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天，聞爾到教室的時候，張逸杰還沒來。大概在早讀開始了5分鐘左右，男生才姍姍來遲，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張逸杰，老張頭昨晚沒把你怎么樣吧？有沒有叫你爸爸來？”聞爾知道張逸杰的父親是個脾氣十分火爆的男人，曾經(jīng)在教室外面對他大打出手，回家之后還給他暴揍了一頓。而他的母親是個地道的農(nóng)村婦人，一生都以丈夫和兒子為天，從小對張逸杰非常寵愛，以至于剛?cè)雽W(xué)的那幾個月，男生嘴巴里老是說著“我媽媽怎樣怎樣”，后來才漸漸不說了。但張逸杰告訴聞爾，母親在父親面前大氣不敢出，每當(dāng)他爸打他的時候，他媽只會站在一旁流淚，想勸不敢勸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就十分憎恨母親的軟弱和無能。
聞爾聽了張逸杰的經(jīng)歷，其實在家庭方面有同病相憐之感，所以對后來他的改變也頗能理解，或許他的叛逆和乖張是一種少年人獨有的反抗姿態(tài)吧。
張逸杰坐到位子上，從桌下掏出語文書，攤在課桌上，然后回應(yīng)聞爾：
“老張頭這次應(yīng)該是放不過我了，肯定要叫我爸來。”
聞爾把書立起來，擋住臉，小聲地湊過去問：
“那怎么辦？除了上網(wǎng)，你昨天沒跟外面那些人去干嘛吧？”
“沒有，我出了校門后，買了幾串炸炸，就蹲在網(wǎng)吧打游戲，其他什么都沒干過?！?p> “那老張頭應(yīng)該不至于生很大氣，之前許杰他們也被抓到過，老張頭不是也沒拿他們怎么樣么?！?p> 在聞爾的認(rèn)知里，老張頭一直都是個非常開明和講道理的班主任，對學(xué)生極為民主和具有親和力。所以，她覺得張逸杰應(yīng)該不會受到很重的批評。
但聞爾不知，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往往都是異乎尋常的平靜。
早讀結(jié)束前10分鐘，教室的門被推開，老張頭走了進(jìn)來。
“大家安靜。”
或許是嗅到了一股非比尋常的味道，教室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張逸杰，你跟3班的林博文前晚去干什么了？”
老張頭的問話過了一分鐘也沒有得到回應(yīng)，聞爾忍不住在下面用手拉了拉張逸杰的校服，示意他不要跟老張頭對著干。
“沒干什么，我前晚根本沒出去。”
“撒謊！誰給你作證，你找出來！”老張頭的音量突然拔高，把班里的其他同學(xué)都嚇了一跳，所有人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蔣，樂哥他們都可以證明我那天晚上不舒服，就請假在寢室休息。”
張逸杰叫的是他同寢室的那幾個男生，因為稱呼的是私下里的小名，所以老張頭一開始還愣住了，后來反應(yīng)過來，把那些男生都點了起來。
“昨天晚上是你們說張逸杰去網(wǎng)吧了，那前晚呢？他去哪里了？你們也實說?！?p> 那幾個人把目光投向張逸杰，但遺憾的是，兩方眼神交流失敗，張逸杰似乎是故意不去看他的那些哥們，心里應(yīng)是對他們抱有極大的信任。
“張老師，我們也，也不太清楚。張逸杰吃完晚飯后跟我們說人不太舒服，然后讓我們幫他請個假，就，就——”
沒等他們陳述完，老張頭就抬手打斷了，他揮了揮手：“你們跟我出來。”
等他們走出教室后，其他人就如被解穴一般，瘋了似的竊竊私語起來：
“張逸杰這回應(yīng)該死定了，你看老張頭那臉色……”
“他前天晚上都沒來晚自修，我覺得肯定也沒回寢室，說不定又去學(xué)校外面上網(wǎng)了。”
“他怎么會變成這樣?。亢喼本褪窃S杰二號?！?p> “我看他初一的時候膽子很小，現(xiàn)在真的簡直換了一個人呀！”
“你說，他不會跟別人互換靈魂了吧，現(xiàn)在張逸杰這具身體里面其實不是真的張逸杰，而是另外一個人?！?p> “哇！你別嚇我，肯定是你小說看多了，這種事情現(xiàn)實中根本不可能，好吧~”
“你沒看過國外的一些靈異事件啊，很多都是真實的，根本無法用科學(xué)來解釋?！?p> ……
八卦說得越來越離譜，弄得聞爾都覺得有點可怕，她戳了戳張逸杰的手臂，輕聲說道：
“你前晚真的出去了？說身體不舒服是騙老張頭的？”
對方?jīng)]反應(yīng)，聞爾急得打了他手臂一下：
“說話呀，你不會真撒謊了吧？老張頭雖然什么事都好商量，但他最強(qiáng)調(diào)要誠實。你要是真的去網(wǎng)吧了，就直接承認(rèn)，反正昨晚去也被發(fā)現(xiàn)了，多一次不會怎樣的?！?p> 畢竟是坐在一起學(xué)習(xí)生活了好幾年，基本的同桌之誼還是有的，聞爾此刻擔(dān)心地都要為他出謀劃策了，看看哪種方式可以少受點批評。
“我去KTV了?！?p> “什么！”聞爾一臉震驚。
“你膽子也太大了！你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學(xué)校嚴(yán)令禁止我們?nèi)サ膯?？還有，你跟誰一起去的？”聞爾真的想不到張逸杰現(xiàn)在能大膽到這種程度。
“我校外的哥們。我們又沒干嘛，就是去見識了一下。再說，我們也不是自己去的，有個兄弟他大表哥剛好過生日，在ktv包廂里請客，所以就叫上了我們?！?p> “但是你也太明目張膽了，現(xiàn)在可是每晚都要點名的，即使老張頭不在，其他管班老師還是會看的。而且，教務(wù)處主任每天晚上都在各個樓層里轉(zhuǎn)悠，好幾次都停在我們班過道上，我有時候看向窗外都能見到他?！?p> “你怕什么，你這么守紀(jì)律，誰也不會管到你頭上?！?p> 張逸杰說的倒是實話，雖然聞爾的內(nèi)心偶爾也會冒出一點叛逆的心思來，但那零星的一絲火苗會馬上被她給掐滅，所以她呈現(xiàn)給外人的一直都是不愛表現(xiàn)的乖乖孩子，從來都不會違反學(xué)校的規(guī)章制度。即使有出格的行為，那也僅限于家庭中，和聞爸聞媽起沖突的時候。
“我覺得你以后還是乖一點吧，即使不為了其他什么，也為了自己想想，馬上就要升初三了，你總不會不想升到高中部吧?！?p> 聞爾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位拯救失足少年的圣母，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但看張逸杰的反應(yīng)，似乎并沒有起什么作用。
教室里依舊在說話討論，聲音也越來越大，但老張頭忽然走了進(jìn)來。他直奔張逸杰的位子上來——
“站起來。”
張逸杰抬眼看了一下，身子卻沒有任何動作。老張頭應(yīng)該是被少年的無動于衷給惹怒了，他動手扯著張逸杰的衣服，把他一把拽了起來。
“說，前晚干什么去了！”
“我剛才就說過了，我回寢室躺著了，你還要我說什么！”
這時候，張逸杰也怒了，似乎在控訴老張頭剛才的行為沒給他留面子：
“你又不是我爸，憑什么這樣管我！”少年情緒激動、一臉不屑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我憑什么管你，就憑我教了你兩年書。啊，誰給你的膽子去跟外面的人跑到ktv這種地方去的！”
老張頭說著，把張逸杰拽離了座位，拉到了兩排桌子中間的過道上。
“出來，你跟我到外面去！”
“你放手，你憑什么拉我！你算老幾！”
眼看著老張頭把自己拽出了教室，張逸杰瘋狂反抗，在躁動中還上手打了老張頭，嘴里大罵著：
“你去死好了，神經(jīng)病！我他媽要你管！”
“啪！”
這一聲換來了此刻的寂靜，教室里恐怕這時候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