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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許多普通的農村家庭來說,房前屋后,種瓜種豆,起早貪黑,四處奔走,其中的種種艱苦與忙碌、勞累與辛酸,早已成為家常便飯,似乎不值得一提。
對于那些一窮二白、子女眾多、無依無靠的貧困家庭來講,身體上的辛苦勞累、生活上的捉襟見肘,似乎也無足輕重。但是,這種來自心理和精神上的壓力,家庭頻頻遭受的各種磨難和打擊,卻往往會使這個普通的家庭背負沉重的思想包袱,甚至有時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對于范忠誠一家來說,從一無所有的白手起家,到率先添置全社第一臺電視,再到購置全村第一臺手扶拖拉機,又到貸款購置了全村第一臺四輪拖拉機,最后又多方籌款購買了全村第一臺農用汽車,似乎處處在全村全社走在了前列,贏得了發(fā)展的先機,也在人前人后賺足了風光和彩頭,但是,這一切光鮮亮麗背后的各種酸甜與苦辣、憂愁及煩惱,又有誰能切身體會呢?
范忠誠清楚地記得,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冬天,那天晚上幫人干完活回家的情景。當自己第一次開著手扶拖拉機走夜路,經過村子西頭的一座經常路過的水泥橋時,由于當時光線十分昏暗,加之經驗不足和身心疲憊,思想上有點麻痹的他,既沒有立即減速行車,也沒有嚴格按要求及時下車查看道路狀況,而像往常一樣,加足了油門,直往前沖去。
突然,隨著“哐當”一聲巨響,范忠誠駕駛的手扶拖拉機像個失足的醉漢,猛然間失去了控制,拖拉機車頭驟然栽進了途經的水泥橋橋洞。出于慣性,原本坐在駕駛座上的范忠誠,頓時像那會翻筋斗云的孫悟空,一下子被甩出了十幾米開外……
原來,這座年久失修的簡易水泥老橋早已不堪重負。只是,也不知道是誰,更不知在什么時候,在橋面的正中間,竟然被人偷偷地抽掉了一塊石板,從而使整個橋面斷裂塌陷,進而變成了一只隨時制造災難的“攔路虎”。
這次事故不僅使范忠誠這個全家的頂梁柱身受重傷,“造成了”左腿骨折,住進了縣人民醫(yī)院救治,更令人心痛的是,這個全家人賴以生存的唯一寶貝,這臺手扶拖拉機的發(fā)動機,因為遭到巨大撞擊而受到嚴重損壞,需要花費上千元大修,這對范忠誠一家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啊。
這不,一心想著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范忠誠,錢還未掙到,卻突然遭此大難,讓這個原本勇敢頑強的農村漢子,第一次哭得捶胸頓足,悲天慟地,直惹得住在同一個病房的病友們唏噓不已,規(guī)勸不止。也教前來探望的幾個兒女不明就里,跟著“哇哇”大哭。更讓感同身受的妻子何桂花,頓時覺得如同天塌地陷了一般,心里憂慮難過得一次又一次偷偷地抹眼淚,不知究竟該如何安慰自己的男人。
這般心酸會有多少呢?這種苦累又何時是個盡頭?。靠墒?,范忠誠心里明白,自己的眼前還有一大家人需要養(yǎng)活。而自己的背后,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哪怕再苦再難,也決不放棄希望!
幾年以后,范忠誠好不容易買了四輪拖拉機,也確實極大地提高了全家的勞動生產效率,更好地幫助鄰里鄉(xiāng)親解決了一些耕種秋收、運送糧食,甚至于婚喪嫁娶的燃眉之急,也為自己家里逐漸積累了一些可觀的經濟收入,使范家的經濟生活逐步好轉起來。家里隔三岔五地能吃上一頓肉飯,娃娃們逢年過節(jié)偶爾也能添置一兩件新衣裳,全家人的臉上開始有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但是,由于每個人脾氣秉性的差異,接受文化教育程度的不同,以及在家庭沉重負擔的拖累和外界多重因素的影響之下,即使像范忠誠和何桂花這樣歷經多年感情積淀的夫妻,各種打打鬧鬧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
為了保證范忠誠能每天開著拖拉機出去干活掙錢,在北方滴水成冰的三九天氣里,何桂花經常要在清晨四五點就起床,既要每天在拖拉機機頭底部生上火爐,為機油箱加熱升溫,還要用大鍋燒好開水,一遍又一遍地往水箱里來回換開水,將凍得像石頭一樣冰涼而堅硬的發(fā)動機預熱加溫。經過如此這般折騰之后,還要默契地配合自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用鐵搖把費力地發(fā)動機器,為拖拉機的整個機體充分預熱,直到拖拉機機箱溫度回升,可以正常發(fā)動為止。
如果每天經過三番五次的折騰,機器能夠正常發(fā)動也就罷了,有時經過十幾次、幾十次也發(fā)動不著,經常凍得人縮手縮腳、齜牙咧嘴,累得人頭暈眼花、渾身發(fā)麻。有時候,折騰自己一家人也就罷了,最怕耽誤了別人家的急事,那就十分過意不去了。為此,家里的女主人何桂花沒少和自家的男人吵架鬧仗。
正如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所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