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楊孝祖拎著常用的短棍和一個小包袱,沒帶顯眼的兵器。陸羽知道,那支短棍,裝上矛頭就是短矛,矛頭就在包袱里。另外陸羽曾經見過一次,師傅有一口珍愛的雁翎刀,極少使用。郭同就有些寒酸了,粗布的衣褲,腰扎大帶,提著鵝卵粗的哨棒。郭同出身寒微,家里挑著挑做小買賣,雙親沒了,便撇了挑子專心練武作鏢師,用來挑擔子的木棍留了下來,木棍一頭包了鐵皮,成了哨棒。楊孝祖多次勸他置辦兵器,他說自己用慣了這支,換了怕不順手。
路上,陸羽還想著去買些包子供三人充饑,被師傅笑他淺薄。郭同解釋:“韋家是揚州有名的大鹽商,家財何止萬貫,是真正巨富。晚上有值夜的護院,仆役,灶上會備好燒餅,腌菜,熱湯,不必自己操心?!?p> 韋府在西城,三人來到門前,陸羽看到整齊精致的大門,上懸韋府的大字。護院與楊師傅相熟,讓了三人進門。
三人去見了王管家,陸羽見到了王管家,楊孝祖對王管家說了保鏢這事。然后,就等著人家派活兒??墒峭豕芗覜]有著急,反而請他們三人坐下。
管家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楊師傅,原本昨日與您說的時候,只需要帶您的高徒來就可以,沒有什么不行的??墒亲蛱爝@事兒,幾位夫人說了,家里需要的人多也不能著急。有些鏢局也一直想來咱家找些活計,不好直接定給你們,這樣對人家其他的鏢局也不太公道。大家都在揚州城混飯吃。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日后都不好見面了。我這么楊師傅明白嗎?”
“王管家的意思是?”
“哎,這次的活兒,義友鏢局,還有秦家鏢局的幾位師傅也想接。老爺的意思呢,請新來的師傅定個好低再說?!?p> 楊師傅點頭:“明白了。什么時候開始?”
“馬上,人來齊了,咱們就開始?!?p> 陸羽在一旁也聽明白了。這算是入職前的考核吧?看來是要動武?楊師傅坐在那兒不急不慢。似乎也沒什么想要囑咐的。呆了一會兒,一個。仆役打扮的人快速跑了進來跟管家匯報:“人都到齊了。”
管家引著他們到了花園中的空地上。
這里明顯是一處已經陳舊的地方,而且準備翻修一下,所以大多數的東西景致都拆了,空出了些地方。
“咱們就在這兒吧?!?p> 仆役引著人來了。陸羽看了看出場的兩撥人。一波人為首的一位中年人,藏青棉布的短打衣服,身后背著一只鋼鞭,眉目中透出一股滄桑。從面部五官上依稀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面容俊朗的人。他身后跟著四個年輕的師傅,手中帶著樸刀和長棍。楊孝祖小聲介紹這事義友鏢局的雷總鏢頭。
另一波人手中都提著長槍。一位六旬老者身后跟著四個年輕人。
源順鏢局這邊,洪師傅來了,帶著他的徒弟。杜師傅也來了,帶著一個年輕人。洪師傅和杜師傅,陸羽見過面認得他們,兩個年輕人都不認識。
陸羽環(huán)顧一下四周。鏢局里混飯吃的人幾乎個個五大三粗,相比之下好像只有自己較為瘦小,這讓他成了眾人中比較顯眼的那一個。
王管家說話了:“諸位都是朋友,咱們比試也不要傷了和氣。即使不成,來了這一趟,也是為了給咱家?guī)兔?。老爺也早有吩咐,韋家也自有一分謝意。”
那個六旬老者先開口了:“說說今天的章程吧。怎么個比法?”另一邊雷鏢頭:“秦老哥想怎么比?”
“鏢局憑的是手藝。一膽二力三功夫,既然能夠帶出來,我想在座的年輕人也不會沒膽量。咱們就比比力氣和功夫吧?!?p> “咱們別傷了和氣,比比力氣,幾個師傅定個辦法”
陸羽在一旁看著師傅們沒說話。自始至終楊孝祖都站在那里,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幾個人最終定下了章程。雷總鏢頭提議。既然是帶著徒弟們出來,師傅們就不要下場了。
現場沒比力氣的石鎖石墩子。也不知道是誰看到了,拆下來準備重裝的一處假山。直接把它定做了比力氣的東西。
這個家伙怕不得有三四百斤重。關鍵是它不像石鎖那樣有個把手可以拿的住,這個比同樣重量的石鎖困難舉多了。
秦老師傅說了一句:“這東西要是舉都舉不起來,或者說搬都搬不動,那干脆就別比了?!?p> 他敢這么說,估計是他對自己的徒弟有把握。果然。秦家鏢局的三個人上去之后,依次抱起這塊石頭,只能算是抱吧。抱起之后也沒能挪動,僅僅只是扎個馬步抱起又放下,就這樣也憋得滿臉通紅。
在場的師傅們也不奇怪。義友鏢局的四個年輕人上去試了試,其中一個的力氣明顯不行,僅僅只是略微抬了一下,那石頭沒能挪動,把他自己臊了一個大紅臉,只能退了下去。
輪到陸羽這邊了。杜師傅的兒子,剛才他們悄悄介紹過了,還有洪師傅的徒弟,都上去試了。洪師傅的徒弟不行。杜師傅的兒子倒是有幾分力氣,愣是把那塊石頭一樣抱了起來。
郭同上去了,他把那塊石頭搬起來,甚至輕輕的動了一步,再放下。抱在手中的時間也是最長。這一下明顯比其他人超出了一些,讓幾個年長的師傅紛紛點頭。
最后還剩下陸羽沒有動。楊師傅扭頭看了看,估計是以為他有點兒怯場,“上去吧,輸贏無所謂,全當見見世面了?!?p> 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的人上場,眾人都有些輕視。有幾個城府不深的面上還露出了嘲笑的面容。
陸羽自己心里合計,這一場贏過的人不少,為了能夠讓后面的人比試進行的順利點,自己要震一震他們,免得他們把自己當軟柿子捏。
陸羽經過前番的變化,已經開始適應逐步強壯的身體。他估摸著石頭的分量,兩手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棱角處。為了不讓這個石頭脫手,甚至暗暗調動了身上的紫氣。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指開始慢慢的握緊石頭,甚至有的地方已經被抓的,嘻嘻嗦嗦的落下了石粉。站穩(wěn)了腳步,先是晃了晃石頭,接著猛地用力,將石頭抬到了胸口的地方,借著腰馬的力量緩了一下,學著舉重運動員的辦法,猛地把這塊石頭舉過頭頂。
舉過頭頂還不算完,少年舉著這塊石頭緩緩地轉動身體,看向眾人。叫好的聲音響了起來。自己的師傅楊孝祖第一次露出了吃驚的面容,估計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徒弟,身上有這么大的力氣。石頭放下,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雷師傅笑了:“好!英雄出少年。比過力氣,能夠抬起來的算是贏,大家覺得怎么樣?”
眾人紛紛點頭。
第二場,贏的人,下場比劃,點到為止。
抽簽,放對。比過一輪后,贏的人再抽簽。
長話短說,第一輪義友鏢局的人運氣不好,第一場碰到了郭同,被郭同用棍子打翻在地。第二場第三場碰到了秦家鏢局的人,全軍覆沒。
陸羽的第一場,對手是秦家鏢局的。二人站定之后,對方擰槍便往前刺,盡管這槍上去了槍頭,包了棉布,但是仍舊是有很大的力度。陸羽不慌不忙,早已拿弓在手。待對方擰槍的時候,突然開弓發(fā)出彈丸,彈丸正中那人左手手背,啪的一聲,泥丸碎裂,打的那人手松開了槍桿。緊接著第二彈,打在了對方的右手上,使的整支槍脫了手,這槍受到原本力量的約束,在脫手之后亂顫,方向偏到十萬八千里了,弄的大家不由自主的向后撤身。
簡簡單單的兩枚泥丸,打飛了敵人手中的兵器。陸羽輕輕松松的贏了第一場。
第一輪過后,郭同、陸羽和杜師傅的兒子留下。洪師傅的徒弟被淘汰了。秦家鏢局剩下兩個人。
秦師傅提議一場定輸贏,他對自己的二徒弟有信心。對付郭同半斤八兩,對付剩下的兩個人,穩(wěn)操勝券。他家出一個,源順鏢局也要出一人。大伙為了公平起見,雙方抽簽各出一人。還真讓陸羽給抽到了。
陸羽到了場中,手中雖然拿著弓,心里盤算,剛才那兩下眾人都看在眼里,不知道對方會使什么手段。果然,中人喊了開始之后,對方猛地向前沖。不僅如此,他的手上竟然帶了一幅鹿皮手套。這是打中了,我也不會撒手的意思。
看到此處,陸羽要對付他也不是沒有辦法,換上鐵彈丸就可以,或者打他的面門,不過那樣容易結下死仇。
陸羽讓過了槍頭,右手猛地一把抓住了槍桿,順著他向前沖的力,把整個槍向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這一拉一晃,晃的對方腳下失去了根基。此時雙方已經離得很近,陸羽使一個掃堂腿,這人腳下已經不穩(wěn),被一下掃在腿上,仰面倒地,槍已經脫手了。
陸羽把槍奪在手中,倒轉槍頭。指住了地上的人。
這兔起鶻落的兩下,又快又穩(wěn)。場中人見了,轟然叫好。
秦家鏢局和義友鏢局的師傅們全軍覆沒。
幾人二次到了堂中,管家不住的稱贊名師高徒,痛快的約定酬金,便請三人稍作準備,就開始護院。
看三人離開,王管家直接去了自家老爺的書房,韋家家主見了管家便問:“何事?”管家回道:“鏢局楊師傅帶了徒弟來了。
老爺問:“是跟你說的那個?你看怎么樣?”
管家回:“看著有些瘦小,功夫和力氣都不錯。就是年紀小了點,不到十八?!?p> “是小了點,不過那事有些蹊蹺,不能聲張,鏢局的人熟悉江湖門道,人多點好。你沒漏了什么風聲吧?”
“不敢,一直記著老爺的吩咐?!?p> “城外園子安頓好了嗎?”
管家說:“我去看過,都安頓好了,我才回來的。”
韋老爺嗯了一聲。
管家又說:“老爺,左右園子都準備好了,您何必在這里再等一晚,小心些好,這里留些下人與鏢師看護就行?!?p> “不必說了,再等一天?!?p> 仆役引著師徒到灶房取了熱湯,糕餅,三人享用過后,就開始了護院巡查。因為陸羽是第一次干護院,楊孝祖便帶著徒弟一一看過要巡查的地方。這處府宅,是普通商戶的規(guī)制,三進有跨院,規(guī)格普通,建筑院落雕琢的十分精細。明顯是在不能逾制的情況下,把錢花到每一處能用到的地方。院落中參差的種植名貴花木,與各類擺設映襯,極具匠心。此時晚風飄來,從園中花木上帶起淡淡香氣,晚風合著香氣,有種撫慰人心的舒緩在散發(fā)。慢慢的走,權當消食。陸羽從大難中醒來之后,包括記憶中,似乎第一次享受了這種愜意的舒緩。
楊孝祖邊走邊把保鏢護衛(wèi)的要領講給陸羽,特別是一些大戶人家的禁忌。等到了晚上巡夜,就由郭同帶著他,至于楊師傅嗎,年紀大了難免要稍事休息一下。
三人慢慢走著,天漸漸黑了下來。陸羽提起一個話頭:“師傅,您傳授的是出于行伍的武藝,剛才又說到防范飛賊,這世上真有高來高去,飛檐走壁的功夫?”
楊孝祖怒到:“你少去聽那些胡謅的話本,江湖上三教九流,各有各的門道,三分打,七分捧,把自己說的厲害些,是常有的事情。”
陸羽心想“自己身上這些異術,是不是也可以用些江湖門道來遮掩呢,魚目混珠可以試試看,不對,應該是珠混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