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幸而今生有唐若
電話那頭,唐若的胸口起伏不定,范云感覺她的語速明顯比一開始快了很多。
“……在我小的時候,大概五六歲那個樣子吧,每一次我媽去走親戚的時候,總是帶著我姐唐敏跟我弟唐欣去,從來不帶我……”
唐若的聲音有些黯然。
“……我奶奶說,有好幾次,我媽帶著我姐跟我弟偷偷地走了,可是,又被我看見了,我哇哇大哭著去追她們……摔倒了,膝蓋流出了血。
……我似乎不知道疼一樣,趕緊爬起來接著追,可是,我媽頭也不回……我奶奶就把我抱回來,我哭,她也哭……我媽可真狠心……”
范云雙眼一熱,眼淚撲籟籟落了下來。
他不能理解,身為母親,同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什么有人就能那樣的偏心?
那樣的厚此薄彼。
那樣的人絕不止唐若媽一個。
范云想:其實,辦法是有的啊!
譬如,這一次走親戚帶了老大與老三,那么,下一次難道就真的不能換一下,帶上老二么?
范云無法想像,幼小的唐若,是怎樣站在路口,望著通往外面的路,望著狠心的母親愈走愈遠的背影,嚎啕大哭;哭得,是怎樣的撕心裂肺!
范云眼含熱淚,就這樣聽著唐若的訴說。
“后來,在金靈渠廣告公司上班了,認識了一些好朋友……也認識了方科……他對我,不算好,也不算壞。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對我還可以,可是后來,有一次他跟我說,他的一個領(lǐng)導(dǎo)告訴他,結(jié)婚前對女人不應(yīng)該太好……后來,他對我就有些變了……”
范云握起了拳頭。
難道,愛一個人,不應(yīng)該是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嗎?
難道,對一個女孩子好,還要分什么婚前婚后嗎?
難道愛她,不是應(yīng)該努力愛、盡力愛,將她深深地愛進骨髓里去嗎?
上帝從男人的肋下,取出一根肋骨造了夏娃,不就是告誡男人,愛那女子,就等同愛自己啊!
范云想,那么漂亮,那么讓人恨不得想用盡全力去呵護的唐若,她的那個方科,又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
一定又高大,又魁梧吧?
一定又帥,又有錢吧?
不!
他決定見見方科,看看那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看看唐若那個所謂的“男朋友”,究竟長得什么模樣。
不急。
不急。
機會,總會有的。
…………………………
范云溫言細語安慰著電話那頭的唐若,他一邊說一些讓人暖心的話給她,一邊暗暗發(fā)誓:我若對你好,必傾盡今生。
唐若在范云的安慰下,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真不好意思,今晚給你講了這么多,謝謝你,那么有耐心聽我說……”
她在電話那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如果換成李陽,范云絕對會調(diào)侃她一下,甚至?xí){(diào)侃得李陽惱羞成怒,攥著美人拳“咚咚”地追著捶他。但是唐若,他不會,更舍不得。
聽了她的訴說,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保護欲來,在范云的字典里,從今以后,已經(jīng)為唐若將委屈兩個字給摳去了。
在范云朦朦朧朧的印象與感覺中,一直有那么一個女孩子,文靜、柔弱,讓人一想起她來就會情不自禁地微笑。
她的周圍有光,有一圈又一圈的明暈,她的臉必定是一眼見了終生不忘的,她就像神的孩子一樣,踏著七彩的云霞,微微笑著一步步朝他走來。
她就是唐若。
沒有見到唐若之前,范云的愛情,就是一個只存在于想像中的,美好又浪漫的身影,有些模糊,有些朦朦朧朧,沒有什么具體的參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影子,既不是先玲,也不是李陽,那個影子什么時候來,會不會來,他也不知道。
可是。
幸而今生有唐若。
她,就是他苦苦尋找了二十一年而不得的那個人呵!
老天必是可憐一個人,才會讓他(她)遇上她(他),才會讓他們相親,相愛,互相靠攏,偎依,在這茫茫人世中,并肩攜手走下去。
電話已掛,淚痕已干。
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聲滾雷,那是春的垂詢,也是春的呼喚,呼喚這大愛無疆的人間,多一些公平、公正、公道。
萬物有靈,遇春而生,當(dāng)春乃發(fā)。
無論春苗春芽。
抑或情感。
第二天上班,范云一直在想唐若的事,昨晚聽她說了那么多,他很想當(dāng)面安慰安慰她。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范云就往新華書店門口溜。
五金店老板娘早就瞅到他了,但是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范云頻繁的去那兒,是為了什么。
會的,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
她倒是很想范云能到她的店里來,那樣,她就可以跟范云聊一聊,增加增加感情,順便再介紹介紹自己的娘家侄女給范云認識認識。
不管怎么說,她還是很欣賞范云的,小伙子嘴甜,會哄人,長得更不用說——實在讓人常恨自己早生這些年。
還君明珠雙垂淚,恨不相逢未嫁時。
至于職業(yè)嘛!在巴掌大的一個小縣城里,當(dāng)一個城管,也還行吧,再說了,小伙子這么年輕,有大把的上升空間。
年輕人,總是前途無量的。
范云溜到書店里,仍是慣例——隨便抽一本書,抓在手里看。
他要等到六點半,六點半唐若才來,唐若公司的那些吃飯?zhí)玫膯T工才走,他才能上去六樓。
沒關(guān)系,說真的,為了唐若,現(xiàn)在讓他干什么都行。
如果范云能一直像這樣,每天都在這等唐若,每天都在書店里看上一個多小時的書,過不了多久,他一定會讓身邊的人大吃一驚,刮目相看的。
腹有詩書氣自華嘛!
不過,現(xiàn)在的范云,眼晴看在書上,感覺每一個字都如同自己前生那些相愛相殺的宿敵,紛紛擾擾,讓他頭大。
他真的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好不容易捱到六點半,范云老馬識途,上了六樓。
唐若已經(jīng)來了。
她正坐在一張桌子前教馬雪瑩寫作業(yè),一點小小的描紅,認數(shù)。
馬雪瑩正上幼兒園大班,明年才上小學(xué),但是,這個小姑娘人小鬼大,借用先玲的話說:跟她媽媽一樣,鬼精鬼精著呢!
精到什么程度,她經(jīng)常去她媽媽唐小蘭的錢包里拿她媽媽的錢,有時十塊八塊,有時三塊兩塊,然后,當(dāng)唐若帶她下樓玩時,一個人偷偷地跑到小賣店里買零食吃。
這就是她,一個五歲多的小女孩敢干的事。像她這么大的小孩子,恐怕有許多還一直像個猴子一樣吊在媽媽的身上,不敢輕易撒手吧。
馬雪瑩寫作業(yè)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這一點,值得表揚。
范云看著認真寫作業(yè)的馬雪瑩,再看看唐若,唐若朝他嫣然一笑。
這一笑代表你知。
我知。
代表一個女孩子,愿意與你擁有一些共同的秘密,代表她的心已開始被你吸引,代表她正在一點一點喜歡你。
阿姨端了菜上來,滿臉帶笑對馬雪瑩道:“馬雪瑩,吃飯嘍!”
這時,廚房里走出一個看上去比唐若大不了多少的男子,端著一盤腐竹燜鴨走了出來,看樣子,他是認識唐若的:“小唐,吃飯了?!?p> 里間門一響,又走出來一個比第一個要年輕些的男子。
范云覺得這一個男子跟端菜的很像,心想這一定是兩兄弟。
端菜的那個男子看見了范云,他主動朝范云伸出了手:“你好,楊峰?!?p> 范云忙伸手過去,跟他握了握手:“你好,范云?!?p> 先玲也從里面房間里走出來,她笑著招呼道:“今天人真多,熱鬧,哎……范云,一起過來吃飯。”
那個阿姨端了一碗湯菜上來,也招呼范云:“一起吃吧!”
范云心想,這些人倒是都十分有禮貌,又懂禮節(jié)。
唐若朝他微微一笑,她一邊起身去擺碗筷,一邊招呼馬雪瑩:“馬雪瑩,吃飯了,吃完飯再寫?!?p> 她當(dāng)然也擺了范云的碗筷,這是她的細心,也可以解釋成她對其他人的不放心——怕少了范云那份。
那個先玲叫她楊姐的阿姨,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取了幾支瓶裝的漓泉啤酒,和幾個玻璃杯出來,放在餐桌上:“你們幾個男的,喝點啤酒吧。俺們女滴,喝飲料。”
叫楊峰那個小伙子“嘭”的一聲開了一瓶啤酒,他伸手給范云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還有一個。
范云伸手拿起酒瓶,想給另一個歲數(shù)小一點的小伙子倒酒,楊峰伸手攔住了他:“俺弟弟不喝酒。”
范云舉著酒杯,表示這一頓飯,自己吃得實在是不好意思。
楊峰笑道:“你能吃多少?別客氣了,來,喝酒!”
喝酒。
吃菜。
楊姐挺客氣的也勸了勸范云:“做得不好吃,不一定合你的胃口,你別見怪?!?p> 楊姐真是又客氣,做菜的手藝又不賴啊。
喝著酒,吃著菜,范云偶爾偷偷地看下唐若,試圖從她臉上找到昨晚一些哭過的證據(jù)。
不好意思。
身嬌體柔的唐若,看上去面如滿月,笑語盈盈,臉上哪里有一絲絲哭過的痕跡?
范云左看右看,沒看出唐若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倒把唐若瞅得有一點點不好意思了。
她略帶慍怒的看了范云一眼,那意思是:注意影響,別生怕別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范云與唐若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回復(fù):得嘞,收到!
飯后,叫楊峰的那個小伙子提議打撲克牌,先玲第一個同意,然后是做飯的楊姐。
人不夠,新兵蛋子湊。
打就打唄,不能掃了別人的興。湊趣是一種美德,于是范云,唐若,以及另外一個小伙子也上場湊數(shù)。
對了,那個小伙子叫楊嶺。
一群人打上了撲克牌。
打的升級,都是業(yè)余的不能再業(yè)余的水平,其中,范云一個人厲害些,范云可是打這種玩法的老司機,以前在部隊時,他與李希剛是老搭檔,他倆曾經(jīng)拿過支隊組織的文娛比賽,撲克牌升級玩法雙人組的冠軍,當(dāng)時還得了三百塊錢獎金。
三百塊,對于津貼只有三四十塊錢的范云與希剛來說,那可是一筆巨款。
當(dāng)時,比賽完了,拿到獎金后,他倆很是被那些同年老兵大大敲了一筆竹杠。
劉艷松一臉狡猾狡猾滴說道:“你倆是代表咱們中隊去的,獲得的榮譽是集體的,獎金也是大家的,對不對,兄弟們?”
“對!對!”
“該不該請客?”
“該!”
劉艷松的話差點把范云與希剛的鼻子給氣歪了。
這竹杠敲得,很有水平,杠杠的。
但是,顯然像今晚這種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會嚴重影響范云水平的,他帶著唐若跟先玲一隊,簡直就是帶著兩只拖油瓶??!
唐若還湊合,雖然不怎么會打,但領(lǐng)悟能力蠻強,范云出大牌的時候,她知道趁機加分或跑分,唐若打得很靈活。
先玲打得那一手牌,水平簡直大大的好??!
該敵方抓分,關(guān)鍵時候她就會犯迷糊,就會停止動作,死死盯著手中的牌,口中念念有詞:“出這個?出那個?”急得范云恨不得把她的牌奪過來看看,那牌到了她手上時是不是就會生出花來?
反之。
若該我方抓分,她又開始早早將手中的五十K那些分牌敗光,等到范云讓倆拖油瓶加分的時候,先玲又不好意思地對范云與唐若笑道:“沒分可加了?!?p> 范云都不好意思說她——十足一個敗家老娘們。
沒關(guān)系,陪太子讀書是應(yīng)該的,陪美女娛樂也是必須的。
開心就好,范云一邊苦笑,一邊自我安慰道。
幸虧,做飯的楊姐跟先玲旗鼓相當(dāng),她倆半斤八兩,所以才拉近了兩支隊伍的差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玲吃了楊姐做的飯,才變得跟她思考牌技的水平差不多的緣故,還是楊姐受了先玲的影響,水平索性跟她一樣快差到姥姥家去了。
看來,老話不是沒有道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不過,牌桌上的氣氛倒是緊張的,融洽的,這一大桌子人,彼此的關(guān)系是隨著一局又一局的切磋逐漸增進了的。
馬雪瑩也不寫作業(yè)了,搬了張板凳坐在唐若身邊,單腿跪在板凳上,身子倚在唐若的身上,看這些人打牌。
小姑娘這點挺好,不吵不鬧,不像有些像她這么大的小孩子一樣,從來不想一個人安靜的玩,有事沒事總想拽著爸爸媽媽陪玩。
爸爸媽媽上了一天班,也是很累的。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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