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誘戰(zhàn)不言戰(zhàn),暗度陳倉患
浪花滔滔聲拍岸,礁崖旋風砍飛鳥。
戰(zhàn)艦駛來黑壓壓,號角嘶鳴戰(zhàn)鼓嘩。
碉堡排開長龍士,火炮架上待預發(fā)。
眼亮無語腳步勤,風向無序纓笙歌。
南懷杰聽到韓傾城是圣上的眼線時,心中不覺一陣子翻騰,苦澀的笑了笑。喬東家會意,淡淡一笑。
南懷杰道:“喬東家布局真真假假,真不在外假不在內,自個自導自演的唱著白臉與紅臉的角色,這雙簧唱的絕對是千古少有。小椒這般聰慧的姑娘家,與邳典這樣自強不息的男兒,被你們這般搗弄于股掌之中。通州人也被月老案雖迷惑,褒貶不一,但褒多貶少。月老案留在案場的羊皮紙上寫到復活的字樣,難道將尸體化作琥珀便是在等待復活與永生嗎?”
喬東家笑道:“人能復活便意味著永生,這是自古帝王的千古心愿,也是自古帝王的癡人說夢?!?p> 南懷杰道:“順治帝在董妃走后看破紅塵遁入空門四大皆空,應不會有此念想?!?p> 喬東家嘆了口氣道:“世間事無人說的明白,也無人理得清楚。如人生得意誰不是盡情折騰,淡泊明志者寥寥幾人而已。董妃董小宛十三歲之時曾在尼姑庵清修兩年,年間有一位天竺游僧來到此廟,提出過舍利要有血有肉之說。想必那時的才女董小宛獲知了尸身琥珀制作之法。后來入世化才女,入宮傳佛經,天子信奉,毀了男兒狠性,這也是太皇太后忌恨董妃的另一原因。順治帝也獲知了尸身琥珀制作之法,我等太監(jiān)們被傳之聽之。董妃死后,便是順治帝親自熬制的松香將董妃灌注化作琥珀?!?p> 南懷杰笑了笑,道:“老祖宗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先帝對尼姑有興趣,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p> 喬東家道:“紅顏薄命,都是風華正茂之時香消玉損,都留下一子,為子而茍且偷生。命運如此相似,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南懷杰也有感而發(fā)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喬東家想盡辦法將在下拉下水,你最終的決定是什么?”
喬東家沉默了一陣子,指了指霧氣外遠方的大海,道:“塵世如海,老夫擔當使命隨心隨緣罷了。南懷公子已見到了暗室中的具具白骨,他們也是在下設局而入之人,只是有緣無份,最終沒有逃過世俗的貪婪。南懷公子才智過人義薄云天,視王權如糞土,受當今圣上信任,是先帝有緣人,這個使命便要落在南懷公子身上了!”
南懷杰明白,被人捧一把后便要扛事了,輕輕一笑,道:“喬東家已下定決定,想讓在下做些什么?”
喬東家笑了笑,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我想請南懷公子幾天后將我的項上人頭提走,呈獻給朝廷,呈現(xiàn)給圣上。”
南懷杰愣了愣,盯著喬東家的面孔,而后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明白,喬東家這不是戲言,是做好了布置下定了決心。南懷杰想到了櫻花谷的那幫漢子,這種勇氣不是文人墨客所能夠理解的,更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具有的。
南懷杰點了點頭,苦澀一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先帝有喬東家這般臣子是種福氣。喬東家想一死來保韓友城父子平安,來保大福島平安。喬東家是位英雄人物,英雄人物會讓自個英雄的死去,喬東家韜光養(yǎng)晦也好暗中布局也罷,總在幕后活著,獻上頭顱之前想必要做一番英雄事。”
喬東家贊許的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一位奴才,談不上士。本是亂世中已死之人,能安逸的活了這么多年已是福氣,不是怕死,而是有了留戀,幾個養(yǎng)子雖說孝道但卻不太爭氣,沒有大智之人,反而幾個姑娘倒是眼界開闊。人死要死得其所,保護韓友城父子是我的使命,保護好大福島保護好喬家綢布莊是我的心念。當今圣上坐穩(wěn)了江山便要繞過先前承諾,聽信讒言變著法子來滅我大福島,從而斷掉韓友城的財路,加扣其罪名,令其潦倒逃生。我的死不是一種投降,而是一種交換,等籌碼的交換。究竟我的項上人頭值多少籌碼,要靠戰(zhàn)爭的反抗來秤量。”
南懷杰懂,只有反抗才能贏得尊重贏得談判的籌碼,而后用死亡的代價換來被眷顧人的茍且偷安!
南懷杰嘆了口氣道:“是不是曹璽曹大人所說的那支孟巖為水都督的海軍已在駛向大福島的途中?!?p> 喬東家道:“天氣沒有太大變化后天早上應能抵達。曹大人一生唱雙簧,誰也不得罪,但做到這一步已算情至義盡?!?p> 南懷杰皺了皺眉頭,瞧一眼輕描淡寫的喬東家,心生敬畏與好感,道:“喬東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物,戰(zhàn)爭在即,可大福島依舊如常?!?p> 喬東家哈哈一笑道:“大福島命運多舛,自從開島曬鹽這三十年以來,大大小小的海盜奪島之戰(zhàn)不下于百場。大福島男女老幼只畏懼海神,不畏懼戰(zhàn)爭,時時刻刻都在做著隨時應戰(zhàn)的準備!”
南懷杰道:“只是眼下這場戰(zhàn)爭不再是針對海盜的小打小鬧,而是針對駕駛裝甲戰(zhàn)艦的天子雄兵?!?p> 喬東家搖搖頭道:“都是人肉做的身軀,區(qū)別不大,大福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壁壘碉堡變幻莫測。再加上這是保家的反抗,現(xiàn)又是天氣多變的季節(jié),大福島漩渦風的規(guī)律只有大福島島民知曉。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方,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先帝的舍利還在望南樓。不求反攻打贏,但求能在伯仲之間贏得尊重?!?p> 南懷杰點了點頭,抱拳道:“喬東家不畏生死將自個全盤托出,令在下由衷佩服。南懷杰能做些什么?”
喬東家微微端正身子,抱拳道:“南懷公子義薄云天俠骨柔腸,我喬老奴才只請南懷公子將這里的一切和即將發(fā)生的一切如實稟告圣上。圣上總的來說是位明君,南懷公子的話圣上會信,揣測圣意不說,但相信朝廷會放大福島一馬,圣上也會放過韓友城父子。如此,我的項上人頭也算賣了個好價錢,值了!”
南懷杰鄭重的點了點頭,抱拳躬身道:“在下南懷杰,定當全力以赴!”
兩天后的早上,東方魚肚白照亮大福島,遠處巡邏的快帆船升起警示旗火速駛來。大福島戰(zhàn)鼓擂擂,響徹每個角落,島內之人皆行動起來。男人扛起武器有序列隊走向城墻,女人們攬著孩子走向巖洞,老人們搬起柴火,扛起鍋碗勺瓢,搭棚做飯。城墻上的男人們盯著遠方駛來的戰(zhàn)艦,有的嚴肅的盯著,有的冷冷的笑著,有的擦著拳頭急不可待??芍^是:
浪花滔滔聲拍岸,礁崖旋風砍飛鳥。
戰(zhàn)艦駛來黑壓壓,號角嘶鳴戰(zhàn)鼓嘩。
碉堡排開長龍士,火炮架上待預發(fā)。
眼亮無語腳步勤,風向無序纓笙歌。
南懷杰趴在城墻上遠遠的望著一位漂亮女人的身影,金絲雀的身影。只見金絲雀帶領小骨這幫機伶人笑呵呵的為小不點大的孩子們發(fā)著曬制的魚干和水,一副溫柔勤勞的模樣。孩子們笑呵呵雀躍的往前蹦跶的走著,童心因天真而可愛,因無知而無畏,因無畏而快樂。南懷杰舒心的笑了笑,金絲雀擦了把汗,又提出另一袋魚干,麻利的挑開繩扣繼續(xù)忙碌著。
南懷杰又朝原本海鷗號??康暮炒a頭望了望,海鷗號已沒了蹤影,想必昨晚已緊急裝滿鹽巴駛出了是非之地。帆船上少位沒有經驗的水手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南懷杰無奈的自我失落的笑了笑。
這時一位頭上綁塊黑色頭巾的大漢來到南懷杰面前,躬身道:“南懷公子,義夫有請南懷公子去城樓上一塊用膳,望南樓的姑娘們昨晚熬夜包了一晚的鮑魚水餃,相當美味?!?p> 南懷杰聽聲哈哈一笑,頭也沒回的道:“強哥九兄弟都來湊熱鬧了,看來大福島是不會輸?shù)??!?p> 強哥道:“義夫說這場戰(zhàn)爭不會贏也不會輸?!?p> 南懷杰點了點頭道:“輸不起也贏不起,沒有贏也沒有輸,不輸不贏是最好。但喬東家會先贏后再認輸,而后折中下算是不贏不輸?!?p> 強哥聽得一頭霧水,南懷杰拍了拍強哥的肩膀朝城樓走去,強哥嘀咕句:“與讀書人交流真難受!”
喬東家端坐在城樓正中央的椅子上,望著眼下大海上黑壓壓的艦船,笑了笑道:“南懷公子,估計他們是沒這口福的,請嘗嘗我們大福島的鮑魚水餃?!?p> 南懷杰坐下來,強哥也坐了下來,強哥向身旁的幾位義兄弟道:“吩咐下去,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鮑魚水餃一人兩大碗,保證管飽?!?p> 左右人便去了,不打會兒,鑼聲響了響,一群人吆喝道:“開飯!”
大福島的姑娘們便抬來六層高的飯匣,如花的笑容掛在嘴角,不慌不忙更沒有大戰(zhàn)在即的緊張,悠悠閑閑的為眾人撐起水餃來。
眾人接過飯碗有說有笑的吃著,仿佛眼下的戰(zhàn)艦不過是一群鯰魚一般。
南懷杰被這種氣場感染到了,心生佩服,不由的感嘆道:“沒有經歷過太多生死歷練,是不會有如此胸襟!”
水餃剛吃幾口,突然海上戰(zhàn)艦鳴炮,因被曹璽特殊警告,顧及到先帝肉身舍利所在,不敢炮口高揚狂轟亂炸。只是先將炮口輕揚,小心翼翼試探性投些炮彈,炮彈落在城墻外的沙灘上,沙子炸起,如一陣雨水一般淋在城墻上。
眾人趕緊彎腰,將飯碗護在下面,而后笑道:“這是誰帶的兵,真不厚道啊,竟往人家碗里摻沙子。”
強哥笑道:“帶兵的是松江提督孟巖,今年剛過不惑之年。和咱們算是本家,以前也是位私鹽販子,私鹽販不下去就去做海盜,海盜混不下去了又去當了兵,這人相貌出眾像南懷公子似的,當了兵后竟娶了官家寡婦,又回到海上抓海盜打海戰(zhàn),立了幾個功竟被大人物提拔做了松江提督?!?p> 眾人哈哈大笑,有人道:“也算他有出息,即是本家人,對他下手要輕些才好?!?p> 強哥道:“這倒不用客氣,畢竟都是皮粗肉糙的?!?p> 南懷杰笑了笑向喬東家道:“一段時日不見,強哥機靈勁多了很多?!?p> 喬東家道:“不打磨不成器,深受南懷公子影響?!?p> 這時一顆炮彈打到城墻上,城墻轟隆隆的震了震。
眾人一愣,隨即沉默了一陣子,而后一人一笑,眾人跟著笑了起來。
強哥道:“看來是瞄準了,不能細品慢咽了?!睆姼缃K于耐不住性子,大口的吞了起來。
喬東家道:“慢些吃,不慌!不懂的可以請教下南懷公子,南懷公子曾經可是大名鼎鼎的工部侍郎?!?p> 南懷杰笑道:“大名鼎鼎當真不敢當,小有名氣倒是不假。喬東家都已布局好了,他孟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將炮口架過城墻的。大戰(zhàn)之際不易飲酒,否則飲酒觀戰(zhàn)更過癮?!?p> 喬東家道:“大福島沒有這么一說,把酒窖的酒全拿來分下去!”
眾人聽到酒字,更是樂呵的開心一笑。南懷杰想了想笑了笑,欲言又止。
強哥有些不解,又不好意思當著眾人質疑喬東家,便瞅了瞅南懷杰。南懷杰會意,笑道:“兵家最忌狂躁,孟巖是海盜出身,或許很聰明或許是位猛將,看起艦隊有序運作,也知其是位管理經條有序之人。炮彈試探性投射,也說明他是位謹慎慎微之人。剛過不惑之年做到提督之位,算是得志之人,這樣的人往往能吃苦有拼勁也很勇敢,但這樣的人最忌恨別人不把他放進眼里。不將他放進眼里便是對他最有利的攻勢?!?p> 強哥想了想一知半解的算明白些,便裝作斯斯文文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吃起水餃來,而后腦瓜一靈,站起身大喊道:“待會喝酒時,順便拉出個橫幅來,寫上,大福島歡迎孟巖來做女婿,娶個寡婦,就封他為大福島將軍?!?p> 眾人哈哈哈一笑,南懷杰與喬東家交換下眼神,喬東家欣慰的笑了笑。
一行人抬上酒來,果真有人抄起筆墨在塊大白布上寫下:孟巖若降,可賜你寡婦兩位,封大福將軍!
人心都有脆弱之處,男人的脆弱之處往往是向理想邁進時,在起步的路途中為了升遷放棄靈魂選擇卑微。孟巖或許便是另一位邳典,底層小人物如懷有一番夢想,夢想越大,付出的就要越多,不單單是依托才華和努力,很多時候是要忍耐,胯下之辱的忍耐,歷盡千辛萬苦倒不怕,不談清高能放棄尊嚴甚至靈魂卻是很痛苦的事情。成功了揚眉吐氣了,便不愿再提起以往,以往是傷心地,以往是不堪回首,以往是丟失掉的自個,是隱藏著靈魂憋屈的另一個僵硬的軀體。孟巖從不提過往,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以往。畢竟他現(xiàn)在是位掌握著軍隊的提督,是真槍實彈的實權。
而現(xiàn)在心頭上的那道傷疤又被揭開,且是毫不保留的揭開外加嘲笑的諷刺。孟巖內心的怒火已點燃,面孔流露出來的卻是極為平淡的平靜,平靜的仿佛無一絲波瀾。
孟巖站立旗艦船首,淡淡一笑道:“古有曹孟德,今有我孟巖,就喜歡別人家的老婆,但與曹孟德相比我還是有些道德在的,我喜歡的是寡婦!”
左右將領聞言后識趣一笑,不敢接過話茬,也不敢大笑。
孟巖道:“如不是因為先帝的肉身舍利在這座島中,真想把它灰飛煙滅掉?!?p> 一位道人模樣的軍師從船艙中踱步走來,笑了笑道:“這大福島曾遭遇過數(shù)百次侵略,依舊在這里,可見其實力。對方切中要害這般激怒你,如若真的被激怒了便是上了他的當。你可知坐在城樓上的主帥是誰?”
這位道人名曰劉老道,算是位江湖奇人。孟巖能有今天地位與這位道人分不開關系,二人可謂是合二為一,孟巖是劉老道的人前身,劉老道是孟巖的身后智。
孟巖吐了口氣,拉開望遠鏡再次瞧了瞧,道:“是個文弱的老頭。瞧他們那份得意洋洋的樣子,死到臨頭時把酒言歡,擺明真不把咱們放在眼里,或許知道人即將死,凡事置之度外做最后狂歡?!?p> 劉老道搖搖頭道:“那個老頭名曰喬東家,曾是先帝身旁的貼身太監(jiān),后隨先帝出家。而他身旁那位年輕人名曰南懷杰,京城內大名鼎鼎的神探。曹大人曹璽號稱圣上的人身玉璽,是圣上的江南眼線,圣旨上是讓我們來協(xié)助通州府衙來擒拿月老案主犯,順帶繳獲私鹽走私的源頭,曹大人卻私下告知先帝肉身舍利在此島中,并囑咐說,不可大開殺戒!本以為是故弄玄虛,到大福島面前才明白,里面的玄機大的去了!”
孟巖道:“難道玄機是因為那位京城第一神探南懷杰還在島上?”
劉老道無奈的笑了笑,道:“權力這東西,一是地位,一是聲望,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東西,便是信任!如能得到帝王的信任,便是一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形的權利!這南懷杰淡泊名利,聽聞聰慧過人,能文能武智勇雙全,與圣上很有淵源,深得圣上信任。且曾經救過曹璽曹大人一命!南懷杰身先士卒獨自一人率先登島,幾天后曹大人又命我們緊急火速出發(fā),中間的玄機大的去了。大到我還沒有參透,甚至摸不著頭緒。這喬東家能在皇宮內混的風生水起深得先帝信任,出宮后又能混到這般田地,絕非凡夫俗子,老謀深算都是在小看他?!?p> 孟巖聽劉老道如此一說,心頭一顫,畢竟劉老道幾乎未在他面前說過如此氣餒的話。
孟巖道:“老師的建議是?”
劉老道望著城樓嘆了口氣道:“唯恐有詐不可輕易登島,未琢磨透之前唯有等!不違背旨意的等?!?p> 孟巖想了想笑了笑,對左右將領道:“通知下去,把各戰(zhàn)艦的陳年老舊的炮彈全搬出來,不用急不用慌,壓住炮筒穩(wěn)住勁兩天打完它,記住,最多打到城墻上,炮彈不可翻墻,違令者,斬首!”
左右人聽令后傳令去了。
喬東家瞧城樓下戰(zhàn)艦發(fā)射的炮彈有急急躁躁變成了小橋流水,時不時的發(fā)射一枚,打在城墻外的沙灘上。
喬東家有些尷尬的瞅了一眼南懷杰,南懷杰品口酒道:“看來這孟巖背后也有一只老狐貍?!?p> 喬東家贊同的笑了笑,向強哥問道:“聽聞孟巖背后有位老道,什么道行?”
強哥道:“孟巖背后有位劉老道,是孟巖當年販賣私鹽時一時心善從海里撈起來的一位道人,從此這位老道便跟隨孟巖,從掌柜升遷到軍師。有人說孟巖能有今天一半靠自個一半靠劉老道,我也見識過這位劉老道,才學和氣場沒法跟義夫比,最多也就是會一些旁門左道陰謀術而已?!?p> 喬東家即欣慰又無奈的苦笑一下,向強哥道:“官場上混過的官員最怕的是什么?”
強哥道:“丟烏紗帽!”
喬東家道:“他們受命來咱們大福島做什么來著?”
強哥道:“那還用說,肯定是來攻占咱們大福島。”
喬東家道:“那他們?yōu)楹尾粊砉???p> 強哥道:“不敢唄,怕攻上來回不去,只能放放空炮向上面交交差,敷衍了事?!?p> 喬東家道:“他們會放幾天空炮?”
強哥道:“這就不好說了,瞧他們把雙錨都拋下了,起碼今天應該是不敢攻上來了。”
喬東家道:“你有什么辦法把他們引誘上來?”
強哥想了想搖了搖頭,而后又道:“南懷公子應該有辦法將他們引誘上來?!?p> 南懷杰笑了笑,甩開扇子道:“喬東家是大智之人,所謂兵不厭詐,方才我也被帶進混沌里,猛然醒悟過來,喬東家果真是利害之人?!?p> 強哥又是一臉懵逼,喬東家悠悠一笑,對強哥道:“想辦法繼續(xù)引誘他們登島!不惜一切代價的引誘?!?p> 南懷杰倒一碗酒遞給強哥,笑道:“大家都醉了便是最大引誘,來來來,喝酒喝酒?!?p> 強哥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敞開胸懷咕嚕一碗一飲而盡。酒源源不斷的向城樓上運,大福島守衛(wèi)們也如強哥一般,蒙在鼓里不知所措。好在久戰(zhàn)必會生死麻木,百十場大大小小戰(zhàn)役下來,生死麻木不但是一種不畏不懼,也會形成一種默契與信任,默契是無聲的,信任放在心底。便也面對城墻下黑壓壓的戰(zhàn)船,豪情萬丈的舉起酒碗,咕嚕嚕的喝著。
孟巖的望眼鏡中呈現(xiàn)著城樓的狂歡之飲,好似戰(zhàn)爭已經勝利,完全沒將自個放進眼里,惱怒之情充斥進關節(jié)里,手指握的咯吱吱響。但越是如此,劉老道的聲音在耳畔好似越是強烈,孟巖壓著牙齒,顴骨凸起來鼓到極點后長長吐了一口氣。冷冷的笑了一聲,道:“等時機到了,我孟巖攻進這鳥島,讓你們片甲不留。”
孟巖的水軍依舊如此,時不時的發(fā)射兩枚散漫的炮彈。大福島眾人我行我素放寬心的喝起酒來,百般引誘著眼皮子底下的鐵甲戰(zhàn)艦。酒后的言語與肢體語言更是放肆到極限。
孟巖的將士們瞧城樓之上眾人行酒令高唱,破綻百出,更是攻城的好時機,一舉拿下不在話下。
孟巖這時反而靜怡了下來,這么多年的摸打滾爬他總結出一條他自個相信的規(guī)律,眾人都看好的事情必定是不好的,眾人都不看好的事情便存有轉機。眼下眾將士都流露出攻打必勝的看法,孟巖便更加相信劉老道所言,其中必有詐,耐心等待必能察覺到其中真正破綻,道破陰謀后方能攻取,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孟巖徒生一種自信,傲氣的道:“雕蟲小技,再次吩咐各戰(zhàn)艦,大福島什么時候真正開始備戰(zhàn),我軍才可謀圖攻島,兵不厭詐,一個沒有根的太監(jiān),一個官場混不下去的工部侍郎,兩個不得志不得意之人合作起來搞出這點名堂,簡直班門弄斧?!?p> 一語驚醒夢中人,左右人有些醒悟,趕緊拍道:“孟都督果然是明察秋毫見識非凡!”
孟巖得意一笑,擺擺手回船艙休息去了。
海上天氣百變萬化,海風納涼的清晨趕來,?;毮伈懖惑@,烈日當空的中午,烈日炎炎沙灘燙足。突然東南方飄來一團煙云,煙云即到雨水跟來,山雨欲來風滿樓,船兒跟風起浪跟著晃蕩。城樓上人迎著風雨端著酒碗,望著海上飄蕩之船艦豪俠般狂笑,戰(zhàn)艦上兵將們仰望搖晃的城墻,止住炮彈迎著風雨涼爽下。雨下個把時辰便又換來晴天,不大會兒,又飄來片片煙云。如此斷斷續(xù)續(xù)反反復復持續(xù)到了傍晚,等夕陽將大福島染成緋紅色。城樓上的酒宴便結束了,城墻上隔幾步遠便點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起槍魚來。香味熏染到海面,讓人垂涎欲滴。
南懷杰面容上的味道多了份洋溢自得,喬東家卻嚴謹了些,時不時的掃一眼海面。
南懷杰道:“喬東家大勝在即,可有話語暢談?!?p> 喬東家苦澀一笑,沉默良久道:“夜色將近,生死有命歸結于天,老奴一生經歷過太多悲歡離合,見識過起朱樓宴賓客樓塌了。悠悠一命不過白駒過隙,愛恨糾纏不過一面青藍,哪有什么天長地久,哪有什么世間太平,不過是你情我愿維系著一種天地框架內的平衡。老奴我,時間到了?!?p> 南懷杰聞言后敬重的敬了喬東家一碗酒,而后道:“命運多舛,誰是誰非誰又能分得太清。以勝換得尊嚴,以死換得別人茍活,喬東家即是梟雄也是佛?!?p> 喬東家擺擺手笑道:“南懷公子書生意氣想必上來了,某種程度上講咱倆是一類人,咱們這類人都能把事情看得透徹,只是懶得道破,世人眼中的有些玄機本來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我明白南懷公子想說什么,有時慈悲會是一把自殘的刀子,你對敵人的慈悲便是對自個的傷害。除非條件談妥有約在先,各自趨利?!?p> 南懷杰道:“將士為從未某過面的君主賣命,兵卒為從未正眼瞧過自個的將士賣命,至于為何賣命,僅是為了少交些賦稅多謝軍餉養(yǎng)活家人。君主為何要發(fā)動戰(zhàn)勝?胸懷壯志雄才大略掃蕩天下,哈哈哈,只是歷史的說辭,很多時候不過是一時意氣用事。心懷百姓疾苦,寥寥無幾。但戰(zhàn)爭又是無法逃避的,歷史需要戰(zhàn)爭來推進,咱們都是時代的弄潮兒。眼下這些兵卒從某種意義上都是些可憐人,不知道為什么打仗,在他們眼中打仗和種地在某種意義上是一樣。喬東家勝而仁慈豈不是更勝一籌!”
喬東家笑了笑搖了搖頭,而后沉默一陣子后嘆氣道:“老奴若如此做了,南懷公子可保大福島安全?”
南懷杰笑道:“大福島都已勝了,饒他們不死如還不知感恩,我愿代喬東家追殺之!”
喬東家點了點頭,道:“由南懷公子擔保,老奴還有何求呢!老奴定竭力勿殺孽而勝!”
南懷杰抱拳送上敬意!
黑夜來臨,烏云遮月,海風如蚺翻騰海面。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千年之前韓信的這招今日在大福島又搬上戲臺。強哥他們絞盡腦汁誘引孟巖水軍登島來戰(zhàn),孟巖識破計策拋錨等待時機。只是喬東家更勝一籌,計中有計,要的就是你自認為識破引誘之道,忍而不攻。畢竟這是大福島的地派,一座小島出門皆是海,打小在海中泡大的人和海中的魚沒什么兩樣。喬東家的一支秘密人馬便是這么一群人,從海中泡著長大,又經喬東家如調教強哥九兄弟一般親手調教,循戰(zhàn)規(guī)懂戰(zhàn)法。只是強哥九兄弟在陸上用武,他們這支組織在海里用武,可謂英勇頑強神出鬼沒?!?p> 烏云一股強有力的海風吹散,喬東家抬頭望了望朦朦月光下浮云走向。向強哥道:“將妙齡喚來吧?!?p> 強哥領命去了,不大會兒,今早在望南樓遇到的那位姑娘隨強哥來到喬東家面前。南懷杰向姑娘笑了笑道:“妙齡姑娘晚上好?。 ?p> 妙齡姑娘落落大方的道:“南懷公子莫要再走錯了門就好!”而后朝喬東家躬身道:“妙齡拜見義夫?!?p> 喬東家懷中掏出一枚鑰匙交給妙齡姑娘,道:“不面臨危險,勿要傷人,準備好船只救人,所救之人皆要捆綁結實,以防蛇咬農夫。南懷公子如有興趣也可隨之觀戰(zhàn)。”
妙齡姑娘微微一愣,瞟一眼南懷杰,隨即稱是,去了。
南懷杰朗聲一笑,抱拳道:“陪了喬東家老半天早就悶得慌了,妙齡姑娘在硝煙戰(zhàn)火中也是這般阿娜多姿如行仙境。隨她去了?!蹦蠎呀芪创龁號|家回應便已起身隨妙齡姑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