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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面城

第2章.迷城

大面城 李西村 5441 2019-09-17 17:27:19

  清晨,風暴早已停息。

  粉雕玉砌的芒荒山沉靜闃然,天空湛藍清透,清朗無云。

  忽然,東方藍色天幕被敷上層淡淡的黃色,緊接著迅速轉(zhuǎn)為濃烈的金黃,桔紅的太陽忽然躍上山巔,發(fā)出強烈耀眼的金光,直剌剌地射在雪坡上。

  一聲唿哨打破山間的寧靜,雪坡一處厚厚雪層拱動起來,一對對牛角破雪而出,牛群因哨聲而起了陣小小騷動……

  吳賡朦朧中醒來,身旁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夾雜壓低的人聲刺激著耳膜。眼睛不聽使喚,一時間睜不開,他只好動動手指腳趾,倒還自如,又暗自擰了下大腿,生疼。

  “我還還活著!”他猛地睜開眼,面前擠成一堆的通紅笑臉霍然散開。

  這是群身穿紅褐色及膝半襖,戴著同色翻檐帽,滿臉堆笑、服飾怪異的粗壯男人。

  吳賡驚詫地環(huán)顧四周,身下躺的是巨大條石壘砌的石床,鋪蓋著灰白黃棕條紋獸皮。

  身邊的這群人著實有些古怪,紅褐色襖褲看起來結(jié)實而又粗重,類似黃麻或某種植物皮莖織就的質(zhì)地,式樣很夸張,左斜式的門襟上沒有紐襻,而用布帶松垮地束在腰間,棉褲幾乎像裙子,巨大褲檔有些滑稽的垂在小腿肚兒中間,分辨不出是什么朝代的服飾。

  抬眼看,只見傾斜的石屋頂上有扇陋窗,正可看到屋外草甸和遠處高聳入云的雪山,山腳錯落有致地密布著同一的麻灰色低矮石屋,白鹿、白羊、白牛還有長著黃色尖角的白羚馬在四野悠閑地低頭啃食著地衣。

  陽光穿過山隙和掛滿冰凌的雪枝椏杈間斜射過來,在屋頂屋面留下片片朦朧怪影,隨風撩撥石屋窗欞夾帶了些許不可名狀的香甜氣息鉆進他鼻孔,風是溫暖的,絲毫覺不出山上的刺骨寒意。

  吳賡直到此時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活下來。壓抑著因激動而過速的心跳,他調(diào)勻呼吸,仔細辨聽周圍這些紅衣人同樣古怪的語調(diào)。很快,便從這些七嘴八舌中捋清三條重要訊息:

  第一,這里就是傳說中的大面城,此處是城東下邑;

  第二,他極其幸運,得益于牦牛群庇護,獲救時竟然身體無礙;

  第三,城首大人得知山外竟有活人來訪,要立刻召見他。

  官車已候在不遠處,吳賡順著身邊一個紅衣人手指的方向,看到門外小路旁邊停著輛黑笨粗重的雙輪獨轅車,車身似銅似鐵金屬材質(zhì),長方形車廂的左前方支著黑油傘蓋,廂體圍有皮革,拉車的竟是兩頭黑白間色的矮腳牦牛。

  “這種車不應(yīng)該在博物館展出嗎!”吳賡不敢相信當今世上竟還有人在用這樣古老原始的代步工具,簡直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中古時代,突然由心底升騰起一種很真切地恍若隔世的感覺,仿佛夢境初醒,發(fā)現(xiàn)“喔,竟原是個夢!”那樣的不愿相信是夢而又切實認清了做夢的事實。

  自己意外來到了傳說中的大面城。

  石屋異常低矮狹蹙,紅衣人半蹲著擠作一堆,屋外還站了不少。

  吳賡還沒有從剛復蘇的意識里找到清醒認知,此刻他的記憶中除了鋪天蓋地地狂風暴雪,便是疲累饑渴。

  一個紅衣人適時捧來一碗粥,他來不及道謝就喝了個底朝天,這是他喝過最香甜可口的粥,剛才聞到的香味原來就是煮粥的味道。他邊連聲贊好邊舉著空碗表示再來一碗時,紅衣人收走碗并禮貌地告訴他,一次不能吃太多。

  吳賡問:“這是什么米這樣香甜?”

  紅衣人笑道:“是食果粥,中邑荒潭邊蕪莿所結(jié)的珍貴果實,每三年才只能分得半升?!?p>  “荒潭?就是傳說中的不凍荒潭嗎?”吳賡驚呼。

  身旁幾個紅衣人互相看了看,好像對他的大驚小怪感到詫異,然后異口同聲地笑答:“當然!”

  看來自己已經(jīng)先隊友一步到達了目的地!“那么,這里就是無回谷?”“什么無回谷,這里是大面城!”紅衣人群中又發(fā)出嘰嘰喳喳笑聲。

  “對了,無回谷是山外的稱呼,反正有不凍潭的地方就是科考隊要找的地方!”幸福來得太突然,吳賡怔了半晌才猛然回過神來。

  得把這些古怪拍下來帶回去,這些可都是極珍貴的實證資料。

  手機在貼身衣袋里安然無恙,依然沒信號沒網(wǎng)絡(luò),電量也僅剩一格……他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

  要知道,手機的重要性幾乎等同于穿衣吃飯,生活中幾乎所有事都跟手機關(guān)聯(lián)著,很難相像,沒手機的生活會面臨怎么樣的麻煩和繁瑣。

  他慌亂地坐起身來脧巡自己的背包,包里有科考專備的移動電源。身旁的紅衣人立即明白他要找什么,從他枕下抽出背包遞過來。吳賡把包里東西一骨腦倒在獸皮上,防潮墊、保溫杯、分藥盒、手電筒,還有吃剩的兩根肉干……移動電源!

  連撳兩次,指示燈亮了,顯示使用正常,他這才長吁一口氣:三萬毫安足夠充十多次滿格。

  當下放心地舉起手機連拍兩張牛車,又對準眼前湊攏來看稀奇的幾個紅衣人,人群發(fā)出“哧”地驚呼,全四散開去。

  “請先生移步,小的奉命接您覲見城首大人!”說話的是官車車夫,看不出年紀,同樣的滑稽笑臉,比其他人在紅褐色半襖外多罩了一件灰棉袻襠,前胸后背繡著暗青的“馭”字。

  吳賡只把移動電源裝回背包,其他東西送給這些好奇的紅衣人,不想紅衣人卻不肯收,不等他說完便七手八腳把東西全裝回背包,然后擁著他上車。

  吳賡在鋪著白地黑條紋獸皮的車座上剛坐定,早等得有些不耐煩的車夫便拉起駕車繩,揚鞭朝兩頭拉車牦牛屁股上方空甩出“啪”地聲脆響,牛車應(yīng)聲而動,緩緩前行,兩側(cè)車輪與凍土地面摩擦發(fā)出生硬而又刺耳的“咔嚓咔嚓”聲。

  路面堅硬坑洼,牛車雖走得極慢,但仍顛簸地厲害,沒走多遠,吳賡屁股就被硌得生疼,不得不扶著車圍子頻繁變換坐姿,邊小聲嘀咕道:

  “為什么不用橡膠充氣車輪,這種車輪也太原始了吧!”

  車夫耳力不俗,竟聽見了身后吳賡的牢騷,回頭大聲問道:

  “什么膠?這種玄鐵密齒的車輪最適于凍土駕車,路面堅硬,乘車辛苦,先生且忍耐一下?!?p>  吳賡聽罷低頭細看車廂旁邊咔咔作響的大鐵輪,果然見與地面接觸的漆黑輪圈上布滿了粗糙齒粒,有效防止了車輛打滑。

  他有些臉紅,為自己的自作聰明。

  牛車不緊不慢地駛過兩條窄街,車輪的刺耳噪聲突然減弱,路面平滑起來。吳賡探身向外看,前方豁然是條平整的寬闊石道,兩邊高廓華屋林立,與剛才走過下邑所見的低矮窄蹙迥然不同。

  車夫邊輕盈地縱上車轅邊坐定,邊回頭向他道:“先生,這里已進入中邑,官署就在前面不遠了。”

  大面城的行政辦事機構(gòu)在中邑,被當?shù)厝朔Q作官署,居中的芒昌殿是全城朝會大典所在。

  官車過端門至止門,牛車被頭戴圓頂護頸銀盔、身穿紅襖罩明甲的兵士攔下,請他下車步行,早有灰袍宮人見到車迎出來引路,官車車夫施禮告退。吳賡跟著灰袍宮人走不遠,便又見東、西兩門,西門內(nèi)是囿苑,越過宮墻能看見里面臺閣層疊,山水滄池間點綴著銀枝雪絮,玲瓏剔透。

  沿東門的麻灰條石步道走約百多步,便是坐落在三層石臺上的芒昌殿。臺階前是明廊,廊下六根瘦削細長、雕有人字紋的石柱,上覆石雕斗拱下墊著蓮花瓣礎(chǔ)石。

  吳賡好奇地四處打量,如此保存完好的古建筑能親眼得見,實在是上天對他劫后余生的一大厚賜。

  見前面宮人只顧低頭引路,他掏出手機也不管什么構(gòu)圖對焦摁了幾下,拍完心中掠過一絲竊喜,腦子里卻不合時宜的跳出“賊不走空”來。

  前面的宮人突然止步回頭道了聲“請”,退至一旁,吳賡倒被嚇一跳,隔衣服捏了捏手機,不由有些心虛,倒像真做了賊似的。

  大殿門口,一個穿紅袍斜披著棕灰獸皮的殿值宮人朝那灰衣宮人略一躬身,后者便閃身一旁讓過吳賡,由殿值宮人領(lǐng)著進入大殿。

  殿內(nèi)平整的青石地面鋪滿灰白獸皮,幾十個大面城官員席地而坐。身上穿白帛闊大的棉袍子外覆著或灰白、或黃白、或雪白的裘披,經(jīng)歷了下邑的一片紅之后,現(xiàn)在的吳賡又完全置身于一片白中間。

  宮人將吳賡引至六層白條玉石階下停住,閃身立在一旁。

  高高的步階上,端坐著大面城城首兀稷大人。

  城首大人頗年輕,容姿端方,發(fā)束鹿皮弁冠,弁隙間綴滿金珠黃玉,身穿絲緞白袍,袍身繡的金線團花螭紋,顯出與眾不同的華貴。

  城首大人右手平放于膝,左手握著根黃金掌形權(quán)杖,只見他揮動權(quán)杖在空中劃了道優(yōu)美弧線,朝階下鞠躬行禮的吳賡微抬了抬,爾后用輕柔平緩的語調(diào)詳細地問了吳賡情況,當?shù)弥谴髮W老師,且竟與本城同姓(雖然吳賡再三解釋己“吳”與彼“?!辈⒎峭眨?,城首卻像沒聽見,將掌杖向下一壓,聲音歡愉,高聲道:“噫!卿乃天降智者!”

  殿下所有官員伏地響應(yīng):“天降智者,天佑我城!”然后齊起身向吳賡施禮頷首微笑。

  吳賡被笑容包圍著如沐春風,壯起膽子向城首深鞠一躬,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機,請求將此地質(zhì)樸城民和古老建筑拍下來帶出芒荒山去。

  兀稷拿著宮人呈上來的手機看了又看,并沒有馬上答應(yīng),好一會才微笑著緩緩道:“卿,此事本首無權(quán)獨斷,待與吾屬共議后回復可好?”

  吳賡更加驚詫,如此野蠻不化之地,竟然并非城主專政,而施行議政制度。

  第二天一早,城首派特使兀叚陪吳賡拍照。但是,大面城有上、中、下三邑,拍照僅限上邑與下邑。

  吳賡最想去的荒潭不正是在中邑嗎?看著眼前這位穿著雪白寬袖大袍,滿面笑容的特使,吳賡不便貿(mào)然提出更多要求,只得勉強點頭道:“客隨主便!”。

  看出吳賡的失望,兀叚微笑著帶他登上西北城墻最高的瞭望塔。

  全城風貌盡收眼底。

  大面城地處雪山環(huán)圍的平緩山坳谷地,周圍是由紫紅花崗巖、灰麻花沙巖組成的高山帶屏障,僅南峰略低,城的東面和西面是聳拔陡峭的芒兀山系直插云霄,北有芒荒山的最高峰荒川阻擋著寒流。

  整座城池背北面南呈三分格局,宮城官署、商肆民舍分而居處。環(huán)城修筑有高大石徹城墻,城內(nèi)街巷密布,又有內(nèi)墻自西向東間隔三邑,邑門處均設(shè)有軍甲守衛(wèi),街面里巷時有身穿灰藍褶胯騎士巡回其間。

  中邑南峰腳下有一處不大的圓形深藍色水域便是傳說中的不凍荒潭了,潭水隱在厚重的白幕霧靄中,顯出神妙莫測的朦朧意趣。

  潭東西兩邊各分出兩支水道蓄注上下邑的兩個人工修筑的小池,又鑿暗渠巧妙地將水引至各戶門前,極方便取用。二人說話間,便不時有人開門提桶捧盂汲水進出。

  兀叚手撫墻頭,語氣頗自豪地指點著下方城池滔滔不絕。

  太陽突然躍上東邊的雪峰山巔,城中屋頂瓦面被瞬間鍍了層金色輝光,四圍冰雪皚皚、巍峨多姿的雪白峰巒也變成了燦金顏色,湛藍古冰川則透過金芒呈現(xiàn)出綠玉般的晶瑩剔透,荒潭隨之揭去的那層霧織就的白紗,變得濃翠欲滴,雪山綠草倒映其間,清楚而又真實。吳賡被眼前美景震撼,不由張大了嘴,卻沒能發(fā)出聲音來。

  忽地城樓下傳來兩聲刺耳哨嘯,低頭看去,原本忙碌著的人們?nèi)O率诸^事務(wù),朝著中邑方向伏地跪拜。

  從高處望下去,密麻麻鋪滿了整座大面城,聲勢蔚為壯觀。吳賡猝不及防,回身尋兀叚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卻見兀叚也正跪伏在地,口中喃喃頌禱。

  特使兀叚三番拜禱禮畢,這才告訴吳賡,大面城近萬居民是北齊蘭陵王后裔。世代循規(guī)蹈矩,隱世無爭,按慣例循俗維系著小城的禮樂教化。城中百姓安居樂業(yè),敦厚有禮,每天日出、正午、日落時分,所有人停止一切手頭事務(wù),朝中邑方向的蘭陵王石雕頂禮膜拜。

  官署以南的街場正中,矗立著蘭陵王石像,高約丈余,石像腳下另有暗紅色盈尺石基。由于歷經(jīng)千百年的風雪侵蝕,石像面貌早已風化不清,雙手均有所持,隱約地左長右圓,模糊難辨,誰也說不清他拿的是個啥。石基正面依稀刻的是“蘭陵王”三字,可惜背面碑文卻無法辨讀了。

  石像前日日有人供奉香燭,據(jù)大面城司典記載,這香火傳承千余年不曾斷過。

  奇怪的是,全城蘭陵王后代,可城中除了那尊石像外,并無一家一處張掛供奉祖先的畫影圖像。

  城民們雖一脈相承,卻也品級森嚴,按定規(guī)居處,絕不越矩。

  城首以最純凈的血統(tǒng)譜系世襲,居中邑,現(xiàn)今當政的兀稷系大面城的第十九代城首。

  中邑人屬直系近支,男女混居,穿白帛袍,女性白綢絲袍上織有細藍紋,并按品級加裘披;上邑次之,居民全為女性,僅著粗葛灰粉襖裙;下邑為旁系別支,是粗手大腳的男性,穿土麻紅襖褶,禁穿長袍。城中階級等次也因居而分,由下邑低等役夫干苦、臟、累、險活計;上邑為雜婢,按離城中心遠近分配灑掃庭植,漿衣?lián)v練;中邑是貴族,聚居著城首、邑長、智者高參、官府律人等士人城官管理階層。

  大面城的通婚條件十分嚴苛,中邑人只能與本邑人婚配,而上下邑的男女可媾和而嚴禁混居,而上邑女奴所出,則自一出生便歸置中邑教養(yǎng)司統(tǒng)一教養(yǎng),長至十五歲方?jīng)Q定或放歸或留用,只有機靈出眾的孩子才能留在中邑官署宮殿行走伺候,或征招充守城兵甲。

  每戶門頭石上都雕有表明身份的敷色臉譜面具,中邑人家掛的是白面漆發(fā),上邑人家掛粉面棕發(fā),下邑人家掛的則是赤面紅發(fā),而中邑的官員們又根據(jù)官階在白面上加描彩,城首是白面描金,下級依次為描銀、描黃、描灰,描五彩,無官階者不得有任何描繪。

  中邑房舍以花崗巖為基,白云石墻體,青色琉璃瓦頂。

  而上、下兩邑均為低矮異常的房舍,用當?shù)厥a(chǎn)的灰色麻石砌就,黑瓦頂。以吳賡的身高,簡直要半蹲著進屋。

  在看完兩邑房舍后,他忍不住問身旁的兀叚:“請問特使大人!看城中男人個個高大威猛,女人無不高挑婀娜,為何上下兩邑要筑如此低矮的房舍呢?”

  “對不起,更正一下,本城城首才能尊為大人,以下官階只能稱呼先生。城首大人已示下,司空先生昨夜觀星,明后兩日天氣睛好,可送您出山?!?p>  兀叚微笑著向吳賡一拱手,自顧自地說道。吳賡聽他答非所問,不免失望。

  科考任務(wù)還沒完成,隊友們也沒趕到,怎么能走。

  再說,山外社會進步發(fā)展到了信息時代,而大面城的百姓們還依然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打漁獵食的生活。竟連電燈電話都沒有,就更別提電視、電腦、智能派……如此特別的一座城,就像是探寶人意外發(fā)現(xiàn)的一處寶礦,絕無可能輕易放棄。吳賡正是這探寶之人,他要把所有迷惑都搞清楚。

  據(jù)特使講,城,是自古傳下來的,所有規(guī)矩風俗千百年來按部就班從未更移。

  除此而外,真要考究起承繼傳續(xù)來,卻語焉不詳,既無族譜佐證,也說不出史籍典故。

  又因為除中邑描銀品級的先生們,其他人都不識字,難怪自己如何解釋吳與兀的不同,他們也全不以為然??墒?,城中既沒設(shè)置圖書館、博物院之類,城民們更接觸不到只字片紙,那么,口傳的大面城歷史,可信度令人生疑。

  世人都知道,北齊建都鄴城,屬今漳河以北。又怎么會有一支族人流落到苦寒之地筑城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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