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族女開口
“族長大人……”
眾人哭成了一團(tuán)。
阿伊塔沒有蹲下來、甚至沒有圍上來，手握丹木果，站在旁邊看著、聽著，眼紅紅又倔強(qiáng)地不肯落淚。
周莫在黑衣人攙扶下站在阿伊塔之后，也默默看著、默默聽著。
終于，成雪融因?yàn)轶w弱、重傷、又大悲大痛，哇一下，又噴了一大口血出來。
喬佚迅速再點(diǎn)她身上幾處大穴，再次逆行氣息，將陽剛內(nèi)力轉(zhuǎn)成陰寒輸入她體內(nèi)。
“阿姐！”
“姑娘！”
圍著的一幫祭司也都緊張了，這個(gè)把脈、那個(gè)看傷口，隨身的藥粉藥丸也不知拿出來多少。
“阿儺！”
周莫也要湊上去，讓烏步昂給攔住，“哼，就是你用劍刺傷姑娘的，少在這假惺惺！”
“……”周莫理虧、頓步。
喬佚眉一蹙，哇一下，也噴了一大口血。
成雪融在昏昏沉沉之間努力地想甩開喬佚握著她的手。
這就是個(gè)以命換命的法子，用喬佚的命換她的命。
當(dāng)然，傷病之中的她是根本推不開喬佚的。
喬佚大喊：“丹木果呢？”
先解了紅蔓蛇毒，他就能直接輸內(nèi)力了。
這樣并不只為保全自己，更重要的是，不必經(jīng)過逆行轉(zhuǎn)換的內(nèi)力將更純更多，對成雪融更有益。
而且，想來那神奇的果子多少有續(xù)命之能，或許正是成雪融此刻所需。
“丹木果！”
烏伽什起身來到阿伊塔跟前，向她攤開手，“丹木果呢？族女大人，丹木果呢？”
方才族長大人將丹木果扔向后，正是阿伊塔接住的，這一幕大家都看到了。
周莫也過去，“你是族女？阿儺她娘給你的丹木果呢，快拿出來啊！”
阿伊塔慢慢伸出兩只拳頭，打開一只，躺著一枚紫色的果核。
“不是，不是這個(gè)，還有呢？”
阿伊塔又打開另一只，躺著一枚紅色的果核。
“是這個(gè)了！”
烏伽什激動地?fù)屵^，忽然想起來。
“還有呢，還有一個(gè)金色的？”
阿伊塔搖頭。
“什么意思？”
烏伽什眼神驚慌、祈求，“族女大人，還有第三顆果核呢，金色的果核？”
阿伊塔看著烏伽什的無助、感受到他的恐懼，眼中慢慢涌起哀傷。
烏伽什腿一彎，給阿伊塔跪下，哭著磕頭，“族女大人求求你，你把金核拿出來吧，阿姐要吃的……”
阿伊塔搖頭，眼中又浮起憤怒。
“金、核、我、吃、了。”她一字一頓，慢慢地說。
烏伽什鍥而不舍地還在磕頭，一聲聲似乎撞在每個(gè)人心上。
忽然，才愣住。
額頭緊貼著青石板，脊背僵硬得也像青石板，愣在那兒一動不動。
阿伊塔說，金核，她吃了？
天生啞疾的阿伊塔能說話了，說的第一句話是，她把金核吃了？
那阿姐怎么辦？
“她，對不住我。她吃紅核，她能活。她把金核，給我說話，我不怪她?！?p> 阿伊塔一輩子沒有說過話，這一次得了丹木果金核生殘補(bǔ)缺的奇效，治好了啞疾，第一次開口說話，說得磕磕碰碰、含混不清。
但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塔氏女，她怪族長大人把她抱了去，她怪成雪融奪了她的自由人生。
她以為成雪融需要金核只是為了褪去臉上的刺字，恢復(fù)往日的容顏。
所以，她把金核吃了，她把這當(dāng)做是原諒成雪融的條件。
“不是的，族女大人，不是這樣的……”
烏伽什跌坐在青石板上，嚎啕大哭。
黃核沒有了，金核也沒有了，阿姐再沒法擺脫同心蠱了。
本來阿姐養(yǎng)著火蛭就不容易，這次又受了這么重的傷，還怎么經(jīng)得起三五日就要一次的失卻心頭血？
“阿姐是要金核救命的，你把金核吃了，阿姐、阿姐死定了……”
阿伊塔茫然看著烏伽什，神情震驚、不可置信。
周莫也震驚，眾位祭司都震驚。
“你個(gè)什么族女，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你竟敢吃了阿儺的救命神藥，本王要劈了你！”
周莫持劍怒氣沖沖而來，眾位祭司齊聲喊“住手”，烏伽什跪行著擋在阿伊塔身前。
“族女大人是好人，她、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dú)⑺??！?p> .
“周莫……”
忽然，成雪融低低的呼喚傳來，周莫立刻扔了劍，快步過去。
“阿儺，你怎么樣？你放心吧，這世間神藥千千萬，沒有金核而已，本王這就派出桀王府全部的侍衛(wèi)、死士，東南西北、上山下海，為你去找另一枚神藥！”
成雪融虛弱地笑，似乎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有氣無力。
“你還不知道吧，其實(shí)你兩顆救逆丹都是我吃了……”
“第一次是在武湖上，要沒那顆丹可能我那時(shí)候就死了，是我騙了你，我對不起你，我也謝謝你……”
“但這次……周莫，我和你扯平了。你打個(gè)巴掌給顆甜棗、刺個(gè)我對穿再給顆救逆丹……”
“周莫，我不怪你，這里的事跟你無關(guān)，不許你插手，你走吧，以后別再踏足我大成疆域?！?p> “不，阿儺，我不走，我……”
“你以后怎么樣，只要不是再次侵犯我大成，都跟我沒關(guān)系，我……我剩下的時(shí)間不多了，我不想被你浪費(fèi)，你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可以嗎？”
“浪、浪費(fèi)？”
周莫大受打擊。
成雪融苦笑了一下，“說浪費(fèi)都是客氣的。要不是你，我不會重傷、我能拿到丹木果、我能活……”
她閉了眼，一瞬后再次睜開，眼神已變得凌厲如冰刃。
“周莫，我要你記住，今日這一戰(zhàn)我之所以會敗，乃是拜你所賜，他日我命歸黃泉，也是你害的！我問你，你還有什么資格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走，現(xiàn)在、立刻、馬上，帶著你的人，滾下山去！”
成雪融提著氣狠狠說出這段話，喬佚隨之出掌，擊在周莫肩上。
周莫倒坐在地上，睜大眼看著成雪融，面如死灰。
“帶你們的殿下離開，再不離開，我叫你們一輩子離不開！”
從聽到阿伊塔開口說話那一刻開始，喬佚就再沒說過任何話、沒看過任何人，直至此刻，他終于開口。
話語之中所包含的冷意、恨意，讓人幾乎要打哆嗦。
幾個(gè)黑衣人立刻搶過來，架著他們失魂落魄的桀王殿下，鉆進(jìn)密洞洞口，終于不見了。
這時(shí)候，成雪融才輕輕啊一聲，“我、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無雙，是他害了老侯爺，你要不要……”
喬佚閉了眼搖頭。
她不是忘，她是故意的。
她趕周莫走，她想保周莫一命，自始至終，都是這個(gè)想法、這個(gè)打算，并沒有變。
所以，他出手推開周莫那一掌，苦苦壓抑著，沒有傷周莫分毫。
“讓他走吧，一切都……算了?！?p> 順?biāo)换?，只要余生不再相見?p> .
“阿姐……”
烏伽什拿著紅核過來，“紅核解百毒，阿姐你先吃了吧，先把紅蔓蛇毒解了?！?p> 他把紅核送到成雪融嘴邊，成雪融緊閉著嘴，不肯吃。
烏伽什都哭了，“阿姐，你吃啊……先把紅蔓蛇毒解了，同心蠱以后再想辦法……”
成雪融扭開了頭，細(xì)細(xì)聲開口，“只有一枚紅核，救不了我的命……丹木果好神奇，不應(yīng)該浪費(fèi)在我這種將死之人身上……”
“阿姐……”
烏伽什哭著問：“阿姐，你是在怪族女大人嗎？是，是族女大人吃了你救命的果子，是她不好……但你能不能原諒她，族女大人她……”
“我不是！”
阿伊塔忽然上前來，擲地有聲地開口，打斷烏伽什。
“她才是，我不是?！?p> 她指的是，烏伽什稱呼她的，族女兩字。
“我，是華族，我，姓劉。我祖母、我阿爹、我阿娘，都死了，是她的……她的阿娘害死的。我祖父也死了，是為了救她死的。她阿娘，她，都對不起我?！?p> 阿伊塔在說到所謂成雪融的阿娘時(shí)，漲紅的眼眶終于溢出眼淚，被她迅速而用力地抹去。
成雪融的阿娘，正是撫養(yǎng)了她十八年的族長大人，在那十八年里，也是她的阿娘。
就算有怨、就算有恨，但眼睜睜看著阿娘死在面前，阿伊塔心里也很難過。
只是，她怎么都沒想到，阿娘在幻滅之前說了那么多話，竟無一字一句提到她。
親生的終究是親生，哪怕她和阿娘有十八年朝夕相處的感情，終究比不過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骨肉親情。
既然如此，她為什么不可以拿她的骨肉親情來說事？
烏伽什對她說的話很驚訝，驚訝得連名諱都說了出來，“阿伊你、你怎么會知道？”
然后又跪著成雪融求情，“阿姐，十五求你了……族女既然已經(jīng)知道，那我也不怕說了，她說得對，確實(shí)是我們一族對不起她……她很可憐的，阿姐你就原諒她吧，可以嗎？”
成雪融根本沒有怪她。
首先，阿伊塔確實(shí)可憐，是仡濮族、是她娘、是她，對不住老劉家、對不住阿伊塔在先；
其次，阿伊塔確實(shí)不知情，是她娘瞞著阿伊塔，剛才阿伊塔的震驚、愧疚她都有看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她累了。
為了自己身上這一毒一蠱，她追追尋尋、尋尋覓覓、覓了這么久，真的是累了。
或許，那只八百年老鬼說得對，這就是天意。
她本該在三月十四就死了的，這就是命運(yùn)，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死。
她不想聽什么認(rèn)不認(rèn)命的話，此刻頭昏腦脹、體虛乏力，她只想放松自己睡過去，什么恩恩怨怨都不想追究。
“無雙，帶我走吧，我想睡……”
“不要睡！雪兒，不要睡！”
但成雪融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閉上眼，失去了意識。
烏伽什趕忙湊過來，伸指到成雪融鼻下一探，狠狠松口氣。
“沒死，阿姐沒死……”
他又幫成雪融診視了一遍。
“那個(gè)救逆丹是真的厲害，阿姐的命已經(jīng)保住了?！?p> “姐夫你把阿姐放下，我要把阿姐傷口里的劍拔出來，上藥包扎……”
“只是阿姐太虛了，她還要養(yǎng)火蛭，這傷就算好了，身體也好不了，她活、活不久的……”
身體底子虛，可用陽剛內(nèi)力滋養(yǎng)，是能強(qiáng)身健體、延續(xù)壽命的。
可成雪融身中紅蔓蛇毒，最是懼怕陽剛內(nèi)力，要想行此法，除非先解了紅蔓蛇毒。
紅核她不愿意用，那么……
“陶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