用力擲在桌上，我禁不住嚇得一抖。

　　心想，果然今天是鴻門宴?。∵@是要新賬舊賬一起清算了？

　　“母后請息怒！”七皇子立即跪下求情道，“那日是兒臣自己思慮不周、莽撞行事，與葉紅緒無關！”

　　“皇后，點到為止即可，莫驚嚇了小七?！碧蟛粣偟毓值馈?p>　　隨后把七皇子換到跟前，一邊不舍地拉著他的手臂，一邊寵溺地笑道：“小七啊，你如今身子可痊愈了？為何先前都未露面，今日倒可愿進宮了?！?p>　　“孫兒特地來探望皇祖母和母后！”七皇子諂媚地笑道。

　　“嗯，探望皇祖母是真的，探望母后么……本宮可不敢奢望?！被屎笠荒標嵋?。

　　“母后，兒臣果真誠意來探望您，殿外還候著我?guī)硇⒕茨亩Y品呢！”七皇子忙又說。

　　“哦？”皇后一聽，頓時眼睛發(fā)亮。

　　“為何你只知孝敬你母后，卻不想著你皇祖母！”這回輪到太后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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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偷睇眼瞧上頭那正膩歪的祖孫三代，渾身抖得更厲害，不過，不是怕得，而是酸得。

　　都說皇宮里的女人千言千面，今日可算見識到了。剛才還威嚴凜凜、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后，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會吃醋會滿足的普通母親一般。

　　可憐我還跪在下面無人理會！

　　唉，只希望你們享受完天倫之樂后，心情都好一些，別再揪著我不放，動不動就要降罪啊、殺頭的。我的小心臟可受不了太多驚嚇了！

　　我正默默地跪著思躇，突然眼前閃現(xiàn)紫色云紋袍服的衣角。

　　我困惑地抬頭看去，不知什么時候七皇子已經站到我面前。他疑問道：“葉紅緒，你適才是睡著了么？為何不回話！”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問道。

　　“母后已免你罪，還不快謝恩?！?p>　　他朝我使了個眼色，我慌忙跪正謝道：“額，謝皇后……不殺之恩！”

　　“呵呵，這丫頭倒頗為有趣！”太后一臉的慈和。

　　我則一臉懵：我說錯話了么？那該怎么謝恩？

　　“嗯，瞧她如此，倒可見未有何心機?！被屎筮@時也不像之前那樣生氣了，一如之前宴會上的慵懶溫和。

　　“既已赦你無罪，便平身吧?！?p>　　我一看警報解除了，頓時松了口氣。可之前跪了許久，腳都麻掉了，站起來時差點跌了跟頭。幸好七皇子眼明手快地拉了一把，才沒有出糗。

　　“當心！”

　　七皇子小聲提醒了一句，隨后把手收了回去，我一時還站不穩(wěn)，下意識地就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你……”他詫異地回頭。

　　我羞赧地朝他笑道：“抱歉，我腿麻了……”

　　從小到大，咱也從來沒跪這么久過好吧。今天晚上倒好，跪了一次又一次，還一次比一次久。

　　他這時候倒也沒有甩手不管，而是讓宮女扶我到旁邊坐下。不知道為什么，我瞅著太后臉上那姨媽笑的表情，感覺有些怪異。別又想怎么折騰我吧？

　　還好，接下去太后和皇后就只是簡單問了幾句話。之后還叮囑了一番，無非就是讓我出宮的時候不要胡言亂語，將宮里的事情到處去說。

　　我心里暗暗腹誹：我又不嫌命太長，去外面搬弄皇宮里的是非，好再被捉進來折騰半死嗎？這種事情經歷一次就夠夠的了！

　　最后，七皇子奏請親自送我出宮。太后很爽快就答應了，而皇后一臉的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