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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七十三章 漫漫長夜 (二)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3094 2019-12-16 21:16:27

  口水在舌頭上滋溢,順著嘴角不斷地滲出,宛若舌頭上開采出一個泉眼。

  斷然不能再想下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于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收回,他眺望而去。

  奴仆所住的兩層土樓外,緊貼而建便是篝火宴會所舉辦的地點。那是一座石墻而建的四方形露天院落,猶如一口巨大的井,鑲嵌在皮革店的左側(cè),與棚屋對望。

  不知從何處冒出許多人,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出現(xiàn)在觀賞臺三方,無不著以華衣禮服。各個油光滿面,猶如把野林的絢麗顏色都穿在身上,令人眼花繚亂,不忍多看一眼。

  一陣石器撞擊聲響起時,他們紛紛站立起來,面朝著小扒皮畢恭畢敬行禮,就像田老頭初見皮革店老板那樣彎腰俯首。

  除了方形觀賞臺有棚頂遮風擋雨,井底部分卻是裸露在天穹之下。中央祭臺上,只見許多巫師用彩色液體涂于臉上,頭戴各類獸骨,頸部圈以一粗大如蛇軀的銀色鏈子,垂直向下墜落一只黑豬小牌。一個如此,個個如是。

  頭突然開始發(fā)疼,似乎有什么鉆入腦子里逼迫他必須立即弄明白,卻又無法從腦袋里揪出來,問個清楚。

  空地上除了巫師數(shù)名,還有四頭牛被倒掛在木樁子上,發(fā)出茫然的恐懼聲。

  牛的叫聲越發(fā)凄慘,巫師們就越發(fā)興奮,伙計們的叫嚷就一浪高過一浪。

  巫師們開始搖動左手的大鈴鐺,右手揮動手中大骨棒,圍著牛繞成一圈,口中念念有詞,竟都是聽不懂的語言。

  一個字都聽不懂,頓覺無趣,他的眼珠子便開始在遠處奴隸堆里亂翻,一遍遍尋找田老頭的身影。

  倏然驚聞一聲吼,震耳欲聾,隨即見一個壯漢光著上身,舉著火把走上祭臺。一陣手舞足蹈之后,將火把丟下,瞬間點燃了四頭牛身下備好的木頭。火焰經(jīng)過吃飽油的木頭,立即竄起,轉(zhuǎn)眼之間就把牛吞噬?;鹕鄬⒖諝鉄齻€精光,半口都沒有給人們剩下。

  熱氣撲來,五臟六腑皆感窒息,他深深吸食幾口,喉嚨里旋即被煙味攻陷。

  凄厲聲不間斷地撕破耳膜,所有的人都著魔般,雙手高舉,不停彎腰,高喊同一句話,不是人族的普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這一切的發(fā)生,一身冷汗淋下,片刻之后破左耳即心領(lǐng)神會,猜到今晚的大餐。原來所謂的“篝火宴會”,是活燒大牛。莫非皮革店的舌頭不喜豬肉,卻嗜好烤牛肉。

  此時,樹子向他送來熱辣的眼神,仿佛像在說:“沒有騙你吧,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p>  牛,終于燒死了。

  一個火花爆裂射了過來,他竟落進了這雙牛眼里,痛苦如河浪洶涌,隨即將他淹沒,就在窒息之際,樹子興高采烈地搖醒他。若不是樹子,或許他就埋葬在牛眼,再也回不來了。落湯雞般顫抖著身體,他深深呼吸,才稍稍平復心情。自從下山之后,這樣的魂魄離體已經(jīng)很久沒有發(fā)生了。

  “不用這么激動吧!”樹子咧嘴嘲笑道,“這樣的大場面,見多了,也就那樣?!?p>  他只能點點頭,用衣袖擦去了額上的冷汗。

  轉(zhuǎn)眼,家奴們將已熟的牛肢解,手起刀落,動作嫻熟,一一盛在圓盤里,有序向各個桌子遞送,率先送達的是小扒皮的桌子。

  盤中的牛血溢了出來,從桌面上流淌而下,滴落在地板上,暈出一灘血景。

  牛皮已經(jīng)被烈焰烤焦,一陣腥味直沖腦門,破左耳一時之間還無法習慣如此粗暴的烤牛大餐。似乎有些可笑,他才是野人王。

  “父親,孩兒頓覺身體有所倦怠,不得不先離席。招待賓客,就有勞父親及管家親歷親為?!毙“瞧ふ玖似饋恚@然脖子上那個金晃晃的大豬牌令他吃累。

  說完,小扒皮高舉起竹酒杯,分別向各個方向致意,然后仰頭一飲而盡,邁步離開觀賞臺。

  下了石階,小扒皮猛然轉(zhuǎn)身對樹子和他交代:“宴會還在繼續(xù),我不喜歡喧鬧。你們?nèi)羰窍矚g,大可留下觀看,自有家奴會送我回去?!?p>  還沒有等他開口,幾個壯碩家奴已經(jīng)抬著竹轎現(xiàn)身。轎子是幾十根胳膊粗大的竹子簡單地搭建,轎面上鋪著泛黃的暖褥。小扒皮艱難地爬了進去,掀開簾子,伸出腦袋說:“醒來時,希望你們還活著?!?p>  等轎子顫悠悠離去幾米,他便迫不及待地抓著樹子求解:“樹子,為什么到處都有野豬的雕像飾物?”

  “你不知道?”樹子驚訝無比,雙目如剛剛被火焰吞入腹中的牛眼?!疤彀。憔尤皇裁炊疾恢?,還能活到今天?”

  “什么?”他似乎錯過什么,屬于原本應該知道的事情。

  “你真是幸運的野人啊。唉,你若是死了都不知道為什么死?實話告訴你吧,皮革店根本不是一個尋常做生意的地方。這可是某個部落的最高權(quán)利地,就是最大人物所居住的所在。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各個在部落里稍微有點地位的人都會趕來皮革店,一起歡度今晚?!?p>  “哪個部落?”據(jù)他所知,伶俜山?jīng)]有部落如此生活。

  “我哪知道。你以為他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到處嚷嚷啊。不管他們是什么部落,總之是一個把豬當作神物膜拜的一群怪人。”

  “你是說他們把野豬當神祭拜,真的嗎!”他第一次聽聞,野豬在此地居然能如此高貴,實在匪夷所思。關(guān)于宴會上所有的野豬圖案,此刻都有了解釋。所有野人都喜歡山豬。從未聽聞,哪個部落以豬為圖騰?!柏i不是所有人的食物嗎?”

  “你就是孤陋寡聞?!睒渥由畈灰詾槿?。“這有什么啊,每個部落,無論規(guī)模大小、人數(shù)多寡都有自己信奉的圖騰?!?p>  “牛沒有人要嗎?”他又想起了士兵分食母狗的狼吞虎咽之相。

  “又不是他們部落的真神。除了豬,什么都能燒什么都能吃。你何時見過小公子的餐桌上有豬肉出現(xiàn)?”

  “為何?”他是由衷困惑。

  “因為小公子是......”樹子皺起眉頭,欲言又止,仿佛這個是螞蟻都知道的事實?!叭羰菦]有那個老頭,你啊,早不知道死了幾百遍了?!?p>  頭一回聽說,活生生的人可以當真神。從他又記憶開始,所有部落的真神皆是在不可觸摸之境。“人也能當部落真神嗎?”他沒法控制自己的驚詫,若是有一面鏡子,野人的無知一定一覽無遺。

  “你胡說八道什么?真神信物,當然都是人之外的。反正我沒有見過人被奉為真神或上祖的?!睒渥拥难劬κM了可憐。

  分明是樹子引導他所致?!澳銊倓偛皇?.....”

  “你真不知道啊?”樹子的神情極其怪異,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破左耳朵,而是一只誤入歧途的猛獸。

  “不說拉倒?!眲e來一肚子氣,他正無處發(fā)泄。“不就是牛扒皮好像很疼愛小公子,對他總是百依百順,要什么給什么。”

  “我唄唄唄。那哪是什么疼愛,不過是強迫自己兒子吃成一頭豬而已。”樹子搖頭?!霸瓉砟阏娴囊粺o所知。田老頭也不知道嗎?如果那老頭知道,應該提醒你,否則你怎么死都不知道?!?p>  秘密?這兩個子就像兩座伶俜山一般,轟然倒下,將野人碾成肉糜。

  “有吃有喝不是人生快意之事嗎?”否則他還可以說什么呢?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不就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又不肯說,不知道的人卻想知道。

  “那是你還餓的時候。等你肚皮鼓起來,再也塞不下一粒豆子時,卻還要硬吃下許多,那很難能快意,簡直比死還難受。”

  “小公子被人當豬喂養(yǎng)!”他驚呼道。

  樹子猛然收步,捂住他的嘴巴,說:“你能小聲點嗎?豬是神物,在皮革店范圍內(nèi)是禁語,不能隨便議論的?!?p>  掙脫桎梏。“看不出來牛扒皮是這樣殘忍的父親!”虎毒不食子,他對人族的父親二字,剛有新的理解。

  “哼。不過是權(quán)利熏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罷了。小公子其實很寂寞,特別是他死了之后。他的人生和我們一樣,根本沒有的選擇。沒有人在乎他是不是愿意成為一頭豬??墒桥@习逍枰活^活豬??!”

  “原來他這么可憐......”他甚是疑惑,“為什么不跑呢?我和田老頭也是跑出來的?!?p>  “不一樣。你們沒有自己的部落,沒有家,沒有信仰這些東西礙手礙腳。聽說有信仰的人,是把靈魂掏出奉獻給自己所信仰的真神,萬一搶回來,就會被詛咒遭受天譴。”樹子一直挺著背脊,像棵力爭拔高的小樹?!澳愕男叛瞿?,野人?”

  “我自己。”他驕傲地告訴樹子。

  “大言不慚。你是第一個比樹爺還狂妄天真的野人。”樹子評價道,旋即露笑拍打他肩膀勸說?!斑@話你在老大面前說說就算了,別到處叫囂,否則被殺了,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p>  “那你呢?”

  “金錢和權(quán)力,才值得我付出真心?!睒渥油械呐`,兩簇熊熊烈火在眼底妖嬈?!罢l能給予我這些,老子就當他是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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