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戰(zhàn),盛安被窮兇極惡的妖人嚇得不輕,沒撐幾日就臥床不起了;杜秋也因為腿傷告假。
好在朝中三省六部中樞紐運作正常,不會因為兩個領(lǐng)頭的不在就癱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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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回府后把付斌拎了過來,命令他:“把那個小狼崽子看好,別教他死了。”
“遵命?!庇袊嗟那败囍b,付斌一句不敢多問生怕被下套。琢磨著將軍這個記仇的性子,該是想親手弄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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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穆起過來了。
脫了甲胄的她私下里十分喜歡穿花裙子…就是軍旅中人的無限接近于零的那種品味。
杜秋每每看到都欲言又止。
因為杜大將軍奇葩一個,離了向言府里根本沒有貼身伺候的,穆起看了眼她草率處理的傷口,拒絕溝通,直接弄了輛馬車把人打包帶走。
護國將軍府——
護國將軍府,是穆家府宅,字是先皇所賜——敬穆冉玲老將軍一生戎馬。
這幾天府里熱鬧了,穆起難得回來,還帶了個傷員。
穆冉玲滿頭花白銀發(fā),是錚錚鐵骨無雙國將啊,連小皇帝壽宴她都推辭不去,此刻卻拄著拐杖親自迎到了府門口。
穆起久不見親娘,下了馬車激動不已迎上前去:“娘!”
穆冉玲也難得慈母情懷,笑著應(yīng)她:“誒,回來啦?!比缓缶捅贾R車過去了,一把老骨頭還去扶人:“哎呦可慢點?!?p> 把人扶下來是上下打量埋怨著:“你說你,就調(diào)一隊親兵回來好了,非要自己動手,和那盛老太致氣犯得上不?”
穆起:“……”娘你看得見我么?
杜秋笑著拱手:“是,姨母教訓(xùn)的是?!痹谕忸^再渾不吝,杜秋對穆老將軍從來恭恭敬敬。
迎進府去,又是家仆侍子一通安排,老將軍才放心離開。
書房里。
杜秋正端坐大椅上,衣擺撩到一邊,腳下跪著一男子給她換藥。
穆起坐在對面翻日常軍報道:“那群妖族俘虜里竟然混進了一個人,說是給白狼的兒子教書的,葉司已經(jīng)給扣下了。”
“嗯。”對面女子問:“白狼如何?”
“還沒探到,咱們不追擊不代表地方軍不追,估計正逃命呢。”
聞言杜秋往后歇靠,眸光輕蔑心想:兔死狗烹,希望兔子安然無恙。
這是她的秘密。
老皇在位時是何等忌憚杜家,卻到死都沒能下手。就是因為妖族在,千煞軍有用,杜家這條狗需得養(yǎng)著。
時至今日皇帝雖小,道理卻不變。
穆起見她眼神陰了下去,便問道:“你是要斬草除根么?”
翠微山圍剿她有意放了白狼,不是救它,而是自救。杜秋回神一笑:“不必。”轉(zhuǎn)了話頭問她:“宮里那些俘虜怎么樣?”
腳邊男子換好藥,行禮后安靜退下,起身才發(fā)現(xiàn)他喉嚨處有一道紅線,是個啞的——穆家養(yǎng)的醫(yī)童,聽不到說不出。
隨軍行醫(yī),不泄私密。
穆起漂亮的翻了個白眼:“一部分去服役,多數(shù)姿色不錯被內(nèi)廷帶走了。你壽宴上剛殺了一批,這又來一批,我看你以后別管了?!?p> 女子‘嘁’一聲:“只要不在大殿上惡心我,我管那群畜生睡到誰床上呢!”
待了三四天傷好個七八,杜秋辭別老將軍,去到千煞軍‘上都城關(guān)大營’例行點兵。
葉司老遠率親兵隊相迎,只見漫草原野一人一騎飛馳而來,修長身形颯爽英姿自有吞噬天地的氣量,叫她一個女人都咽口水。
不過將軍這個獨來獨往的毛病,得改改了。
“吁??!”戰(zhàn)馬急停,高揚前掌,葉司上前接過韁繩問:“將軍傷好些么?”
杜秋翻身下馬拍拍她肩膀:“皮肉傷,無礙?!?p> 葉司感覺肩膀被開了光,清秀臉龐露出笑容道:“向言回來了,該是打聽到了狼王的消息?!?p> .
三人聚在葉司的營帳,向言風(fēng)塵仆仆人都黑瘦了一圈。
知道杜秋急要這個消息,立刻報道:“狼王還活著,但地方軍一路打壓,她已經(jīng)率殘余部族逃到了比丘?!?p> 杜秋聽著面有凝色,氣息很沉,活著就好。
“葉大人!”賬外有兵來報:“武場有亂,請大人前往!”
傳令兵抱拳等著,帳簾掀開卻見著了自家將軍的臉,嚇一跳忙跪地高聲:“參見將軍。”
幾人一齊往武場走。
葉司心里忐忑不安,心想將軍才修養(yǎng)兩天營里就出亂子,可是得受罰了。
進得武場,遠遠見一隊兵士手持長槍圍成一個圈,欲攻欲守舉棋不定。
再走近聽得圈里有男子大聲哭喊著:“別過來!你們于心何忍!”
“他只是個孩子!你們怎么可以這樣??!”
杜秋一眼掃過看向葉司:軍營里為何有男人!”
這一眼不痛不癢卻讓葉司渾身一顫,忙頷首報:“主子,是俘虜里混進的男人,屬下暫且扣在了軍中?!?p> “嗯?!倍徘飸浧穑褪悄莻€狼王兒子的教書先生么,既然早有報備便未加責怪。
在幾步外站定,向言和葉司習(xí)慣的護在左右。
杜秋放眼一看,眉便皺了起來,不悅道:“這小妖怎么來的!”包圍圈里的是一個男人和那狼崽子!
它不是應(yīng)該在宮里被付斌看管著么!
葉司回道:“御林軍付大人送來,說是您的意思,屬下便把它安排在演武場,還算不錯?!?p> 千煞軍向來有用妖練手的習(xí)慣。
葉司的還算不錯,就給將士們操練了,和靶子木樁一個作用。
“多久了?”
葉司:“今日是第六日?!?p> 杜秋閉了閉眼,負手吩咐道:“向言,即刻入宮帶付斌來見我?!彼肋@個付大人是真傻子無能,還是知道了什么!擅自更改她的意思,是想死么!
“是?!毕蜓圆桓业R,即刻動身。
包圍圈里兵長過來報:“將軍,大人,我們例行操練,這男子突然出現(xiàn)護著那妖,屬下們不敢妄動傷人。”
那男人正滿臉心痛的把‘少年’護在身后,不停說著:“你們于心何忍?!?p> 但凡有兵士靠近要把他拉開,身后那‘少年’立刻就會沖出來亮出‘爪子獠牙’。
士兵近身搏斗占不了便宜,又要在意著不傷那男人,因此僵持不下。
又是那雙金黃的瞳眸,此刻緊張兇狠做困獸之斗,很想活下去么?是啊,這世上無論人妖牲畜,哪個不想活下去。
但它們說了都不算。
人墻后女子單手舉起輕弩,透過縫隙瞄準圈內(nèi)——男人身后露出的肩膀,利落扣下扳機!
輕弩上金屬箭頭破風(fēng)而出。
“嗷??!”下一秒包圍圈里乍然一聲痛苦嘶吼,男人身后‘少年’被箭勢帶出去一丈遠騰空摔在身后黃沙地上,肩膀被貫穿,瞬間蜷成一團只剩嗚咽。
“月琊?。 币姞钅腥撕捌屏撕韲禍I如雨下,轉(zhuǎn)身要奔他過去,士兵迅速上前將他押住。
“你們殺人不眨眼!啊啊?。 蹦腥送纯嗟膾暝觳脖皇勘o扯著,無助彎下腰身。
女子平靜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它不是人?!?p> 男人猛一抬頭,入目這張臉讓他張嘴粗喘瞳孔劇烈晃動,半晌幾乎要將她看穿男人突然開口:“我認得你??!”
他認得這雙眼。
雖然此刻對著這絕望境地,但那雙眼仍漂亮得叫人側(cè)目。
微揚的鳳眸,不驚不怒尤威壓赫赫,她瞳孔比最淺的茶水還要淺,他斷不會記錯。
但那眼底總淌著一抹淡漠,是千軍萬馬刀光劍影凝聚成的冷靜,怎不讓人瑟縮。
尤在此刻,對比他的驚懼悲痛,她那死水當湖臨風(fēng)不皺的眸子仍自驚艷,簡直教人絕望!
男人顫抖了聲音緩緩滑下眼神喃喃自語:“我認得你我認得你!”
將手中輕弩遞給士兵,女子笑了:“滿世界都認得我?!?p> 軍營不可無序,葉司在一旁整頓道:“把它帶回牢籠看管!”
“是!”士兵得令行動,其余人四散歸隊。
見要把‘少年’帶走,男人忽然‘詐尸’嘶吼起來:“我在翠微山見過你!你身為將軍勾結(jié)妖族,你當死罪!!”
女子轉(zhuǎn)身走了,輕飄飄撇給他一句:“污蔑我,你要死我前面?!?p> 葉司見杜秋沒下令發(fā)落,便吩咐左右:“綁了看管起來,再讓人逃了提頭來見!”
“是!”親兵不敢怠慢。
男人被帶走仍大聲喊著:“求你們給他醫(yī)治!求你們發(fā)發(fā)慈悲!!”
葉司清秀的面容難得變成黑底鍋,這男人喊上兩嗓子,好像她們做了什么不倫不類的事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