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人手當然都組織起來,跟著張鍇的后續(xù)部隊進山了,他們是去接管山越的營寨,管理山越人的老弱,還得應對逃回來的零星山越精壯青年。
等這些都安排好了,余姚的百姓才開始返鄉(xiāng)。一個多月過去了,家里被翻得一團糟,糧食衣服扔得到處都是,他們都對許家恨之入骨,好在房子還在,不至于流離失所,含淚收拾好,還能維持著。
家里有人被殺的,開始搭建靈棚,至于有失蹤人口的,也只能咽下這口氣。現(xiàn)在還沒返鄉(xiāng),也沒有尋到尸體的,肯定都跟著許生一家進山了,深究起來,也算造反的一員,家人當然不便報官,好在郡守也知道那些人是被裹脅走的,根本不追究家里人。
這次許昌造反,僅僅一個多月就被趕走,山陰往東六縣全部遭災,求援急報在許昌造反當天就已經送往洛京,現(xiàn)在既然光復了,各縣官吏當然都集中在山陰,開始書寫抗擊許昌作亂的匯報材料,內容當然都是虛構的。
各縣官吏如何轉移民眾,發(fā)動民眾,和許昌進行多少起慘烈的交戰(zhàn),斃敵多少,自己損失多少,都是經過郡府統(tǒng)籌過的數(shù)字,絕不會讓朝廷從文報上,看出有很大出入。
文報結尾都是各縣帶領官吏官兵,和義勇聯(lián)手把許昌亂兵擊退,許昌率殘部逃遁到山越的地盤,郡縣秩序已經恢復。
在各縣的文報里,都有游學士子張鍇等人的名字,是他們發(fā)動百姓組成的義勇,在許昌亂軍和郡守官兵交戰(zhàn)時,從后面給許昌亂軍致命一擊,才最終擊潰許昌。
目前張鍇等人率領的義勇,并沒有解散,已經進山追捕許昌亂軍。
因為各縣城駐軍只有幾十上百人,還得維持當?shù)刂伟?,無法輕動,只能帶領百姓補種田地,為義勇圍剿許昌供應糧秣。在糧食出產前,只能勉強維持生活,請求朝廷減免明年的稅收。
文報里提到許昌,都直接用陽明宮妖道許昌,根本沒提護道衛(wèi)這些事情,因為曹節(jié)招許昌進京為護道衛(wèi),沒有經過當?shù)乜たh,完全是陽明宮道人自己傳出來的,官員當然不會去提,是不是真有護道衛(wèi),他們也不清楚。
就算是真的,現(xiàn)在護道衛(wèi)造反是給皇帝求雨摸黑,會稽這里官員幫助遮掩都來不及,怎么不會打朝廷的臉面,至于許昌搶劫了曹節(jié)家的事情,也就許昌等人和曹節(jié)清楚,這里完全不知道。
陽明宮妖道造反的文報先送的,當然是朝廷里的下級部門,這里中低層官員全是讀書出仕的士族子弟,他們才是朝廷運轉的骨干力量,接到文報消息后,這些人對陽明宮妖道許昌很敏感,知道許昌就是求雨的護道衛(wèi),涉及到皇帝顏面,沒有人敢議論,卻都秘密傳遞給身后的家族。
等曹節(jié)知道許昌造反時,知道已經壓不住了,他見機也快,收攏材料仔細研究后,就跑到皇帝面前哭訴:“奴家識人不明,聽信傳言,才把妖道許昌介紹給陛下,充當護道衛(wèi)。事后,許昌要求留在京城為官,因為其他為陛下講道的得道高人沒有為官的先例,奴家才嚴詞拒絕,結果就被妖道許昌含恨報復。
前一陣奴家家鄉(xiāng)被山賊進攻,其實就是妖道許昌勾結山賊所做,因為妖道許昌剛剛護衛(wèi)陛下求雨,為了不影響陛下圣明,奴家才隱忍不發(fā),結果許昌回歸故里后,惡習難改,不思陛下恩寵,居然造反作亂,以致荼毒六個縣民眾。好在妖賊已經被當?shù)乜な睾土x勇?lián)魸?,帶著殘部躲進深山越族地盤,當?shù)乜な匾呀浥闪x勇進山追捕。”
質帝不會治理國家,可不代表糊涂,曹節(jié)說的話,他大體相信,因為造反這種事情是壓不住的,他家被許昌報復,當然也是真的,這么丟丑的事情,沒有必要給自家摸黑。
許昌為何報復曹節(jié),皇帝也能猜得出,肯定是曹節(jié)拿錢,卻沒有幫許昌安排官職,引起許昌不滿。
對于這一點,質帝也是滿意的,一幫劍道能做一次護道衛(wèi),已經是天大的臉面,道人就該安心修道,來當官肯定不合適,曹節(jié)不胡亂安排官職,說明還是有底線的。
至于義勇一說,質帝卻不太相信,覺得是曹節(jié)派人捕殺許昌,才逼反了許昌,隨后才發(fā)動私家人馬追殺許昌,讓當?shù)毓賳T說成是義勇來幫他遮掩,這才是合理的,也只有曹節(jié)才有攻殺許昌的動機。
“我只問你一句,義軍是汝派去將功補過的嗎?”曹節(jié)貪婪,卻很精明,皇帝用得很順手,因此給他臺階下,反正許昌已經是反賊,誰殺都行。
“回稟陛下,奴家手里根本沒有能征慣戰(zhàn)之輩,否則也不會找許昌來給陛下當護道衛(wèi),義勇將領是一群學子,去會稽求學的,跟奴家沒有任何關系,奴家不敢居功?!辈芄?jié)當然也想到皇帝懷疑他的原因,堅決不敢亂承認。
“哦,去會稽求學,還這么多學子,有這么巧的事情?”質帝可沒聽說會稽有大儒,讓這么多學子去會稽求學。
許昌的護道衛(wèi),他是親眼見過的,都是武藝高強之輩,一幫學子帶著烏合之眾,就把許昌趕跑了,怎么可能?
“奴家已經看過當?shù)厮蛠淼奈膱?,義勇將領確實是去會稽求學的學子,因為有個神童居住在會稽邊的海島上,今年才十六歲,幾年前就寫出《千字文》這種啟蒙奇文,全篇一千字,999個字都是常用字,只有一個字重復,文章還言之有意。”
曹節(jié)立刻提出《千字文》吸引皇上,這是他來時就準備好的套路,現(xiàn)在終于能用出來。
“哦,只有一字重復的千字文,還言之有意,還有這種神童?”皇帝果然被奇文吸引。
“奴家已經找到《千字文》原版,請陛下賞閱?!?p> 曹節(jié)說完,就讓人端來張易原版的《千字文》,遞給皇帝。曹節(jié)精明能干,既然想好套路,當然已經找到《千字文》原版。
曹節(jié)見到皇帝果然被《千字文》吸引,就一聲不吭等著,心里還在揣摩,如何讓皇帝徹底高興起來,免除自己舉薦賊人的過錯。
漢代做官是需要人舉薦的,如果犯錯,舉薦人就是失察之過,肯定要連坐的。曹節(jié)當然不想為了許昌這個仇家,讓自己連坐。
就在這當口,質帝已經瀏覽完《千字文》全文,笑著問曹節(jié):“我看了一遍,居然沒有找到哪個字是重復的,你知道嗎?”
曹節(jié)歷史上能得到桓帝賞識,到了這個時空,又能得到質帝歡心,當然是聰慧之人,他這個時候極力抬舉張易,無非是讓皇帝高興,他誤舉薦妖道許昌,現(xiàn)在又舉薦神童給皇帝,就是打算將功補過。
曹節(jié)很快指出卷中兩個‘潔’字,質帝前后反復對比斟酌后,點頭說:“果然是相同的,果然是句句言之有意,確實是妙文,可為啥他要一字重復呢?我觀這后面的潔字,完全可以用其他字代替呀?!?p> “陛下聰慧,奴家就想不出可以替代的字。”
“哈哈,我再聰慧也比不了神童,我猜他只用999個字,是留其他人去想著替換另一字,這是策略,也是他謙虛,謙收益,滿招損,明明是神童,還不狂傲,知道留有余地,確實是大才啊?!?p> 曹節(jié)見到皇帝已經對張易感興趣,立刻說:“陛下記得當年的張錚嗎?串聯(lián)太學生反對梁冀專政,最后被梁冀下令杖脊而死的那個太學生,這個神童就是張錚之子張易?!?p> “哦,張錚,張易,張錚之子怎么跑到會稽海島去讀書呢?梁冀不久就被處死吧?!?p> “其母是會稽魏家人,張錚被杖斃,其母改嫁到余姚虞家,張易去年束發(fā)后,就移居會稽海島讀書,就近侍奉母親?!?p> “張錚也是大才,已經過去十余年,孤還能記得他杖斃前,壯懷激烈,怒罵梁冀的樣子,也一直為之惋惜,好在張錚有子,記得等他成年后,就舉薦他進京?!?p> 曹節(jié)怎么會這么快就停止討論張易,他還有殺手锏沒有拿出來呢。
“陛下,義軍能擊潰許昌,奴家猜測指揮之人就是張易,只是他才十六歲,當?shù)毓賳T才把功勞記在那些成年士子身上?!?p> 質帝一聽,才想起來:“對了,張錚好像出自留地張氏?!彼泊_實對張錚印象深刻,才會記得這么清楚。
“陛下體恤功臣,念念不忘,張錚確實出自留地張氏,留候兵書《六韜》傳家,張易已得張氏家主真?zhèn)?,才能在關鍵時候,聚士子鄉(xiāng)勇,擊敗許昌亂兵?!?p> 原本質帝以為曹節(jié)派人刺殺許昌,才逼反了許昌,現(xiàn)在看來義勇真不是曹節(jié)的人,于是感嘆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留候家的神童出手,難怪許昌討不到好處,既然他還沒成年,又愿意在幕后指揮,就如他所愿,給那支義勇正式編號,就叫平東軍。希望他不僅抓獲許昌,還替孤掃平江東越族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