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說完,那撫琴女子便雙手撫弦,止住了琴音,她回眸看來,眼含笑意,但見那女子膚白若雪,皓腕凝霜,眉目如畫,領(lǐng)如蝤蠐,端是生得一副傾城容貌,只是一頭齊肩碎發(fā)微微晃動,倒不像是當(dāng)朝當(dāng)代之人。
琴聲一停,夏笙和李千陽頓覺恍惚,但片刻后便恢復(fù)了神智。
那女子輕輕一笑,也不吃驚,像是早已知道兩人到來,她拿起瑤琴,緩緩站起。只見她身材纖細(xì)瘦落,仿佛弱不經(jīng)風(fēng),在初冬時節(jié)也只穿一件青藍(lán)對襟素紗長衫,看著便冷。
那女子眉目含笑,說道:“姑娘可是在叫我嗎?那你可認(rèn)錯人了,我年齡還不一定有你大,哪里能是你的娘親呢?!?p> 夏笙聞言頓時羞得臉頰一紅,神思也清醒了幾分。剛剛她被那琴聲所引,竟是誤認(rèn)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娘親,當(dāng)即歉然說道:“是我太過唐突了,對不住姑娘了。”
那女子似是早就知道夏笙已被自己的琴聲引致幻境,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沒事,若是能讓姑娘再見幾次娘親,我就是被姑娘再叫幾聲也無妨的?!?p> 這女子話里帶著調(diào)皮,聽得夏笙微微一窒。
李千陽眉頭緊鎖,手中一直緊握著天何劍,就憑這女子剛剛那一手琴音李千陽便已斷定此人絕非常人,并且修為遠(yuǎn)在自己之上,當(dāng)下不敢放松半分,他冷然問道:“敢問姑娘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女子微微一笑,說道:“我???不過是路過此地,見這墳似是已有些時日無人打理了,便為這先人奏了一曲,以慰其在天之靈,不過當(dāng)下看來似乎是我多慮了,兩人可是來看望這位先人的嗎?”
李千陽面色冷然,微微頷首道:“不錯,敢問姑娘何時到的此地?”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就在剛剛啊?!毖哉Z中說得輕巧自然。
李千陽眉頭微皺,這女子能避過云息之術(shù)的探查,委實不可小覷,他頓了頓,說道:“我們兩人一直就在不遠(yuǎn)之處,為何從未見到姑娘到來。”
那女子被李千陽這般盤問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說道:“那一定是你們沒有看見啊。”
李千陽聞言一窒,夏笙見李千陽這般緊張,遂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別這樣,轉(zhuǎn)而對著那撫琴女子說道:“姑娘倒是有心了,這是我娘親的墳?zāi)?,我代娘親謝過姑娘了?!闭f罷,便向這女子輯了一禮。
那女子敢忙還禮道:“哎呀,可別,我也不過是偶然來了興致,遂彈了一曲,料想還擾到了兩人呢?!?p> 李千陽聽她話里有話,剛要開口說些什么便被夏笙搶先截道:“姑娘哪里的話,我對這琴曲也是略通一二,剛聞這琴聲便知姑娘造詣早已是大家水準(zhǔn)了,怎會擾了我們呢?”
那女子聽完夏笙的夸獎竟是有些竊喜,掩面偷偷笑了一會兒,方才悅?cè)徽f道:“姐姐過獎了?!?p> 李千陽和夏笙都是一愣,看來這女子當(dāng)真是真性情,有何心緒也不避人,都是大大方方地表現(xiàn)出來。夏笙見她還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莫非是還在等著夏笙繼續(xù)夸她嗎?
夏笙微微一頓,那女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禮了,當(dāng)即收了笑意,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兩位了?!?p> 說罷,也不等兩人回應(yīng),便背著瑤琴順著竹林小道走掉了。
李千陽和夏笙都大感疑惑。
李千陽順著小路望了一眼,那女子已不見了蹤影,他說道:“這女子好生奇怪啊。”
夏笙點點頭,說道:“確有些奇怪?!鞭D(zhuǎn)而又看向李千陽手中緊握的天何劍,說道:“那你也不必如此緊張啊,人家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你這個樣子倒是沖撞了人家。”
李千陽收了天何劍,說道:“若是普通女子怎會有這份道行?先不說她彈的那首琴曲,這初冬時節(jié),又是在深林當(dāng)中,她穿得那么單薄卻也不畏嚴(yán)寒,若無高深道行,怎會這般呢?”
夏笙聞言也點了點頭,說道:“那倒也是,可我看這女子卻并無敵意,或許只是碰巧路過的吧?!?p> 李千陽說道:“我看不然,她若是碰巧路過,又何必故意隱去氣息,避開我的云息之術(shù)?”
夏笙嗔了李千陽一眼,說道:“那定然是你修為太淺了唄。”
李千陽隨之一窒,他確實聽聞過得道高人無時無刻都能將氣息隱于萬物之間,讓人難以察覺,可這女子怎么看來也不像是這般的高人,轉(zhuǎn)而也不再接話。
兩人雖還有疑慮,但也不再去管那奇怪的女子了,轉(zhuǎn)而相繼清理了夏紫煙墳塋的雜草,又燃了三柱香插在墳前。
已有一年多沒來此地了,夏笙想對娘親說的話太多太多。兩人跪在墳前,夏笙把救李千陽,小竹樓被毀,兩人逃至空明醫(yī)館,又在五風(fēng)城成親安家之事說了個遍,李千陽一直在一旁靜靜聽著。
講到最后,夏笙也似思念動情,微微哽咽了起來。
李千陽看著她,為她擦去眼淚,轉(zhuǎn)而對著墳塋前的墓牌說道:“娘,你放心吧,我以后會照顧好夏笙的。”
兩人祭奠完后便順著小路走了回來,天色已晚,夕陽的余暉把這片竹林映成了紅色。夏笙又看了一眼那片小竹樓的廢墟,轉(zhuǎn)而便和李千陽兩人拿著那壇酒和那面古箏,御劍而回了。
夕陽下,五風(fēng)城內(nèi)的一處小巷下,一對年輕眷侶似是正在爭吵。
“你為何總和那張道也混在一起,他是何人你不清楚嗎?”小梅平日里可不會這樣說話,此時顯然是動了怒了。
蕭野音卻似不以為然,但依舊好生安慰道:“小梅,你先別氣,我并無意與他深交,可此人極重義氣,他自覺虧欠于你,便常常請我吃酒品茶,每次還都送極為貴重的禮品?!?p> 小梅急道:“那你不會不去嗎?”說時已經(jīng)眼眶微紅。
蕭野音一怔,趕忙又低聲安慰道:“我以后不與他有來往了還不行嗎?”
小梅顯然不信他的話,又說道:“上次你也這么說!”
蕭野音一窒,一時也有些著惱,喃喃道:“我們都是些江湖上的朋友,他雖得罪過你,可不也已經(jīng)道歉了嗎?”
小梅聞言小臉微怒道:“我不是在意這個,此人口碑極差,是城里有名的紈绔子弟,哪里是什么江湖中人,你與他交往終會惹禍上身的?!?p> 聽到這話蕭野音好似也生了氣,說道:“此人重義氣,重朋友,你怎么能這么說他,再說了,難道我就不會明辨是非了嗎?”
蕭野音說話聲大了些,小梅看著他轉(zhuǎn)瞬便涌出淚來,甩下一句:“既然如此,你以后便別來找我了?!彪S后便擦著眼淚,轉(zhuǎn)身走了。
蕭野音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