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無雙,你心里痛快些了嗎?
“公主殿下?!焙鋈?,有人在喊她。
那是一位嫻淑閨秀,著一身湖藍(lán)色裙襖,婷婷裊裊走到成雪融身旁來,見著喬佚,便襝衽行禮:“見過喬世子?!?p> 喬佚回禮。心想,這是何人,竟認(rèn)識我?
那人仿佛會讀心,笑笑便答:“融融一早便來了,卻不肯進去,非要在這守著,終于她這雙眼不再盯著大門了,可見她定是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喬佚聽了,心里更不自在了。
“梁姐姐,”成雪融糯聲喊她,笑嘻嘻問道:“董侍郎來了嗎?”
“呸!好小氣的公主!”那姓梁的女子嬌羞滿面,退開一步便行大禮,“公主殿下,喬世子爺,要開席了,太子殿下特令奴家來請二位入席?!?p> “好,有勞梁小姐前頭領(lǐng)路。”
方才還直呼閨名、姐妹相稱的二人,頃刻間又扮起尊卑有序、主仆有別的戲碼來,喬佚已知成雪融不重身份,又愛玩鬧,看她裝模作樣的,便知她又是在玩了。
果然,剛邁開腿,成雪融便拉了那姓梁的女子來,給他介紹:“無雙,這是梁詢梁太尉家的千金,三歲識千字,還未入學(xué)便得儒學(xué)大師贊譽,因此得名師贊?!?p> “原來是梁小姐,久仰了?!?p> 喬佚說的這聲“久仰”,可實實在在的不含水分。
當(dāng)朝梁太尉之女梁師贊,不但出身高貴,更被譽為鎏京第一閨秀,也只有這般聰明通透的人,才能與一國公主姐妹相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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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入席。
候在門口的宮女見三人走進,即刻通報:“公主殿下駕到?!?p> 宴客廳內(nèi),各官家公子千金齊刷刷跪了一地,高呼千歲。
成雪融自己不愛跪,也不愛見人跪,但封建帝國的禮節(jié)就是多,而且還不容動搖,見了十幾年,倒也習(xí)慣了。
她擺擺手,道聲免禮,便讓宮女領(lǐng)她入席。
剛坐下,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
她與太子共坐于東側(cè)主位,梁師贊坐在她右側(cè)下首,喬佚坐在太子左側(cè)下首。
喬佚不過是二等侯世子,再加一個正四品先鋒參將的實職,宴客廳中品階高過他的世家公子大有人在,太子身邊的位子,遠(yuǎn)輪不到他去坐。
但正如董志林,不過區(qū)區(qū)正三品侍郎,憑著太子看重,就能每次都坐在太子下首一樣,既是太子有意安排,喬佚坐在那兒也不是問題。
問題是,喬佚坐在那兒,沒有挨著她成雪融?。?p> “董志林,你起來?!碧用媲暗耐肟甓紕舆^了,成雪融便不想折騰太子,就挑了董志林,走過去對他說:“你起來,本公主要和你換位子。”
董志林看看身側(cè)的喬佚,明白了,十分樂意地將位子讓了出來,“是,公主殿下請坐。”
他到成雪融原先的位子上坐下。
剛坐下,即刻臉色大變。
“公主殿下,請恕微臣難以從命,微臣……微臣實在……”
“董侍郎莫慌?!鄙韨?cè)梁師贊給他送上一杯熱茶,正是他素來常喝的六安瓜片,“公主殿下既然主動提出換位子,定是不在意那主次席位之分,侍郎大人盡管放心。”
太子舉杯,道:“是啊志林,難得歡宴,就放松些吧。來,飲盡此杯?!?p> “就是,董志林你好好享受哈!”成雪融也說,笑看著他手里那杯熱茶。
原來如此。
這幾人之間的彎彎繞繞,喬佚可算明白了,當(dāng)下拿起酒杯,湊到嘴邊。
“等等!”袖子被拽,是成雪融,她說:“這是鎏京有名的仙子醉,喝著清淡,后勁兒卻足?!?p> 后勁兒足?那她杯里的也是這什么仙子醉么?
喬佚看著她面前那杯酒。
她親自舀湯,送到他面前,“酒前喝湯,暖胃護肝?!?p> 喬佚又看著自己面前一碗湯。
然后,他舉杯,飲盡手中仙子醉。
他生于西北,長于極北,北方多苦寒,借助烈酒升溫保暖,乃是常事,從不講究什么暖胃護肝。
喬佚告訴自己,這一次,也不必講究。
成雪融睜著眼,就這么看著喬佚昂頭豪飲。
無視她,由她自言自語,糟蹋她一片心意,類似的事,這幾日喬佚一直在做,她都有些習(xí)慣了。
只是,當(dāng)著眾多公子、千金的面兒,成雪融終究有些難受。
帥哥當(dāng)然不是三天五天就能追到手的,但像現(xiàn)在這樣的當(dāng)眾給她出丑,是否也說明了,他非但沒有一絲絲喜歡她,反而對她很厭煩呢?
她干巴巴地笑,澄亮雙眸微有些黯淡,自我安慰般說道:“酒前不喝湯,也沒什么的?!?p> 舉起酒杯,她也一口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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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喝湯,其實也對身體大有好處?!背裳┤趧偡畔戮票?,就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碗熱湯。
是坐在她左側(cè)的余萬杭。
因著這主宴桌上有太子、公主兩位殿下,因此并不分男女,而是以南北劃分,二位殿下居?xùn)|側(cè)主位,太子左側(cè)以下的南面為官家公子,成雪融右側(cè)以下的北面為官家小姐。
但因成雪融和董志林換了位子,此刻她左右兩側(cè)便都是官家公子了。
這位送熱湯給她的余萬杭,便是大成朝另一位掌有軍權(quán)的二等侯鎮(zhèn)南侯的世子。
雖然同為掌軍二等侯,但鎮(zhèn)北侯更受成淮帝信重,麾下兵馬也更多,因此,鎮(zhèn)北侯的名頭,時時事事都壓了鎮(zhèn)南侯一截。
也因此,鎮(zhèn)南侯家的,上到侯爺世子,下到家丁仆人,個個都跟鎮(zhèn)北侯家的過不去。
倒不想,明知如此,董志林還敢安排兩位侯門世子同坐一桌,野心可真不小啊。
成雪融笑,不語,學(xué)著喬佚的高深莫測,等著余萬杭開口。
“仙子醉后勁兒足,殿下玉體矜貴,快快喝了這碗湯,好暖暖胃。”余萬杭說。
成雪融從他眼里看到了想當(dāng)駙馬的野心。
她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眼角余光偷窺著喬佚。
有沒有青筋凸起?
——沒有。
有沒有目眥欲裂?
——沒有。
有沒有偷偷繃緊肌肉?
——沒有。
有沒有悄悄握緊拳頭?
——沒有。
所有吃醋該有的表象特征他都沒有。
真沒勁兒!
成雪融臉一臭,將手里熱湯重重擱到了桌上。
前生今世她統(tǒng)共活了三四十年,如今這副年方及笄的jiāo軀里,住著的可是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靈魂,像這種一氣之下接受第三者的好意,或者利用第三者去氣對方的幼稚可笑行為,她做不出來。
喜歡對方,那就感動天、感動地、鍥而不舍感動自己,不要怪對方無情無義。
再牽扯第三人進來,就真的太沒意義了。
可她對余萬杭的這個意義重大的拒絕動作,不知怎么地,落在余萬杭眼里,卻成了她委婉的接受。
余萬杭有些得意,冷哼著陰陽怪氣道:“殿下息怒,民間長大的就是欠缺教養(yǎng),白白辜負(fù)了殿下您一片好意,真不知好歹!”
“兄長此言差矣。”宴席對面,一個濃妝女子jiāo笑言道:“民間也不乏富貴人家,教出來的子弟大多純良,欠缺教養(yǎng)的,都是些無父無母的流浪孤兒?!?p> 這濃妝女子,成雪融認(rèn)得,正是鎮(zhèn)南候的嫡女,余萬杭的親妹,余萬棠。
因她爹媽只給了她中人之姿,因此她每次露面都是濃妝厚抹,小小年紀(jì)就十分老成。
一唱一和的戲碼正式上演,成雪融托腮,看著這兄妹二人唱大戲。
“哦,看來妹妹知道民間不少事啊?!?p> “也沒有,都是戲臺上看來的,像那高中的張生,奪魁的韓公,不都是來自民間的才子么?”
“這么說,倒還真是。那依妹妹說來,民間里什么人最欠缺教養(yǎng)?”
“小妹方才不是說了么,最欠缺教養(yǎng)的,是那無父無母的流浪孤兒啊?!?p> “孤兒?那不就是些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野.種嗎?”余萬杭說著,眼神還若有似無地往成雪融那一側(cè)掃了一眼。
成雪融臉色一正。
一瞥間,似乎也見到喬佚捏著酒杯的手暗暗繃緊,骨節(jié)凸起,青筋暗跳。
余萬棠又說:“何止孤兒,還有些異族人氏,聽說他們長相妖艷,卻不通禮數(shù),不知廉恥,隨性放縱,更勝風(fēng)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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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dāng)——
余萬杭哎喲一聲,跳了起來。
“哦,手滑了?!背裳┤跓o辜地甩了甩手,仿佛那碗熱湯不是她故意掀翻的,真只是手滑了而已。
余萬杭襠部濕了一片,油膩膩地還掛著肉沫、菜葉,看著很是不雅。
成雪融掩嘴笑了笑。
余萬杭臉色青了青。
董志林立喝:“都愣著干什么?快扶余世子下去換身衣裳?!?p> 宮女們立刻湊過去,卻被成雪融揮手?jǐn)r住了,“干什么,余世子出身尊貴,豈是你們這些來自民間的婢女可以碰的?”
余萬杭:“……”
余萬杭臉色又青了青。
董志林:“……”
董志林掩嘴也笑了笑。
“那個,余萬棠你來。”成雪融伸臂一指,指著宴席對面的余萬棠,“你的出身跟你哥一樣尊貴,由你來侍候你哥換衣裳,正好?!?p> 余萬棠:“……”
好什么好?就算是兄妹,也需得避諱,她哥又是濕在了那個地方,男女有別,她怎能去伺候她哥換衣裳?
“公主殿下,這個……這個怕是不妥……”余萬棠為難地說。
“不妥,什么不妥?”成雪融眉一皺,便轉(zhuǎn)向太子,“太子哥哥,你看看余侯爺家里的人,父皇還沒給她封郡主呢,說起來也就是無官無職的一位官家小姐,竟然就連本公主的話都不聽了,真不知好歹?!?p> “小女子惶恐,小女子不敢?!庇嗳f棠連忙從席上退了下來,跪到太子與成雪融下首,俯首請罪,“請二位殿下明察?!?p> “融融,別鬧了?!?p> 太子向來寵愛成雪融,也知道成雪融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成雪融故意掀翻熱湯潑到余萬杭身上,席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自然也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便知道成雪融是故意要整治這兄妹二人。
太子自然也不插手了。
但太偏袒也未免落人口實,于是太子便不輕不重地說了這么一句。
于是,成雪融聳聳肩,就坡下驢,“行吧,那就這樣吧?!?p> .
她落座,看也不看便抄起桌上的杯子湊到嘴邊。
喬佚手一緊,似是將有所動,最終還是不動如鐘。
然后,成雪融噗的一聲,將喝到嘴里的液體全噴了出來。
“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竟然把仙子醉倒進本公主的茶杯里!”她怒問。
喬佚緊握的手松了下來,執(zhí)起酒杯牛飲一口仙子醉,以此忍住那將要溢到唇畔的笑意。
她拿的明明就是酒杯!
跪在地上的余萬棠快哭了,“殿……殿下……”
成雪融回頭一看,啊了一聲,“你怎么還在這?還這么準(zhǔn),當(dāng)頭就接住本公主那一口仙子醉?唉,本公主不是說了嗎,行吧就這樣吧,那就是讓你不要跪了快點起來的意思啊,你出身都這么尊貴了你怎么還聽不懂人話呀?”
余萬棠被噴了一頭一臉的酒水,又被成雪融拐彎抹角說了一頓,眼淚終于忍不住了,嘩啦啦流下來。
那厚厚的妝先是被酒沖了大半,這會兒又讓眼淚沖了小半,臉上青一道、紅一道的,很是猙獰可怖。
成雪融毫不避諱地看著她嫌棄皺眉,揚聲喚道:“沉魚,落雁,快為余世子和余小姐引路,帶他們到客房。記得啊要讓他們自已更衣啊,要害得他們沾染了你們身上的民間氣息,你們可吃罪不起?!?p> “……是?!背留~、落雁應(yīng)諾,忍著笑,引著兩人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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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這才板起臉來,瞪了成雪融一眼,又無奈,又寵溺。
成雪融挑眉笑笑,又對董志林和梁師贊努了努嘴。
二人笑笑,也是點頭。
董志林還湊到太子耳邊,說了句什么悄悄話。
太子聽了更哈哈大笑,再次舉杯,揚聲說道:“方才融融胡鬧,各位都別放在心上,來,我們繼續(xù)?!?p> 喬佚坐在四人中間,將他們的眉來眼去看了個清清楚楚,卻實在想不通他們在打什么啞謎。
執(zhí)起酒杯,再要牛飲,便聽到成雪融壓低了聲音問他:“無雙,你心里痛快些了嗎?”
從她故意掀翻那碗熱湯,他便知道她是在為他出氣,內(nèi)心震撼早已過了,此刻再聽成雪融追問,他已完全能做到無動于衷。
成雪融便又抄起酒杯,表演了個一口悶。
“哼,真是木頭!”
她無聲嘀咕,他聽得清楚。
蒲芹
今天這點女友力……哦,不,粉絲力,不過是餐前小菜,解解饞,后邊還有一份大的!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