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請注意,上海虹橋站,到了,需要下車的旅客請攜帶好自己的物品,按秩序下車?!绷熊囘郛斶郛?shù)伛側(cè)胲囌?,人們陸續(xù)睜開疲憊的雙眼,收拾著東西。云蘭嬌弱的身軀,夾在人流中,終于第一次踏上了異鄉(xiāng)的土地。
諾大的車站對她而言簡直比埃及金字塔還要宏偉,她從來沒出過遠門,也沒見識過如此龐大的鋼鐵巨獸,這里的一切都深深震撼著這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一路走走停停出了火車站。放眼望去,高樓林立,來來往往的汽車比人還要多,她頓時覺得自己就像土包子一樣,不由得縮了縮頭。
包裹里裝著兩條棉被,還有一些日常用品,不是很重,但是九月份的上海依舊很燥熱,云蘭在驕陽下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了一身的汗。
她又渴又餓,出來時身上只帶了兩百塊錢,這還是查完成績老楊兩口子獎勵她買新衣服花的,不過云蘭一直沒舍得用,她知道自己的學費還是個大問題,早就打算“充公”當學費了。
這下好了,再也不用為學費的事發(fā)愁了。她從街邊的一個售貨鋪買了瓶一塊的礦泉水,咕嘟咕嘟一口喝完了,還是覺得渴,又向店老板要了一瓶。
“小姑娘,你是來上海打工的嗎?”店主看著這個頭發(fā)蓬亂,小臉曬得通紅的女孩,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
云蘭緩了口氣,回答道:“是的叔叔,我是來找工作的,第一次來上海,沒想到這么大,這么繁華?!边@是她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對這個魔都一樣的城市充滿了敬畏。
聽著云蘭略帶口音的普通話,店老板不禁回想起當年自己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個陌生城市打拼時的一幕幕,沒有關系,沒有本領,做著最低層最賣力的工作,飽受冷眼,經(jīng)過幾十年的努力才有了眼下這個小小的便利店,不過他也挺知足了。看著眼前這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孩子,心里有些心酸,他開口說道:“小姑娘,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叔叔能幫你的就幫你一下?!?p> 云蘭也沒想到一個陌生人會對自己伸以援手,頓時覺得受寵若驚,她連忙說道:“謝謝叔叔,謝謝叔叔,我現(xiàn)在確實有些困難,能借用一下您的電話嗎?”她把一只手伸進了口袋,捏了捏里面的一張小紙團,頓時心里有了些底氣。
老板也很和善,立馬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開密碼,讓云蘭先坐下歇一會,坐下來慢慢地打電話。云蘭從兜里拿出那個揉的皺巴巴的紙團,展開后,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她第一次用這種觸屏手機,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她有些羞愧地求助老板,店老板耐心地幫她撥打了這個號碼。
在等待接聽的滴滴聲中,云蘭的心里既緊張又期待,大概十幾秒后,電話嘟地一聲打通了,聽筒里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喂,是誰啊?”聽到熟悉的家鄉(xiāng)話,云蘭一瞬間就覺得情緒失控,淚水從雙眼涌出,她邊哭邊說:“燕兒,我是蘭蘭,我來上海找你來了?!彪娫捘穷^頓時像炸窩了一樣:“蘭蘭,你咋來上海了?你不是剛考上大學嗎?你現(xiàn)在在哪???一個人嗎?”
聽到這一通噼里啪啦的關切問候,云蘭內(nèi)心一窒,又想起了自己上學的事情,頓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她不想在電話里多講,哭著說:“嗚嗚,燕兒,我現(xiàn)在一個人,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你,你先別問了,等我們見面了再說。”然后她向老板打聽了一下地址,給那個女孩說了說。
掛了電話之后,云蘭開始趴在柜臺上悶聲流淚,那絕望的模樣真的讓人心疼。店老板也不知道這個女孩經(jīng)歷了什么,幫她拿來了一些紙巾擦了擦臉,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一個女孩東張西望地從路邊急匆匆走過,當她看到趴在那的云蘭時,一個箭步?jīng)_了進來。她激動地上前一把抱住了這個柔若浮萍的女孩,關切地問道:“蘭蘭,你怎么哭成這樣啊,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啊?!?p> 云蘭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高了一頭的女孩,染著靚麗的酒紅色長發(fā),臉上白噗噗的,嘴唇也涂了晶瑩的唇膏,因為著急趕路她的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云蘭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女孩,這還是自己印象里的那個燕兒嗎?仔細一看還是那張臉,可是成熟地讓自己有些不敢去靠近。
她緊緊抱住這根救命稻草,再有任何一點挫折都能讓這個初入社會的女孩崩潰?!把鄡?,燕兒…”云蘭已經(jīng)停止了思考,只會不停地喊著這位發(fā)小的名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有點依靠。
那個女孩也看出了現(xiàn)在的云蘭情緒失控,一個手扶著她一個手拎著云蘭的行李,向老板道謝后,走到路邊去打了一輛車。
出租車七拐八拐,駛?cè)肓艘粋€陌生的街道。一路上云蘭仿佛已經(jīng)把內(nèi)心的委屈發(fā)泄完了,此刻安靜地靠在燕兒肩上,內(nèi)心迷茫混亂。下車后,燕兒先帶著云蘭去吃了頓飯,然后把云蘭帶去了她住的地方。
那是一家裝修很華麗的理發(fā)店,門口上掛著’黛璐絲’字樣的廣告牌。此刻店里沒有客人,一個中年婦女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正在玩手機,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兩人,沒有感情地說道:“人接過來了,趕緊去放東西吧,把店里給我掃干凈,哪都是頭發(fā)。你請假這一會把我忙死了,你個死丫頭今天工資別想要了?!?p> “行行行,王姨,等我把我這個朋友安頓一下就馬上來?!彪m然被這個婦女兇了一頓,但是燕兒臉上沒敢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滿,她一邊向王姨堆笑臉,一邊拉著云蘭往樓上走。云蘭低著頭,也意識到自己給好朋友帶來了麻煩,頓時內(nèi)心更加愧疚了。
二樓上有四個房間,燕兒拉著她徑直來到最里面的那一個,推開門,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擁擠。這個比云蘭屋子大不了多少的房間,整整放了四張床,還是那種上下兩鋪的,在最里面還并排塞著兩個衣柜,狹窄的走道拉起了一根鋼絲繩,上面掛滿了衣服,還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地上也全是沒刷的鞋子、臉盆、襪子,幾乎沒有下腳的空間。
八個床鋪上只有五個住人了,另外三個上面堆滿了各種破衣服鞋子以及其他雜物,看上面的灰塵就知道好久沒動過了。幾個女孩正穿著內(nèi)衣躺在床上玩手機,外放的視頻聲音夾雜著一陣陣的大笑,讓云蘭有些拘謹。
也沒人主動搭理她們兩個,好像對多出來一個人一點都不感興趣。燕兒先把下鋪一個空床上堆積的雜物清理了一下,然后把云蘭帶的被子和床單給她鋪好,整個過程中云蘭都木木地打著下手。足足半個小時才收拾好,燕兒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