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衣躺在司葉莊園里,滿足地喝著陶蘇喂給他的粥,看到慕疏進來,陶蘇示意她坐下。
“不要總對他兇巴巴的,司葉也怪可憐的?!?p> “他多自私啊,曾經那樣戲謔我,現(xiàn)在要我對他有好感?”
“有沒有好感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吧,小疏,有時在感情上,你太強勢了,讓對方喘息不得。我的意思是,假如他有一個地方對不住你,就算他以后用命來換,你都不肯原諒?!?p> “有么?”聽陶蘇這么說,她眉頭一皺,微微有些觸動,她很清楚,自己的確是這樣的人。
對感情要求純潔無暇,但自己又不肯主動做些什么去挽回,這也是她與閔昔最終沒有在一起的緣故。
“我沒有說一定要你接受司葉還是怎么樣,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者說,你愿意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畢竟你的幸福,只有你自己體察得到?!?p> “謝謝你,你總是在我迷路的時候,給我一個方向。”
“哈哈,也沒有這么神,我自己不也是稀里糊涂的嗎?反正都已經生到這個世界,不如怎么開心怎么活吧。”
“陶蘇,我真羨慕你?!?p> “其實你也能過上讓別人羨慕你的生活啊。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司葉有什么讓你覺得特別迷人的地方?”
“背影?!蹦绞韬敛华q豫地說。
“你竟覺得司葉的背影最迷人?看樣子你是真的愛上他了?!?p> “與他正面相視,總覺得交談內容有限,表達又不及心中真正想的,只有在他與我道別時,轉身走向遠方,兩邊的樹葉仿佛都在為他伴舞,那的確吸引我,以至于他的背影都是那么的不舍,怕他就此與我不復相見?!?p> 顧衣聽她們倆這樣說著話,覺得很愜意。對司葉與慕疏,其實他早就想說點什么了。只不過以前并不知曉司葉會不會對他下手,所以也沒有必要說。
“司葉對你真的是最好的?!鳖櫼螺p聲說。“且不論他的地位,其實在蜉蝣國時,他多疑,頂不愿意相信別人,可能是到這里之后,你骨子里本身攜帶的品格感染了他,他漸漸地能夠向別人敞開心扉了。在我們蜉蝣國,相信別人就等于給了一把別人可以殺你的槍,是絕對不能有的思想,可在這里,他把一切都交給你了。慕疏,對你,他是真心的?!?p> 慕疏垂下眼瞼,她知道自己完了,司葉已經呼嘯著沖她的心而來,無視拒絕,不容許她思考。
慕疏用手支著下巴,兩眼一眨一眨地看著夜空。她聽到后邊有腳步聲在接近,但沒有回頭。熟悉的聲音傳來:“在看什么?”
“你覺不覺得星星其實也是挺可憐的?”
“你為什么總覺得其他人其他事物可憐呢?我覺得,你最可憐?!?p> “這……從何說起?”
“從來不為自己活?!?p> “你這話說得輕巧,人一輩子若都為自己活,太自私了。別人對他所有的付出他都視而不見,吝嗇得不肯為別人付出一點,你覺得那是為自己活的好處嗎?”
“不是全為自己,但全不為自己,也是失敗和不現(xiàn)實的。你呢,看似為別人活,其實私底下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誰都不傻,怎么能看不出來呢?”
“什么意思?!?p> “舉個例子吧,你覺得自己是為陶蘇好,什么都替她出頭,可她未必喜歡。”
“不許你離間我跟朋友的感情。你知道什么?”
“自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能好多久,但你對她的期許太高,當她達不到時,你就會無比沮喪。那樣你們的友誼就特別容易崩塌。莫不如放開對方,也饒過自己?!?p> “她跟閔昔我早就不在意了,曾經我是總干涉她的私事,而且希望她好,我也承認除了她,別人都不太歡迎我,所以我希望在她身上得到從別人身上得不到的友情。這可能就是我自私的地方吧?!?p> “你有些自卑。”
“你不也是嗎?我自卑是因為家庭因素,我十幾歲的時候,媽媽生下弟弟,但弟弟剛出生就……就死了。一個月后,爸爸也去世了,緊接著我又失去了媽媽。然后我就繼養(yǎng)在舅媽家,小小的我就早早地學會了察顏觀色,為人圓滑乖巧。這樣的家境,讓我怎么能自信得起來呢!我組織大家鬧,希望學校把我開除,那樣就好了,我就不用再假裝自己是一個乖巧的孩子了。其實自卑通過后天的治愈和強大內心是可以彌補一些的,而你就沒有那么好運了,你即使得到愛魂也體會不到愛,不是比我慘嗎?”
“你說的都對,但現(xiàn)在我已經跟你吵不起來了。剩下這些時間,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慕疏把臉側過去,瞥了他一眼,又轉了回來,沉默了一陣后問道:“多久?”
司葉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可能明年,可能下個月,可能下周,可能明天,也可能,就是現(xiàn)在。
慕疏看出他的惆悵,不再問,抬頭望起星星來。
“陸天他們并沒有動作,這是我最怕的?!彼救~說。
“沒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嗎?”
“那是在你能掌控的前提下,你都不知道事態(tài)的發(fā)展、敵人的動向,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你都是被動的?!?p> 什么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你不離開就是好消息呀。她心里暗自思忖,又擔心他看出她的心思。
慕疏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猶豫不定、思前想后了!該死!
三天、四天,這是第五天了。從蜉蝣國到這里,來回五天就夠了。金翅一定能回來的,而且一定會帶回來一些東西的。
陸天突然間笑起來。
秒秒與他坐在同一間屋子,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當他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時候,她才敢上前與他閑語幾句。
“親愛的,已經胸有成竹了?”秒秒遞過去一掰橙子,笑道。
陸天沒有回答,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她的頭磕在他前胸扣子上,有些痛,但她不想攪了他的好興致,于是她一動不動,假裝享受地在他懷里依偎著。
他使勁嚼著橙子,橙肉裹著單薄的白衣衫在他的嘴里來回滾動,直至呯的一聲,它們立刻被碾成幾段,濺出的汁水迅速噴在秒秒的側臉,她沒有用手擦,也沒有吭聲。
良久,他咽下那掰嚼啐了的橙肉,嘴里不經意地吐出一句話,那聲音也不大,如同一只扔進狼堆的肉,沒指望有回音。
“為什么要跟我?”
秒秒愣了幾秒,起身看著他的臉,隨后嘆了口氣,又躺回他的懷里,溫柔地看著他,輕輕說:“因為喜歡你?!?p> “你覺得司葉喜歡慕疏嗎?”
“???不知道。嗯……應該不太喜歡她那類型吧,每次都對她那么兇?!?p> “那你覺得司葉會喜歡什么類型的呢?”
“溫順一點的、安靜一點的——聰明一點的!”
“是在說你嗎?”
“你說什么吶!”秒秒嬌嗔著起身,輕輕打了他一下。陸天面無表情凝視著屋內一角,沉默著。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秒秒警覺地問。
“是顧衣,你去開門?!标懱熳旖锹冻霾豢伤甲h的笑容,淡然地注視著門口。
“你來了?”見顧衣進來,他并未起身。
顧衣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就告訴秒秒在學校外面訂個安靜一點兒的房間,他知道,現(xiàn)在的顧衣已經看不到莊園里的任何一樣東西了。
“可以跟你單獨聊幾句嗎?”
“當然可以,秒秒,你先去莊園里,澆澆百合——好好澆。”
陸天突然假裝忙碌起來,一會兒給顧衣倒茶水,一會兒邀請他一起看最新修煉的藍色百合花蕊,就是不給他機會跟他說話。
顧衣終于忍不住了,打斷正要出去拿水果的陸天:“你用得著這樣嗎?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p> 陸天放下懸空的水果盤,沖顧衣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眉頭一皺,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恕我直言,咱們三個雖說為兄弟,但你跟司葉是正統(tǒng)的皇子,我呢,只是一個被人拋棄的——怎么說呢,當初我經歷的那些你也看到了,恐怕連流浪狗都不如吧?這樣的我,怎么能與您堂堂皇子稱兄道弟,更甚,去揣度您的心理呢?”
“這意思,你就是不想與我再多說什么了?”
陸天笑而不語,擺弄著手中的指環(huán)。
“告辭!”顧衣起身要走。
“生氣啦?別忘了,在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咱們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怎么這么容易就放棄合作了呢?放心吧,我心里還是向著你的,只不過那封告發(fā)司葉的信,在他確實做出那樣的事后就寄到蜉王手里了,在這之前呢,我沒有想過你們倆這么快就聯(lián)手對付我了,所以,不算我失信吧?”
顧衣閉上眼睛,攥緊拳頭,深深吸了口氣,“還在騙我。信在我這里,你拿什么寄?”
“我的兄弟呀,難道我就不會復印一份嗎?學校有很多復印機的啊。哦對,還是你視之為親情的路彤幫忙復印的呢。你還不知道吧,你的那份,是復印件。原件已經在蜉王手里了?!?p> “陸天,你就一定要這么咄咄逼人嗎?”
“我咄咄逼人?是我嗎?是你跟你那尊敬的司葉好嗎?把我關在黑不見底的囚獄中,設計安排秒秒算計我,你們在做這些的時候,想過咄咄逼人這四個字怎么寫嗎?我只是一點一滴地還給你們罷了。還有你,到底是哪邊的?。楷F(xiàn)在說你是司葉那邊的,我一點都不相信。誰知道你哪天就又反悔了,再來找我合作呢?哎,你覺得這有可能吧?其實你跟司葉的聯(lián)盟也不是堅不可摧的,不就是因為他救了你一次嗎?如果我再救你一次,你會回來跟我合作嗎?”
“你瘋了。”
顧衣吐出這幾個字就摔門而去,他不想再看到陸天那猖獗猙獰的嘴臉,當下要緊的是告訴司葉,不可預知的災難正向他襲來。
陸天自信地抬起頭,有蜉王做后盾,他什么都不用想。終于不用過看別人臉色的日子了。他瞇著眼睛,想著當初翻譯出來的幾句話:
顧衣的信已收到,司葉身份的確可疑,待查證后會下旨。
“太子,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陸天聽這話眉頭一緊,“不用叫這么早,蜉王還沒正式確立我。等我回去,有你們叫的時候?!?p> 一身便裝的守衛(wèi)小聲說是,準備退下。
陸天看著唯他是從的護衛(wèi),心中暗喜。蜉王的動作真快,消息剛到,就派來一隊精良守衛(wèi),還未等所有牽扯的人都抓到,就迫不及待地要他干掉司葉,果真跟當初要滅了他跟母妃一樣心狠手辣!
“等等。”
“殿下!”
“拿下顧衣。”
“我們來時蜉王有令,不準用武力限制顧衣的人身自由?!?p> 陸天皺了一下眉,手掌輕輕地拍了幾下桌子。
“派幾個人,穿上除隱衣,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厝フ堫櫼聛??!?p> “是?!?p> 回去的路上,顧衣感到身體非常虛弱,可能是沒幾天的轉變,讓他不適應。他抬起頭,初春的陽光溫暖地灑在他的臉上,他的體內涌動著好幾股復雜的情緒,他知道,他已經擁有了人類所有的感知能力。
前面有幾棵古樹,他習慣性走到樹前,虔誠地跪下來,低下頭參拜。
“顧少好興致,現(xiàn)在還會參拜古樹?!?p> 他沒有起身,就知道陸天不會輕易放了他。
“顧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他猛地轉過身,發(fā)現(xiàn)陸天的兩個守衛(wèi)把路彤挾在中間。
“顧衣!他們是誰?為什么要抓我?你用法術啊快!”
他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不會掠魂,也沒有法術。
來到這里,他總共就主動掠了兩個人的魂,一個是陶蘇,一個是路彤,一個是他的最愛,一個是牽動他親情的流波,可現(xiàn)在,這兩個人他都保護不了了。
他慢慢站起身,“你們敢對我動手?”
這里距離司葉他們那里還有很長的距離,他能清晰地看到這一切,就知道陸天是故意而為之,不妙,他在心里喊。
“您知道,殿下并不會對您怎么樣,他只想用您來引司葉伏法。”
“法?哪來的什么法,不過是你們信口開河而已?!?p> “顧少,您應不應,并不由您說了算,而是她?!闭f著,守衛(wèi)從身后抽出一根藤鞭——蜉蝣國對犯規(guī)的人的處置工具。
“殿下說了,不能對您用武力,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正像我們不能對司葉用武力,但需要您來引他過來,是一樣的?!闭f著,守衛(wèi)揮起手臂。
“住手!”
“為什么?”守衛(wèi)像一臺計算機,一板一眼地說著程序里的話。
“不要這樣對她?!?p> “如果她跟陶蘇必須有一人承受這一切,您會選擇誰?”
顧衣堅定地搖搖頭:“她們倆哪個都不行,我不做選擇?!?p> “顧少,您違反了蜉蝣國的規(guī)定,并沒有只對傅陶蘇一人真心,因此,我們需要在這里,”守衛(wèi)頓了一下,“幫您結束她的生命?!?p> 顧衣毫不猶豫地沖過去,可他的速度已經受自然物理的控制,根本不像之前那樣迅速,距離他五米處,他聽到了一聲慘叫。
他跌倒了,守衛(wèi)用透明屏障阻止了他靠近,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路彤在他面前受刑。他們只有兩個人,可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路彤毫不留情地揮著藤鞭,她根本承受不住。
聽不見聲音,路彤在地上來回滾動,她的眼睛亂了,他從里面只能看到痛苦和絕望。
他腦海里想著,他已經變?yōu)橐粋€普通人,她當初被掠的勇敢之魂已經永久地消逝,她無法再擁有了。
他“呯”地一聲跪倒在地。
守衛(wèi)停了手。
“顧少,您這是答應了么?”
“是,我答應你們。放了她?!?p> 守衛(wèi)打開屏障:“可蜉蝣國的規(guī)定不能變,她,”守衛(wèi)指著路彤:“必須死。”
“你們別得寸進尺,我已經答應了你們,引司葉過來,如果你們非要弄死路彤,我會去蜉王那里告發(fā)陸天,他也不止對秒秒一人真心。”
“蜉王已經查證了,陸天在這里確實只對一個人真心?!?p> “無論怎么樣,放了路彤,否則,現(xiàn)在就把我們兩個都殺死吧?!?p> 見顧衣堅持,守衛(wèi)們收起藤鞭。
顧衣來到路彤身邊,抱起傷痕累累的她。
“顧衣,你救了我。在這種時刻,你選擇了救我,告訴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愛我的?”
“我已經把真心給了陶蘇,你是我親情的最后幻想,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有危險。”
路彤忍住疼痛,輕輕地問:“到了最后,還是傅陶蘇勝了,是不是?”
“路彤,我現(xiàn)在是一個普通人了,普通人,你明白了嗎?我什么都不會,一個普通人而已。”
路彤哭了出來:“無論你是什么,我都愛你!”
“可是我保護不了你,現(xiàn)在,離開我是最好的選擇。我對不起你?!?p> “不不,你掠了我的魂,我一點兒也不后悔,我是你的人,永遠都是?!?p> “回去吧,聽話。”顧衣說。
顧衣隨兩個守衛(wèi)走向陸天的莊園,他走得很斯文,守衛(wèi)們也沒有用任何東西束縛他。
“顧衣!”路彤喊,“你去哪兒?”
顧衣沒有回答,他的腰挺得直直的,像一縷風一樣,經過路彤,經過他自己的莊園,經過他曾有過的一切。
海上有艘隨風飄搖的小帆船,一個不起眼的小浪就讓它跌跌撞撞慌張不已,慕疏注視著那帆船發(fā)呆,她就是那小小的帆船,想在大海里遨游,去尋找生存的意義,奈何大海不容,一聲吼就足以使其灰飛煙滅。再轉眼瞧眼前這些大樹,慕疏覺得,如果沒有這些樹,她就不能呼吸。
連續(xù)好幾天,司葉都跟她一起,在司葉莊園的盡頭搭了一個木屋,他們靜靜地待著。這樣的氛圍發(fā)生在他們之間很不協(xié)調,但的確是這樣。司葉覺得這段時間彌足珍貴。慕疏感覺有顆種子在自己的心里漸漸發(fā)芽,司葉的溫柔的眼神每天給它澆水施肥,他每個關心的舉動都會給她帶來一股暖流,那顆種子也一點點笑著長大。
司葉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坐了下來。
她知道是他,依舊微笑看著遠處,沒有轉頭。司葉見她沉醉風景,便往同一處望去。他們在僻靜的海邊給顧衣養(yǎng)虧虛的身體,沒有外人打擾,沒有敵人出沒,他知道這樣的氛圍不會維持太久,但眼下只能珍惜。
司葉與她一起,望著那些古老的樹干發(fā)呆。
“你好像很喜歡樹?!?p> “是,不僅喜歡,更多的是尊重。在我們蜉蝣國,樹木帶來的是解答神圣的生命的含義,所以,超過百年的古樹,在蜉蝣國里可以算是神一樣的存在了。對我來說,看到它們心情就會好,每當喘息不得、無法理解別人做的事時,我就會看樹,奇怪的是,那些樹竟像能聽懂人的語言一樣,應該是在無形中釋放大量的氧氣,讓我身心舒暢?!?p> 司葉轉過頭看了看慕疏,繼續(xù)說:“樹是我們國度最神圣的植物。花都是其次,唯有樹,是蜉王見了都要行禮的。”
“是么?那你們那里的人還挺尊敬植物和自然的?!?p> “我們根本不能離開這些植物單獨生存,視那些植物為神,我們的路也會越來越寬。剛到這里的時候,按蜉蝣國的規(guī)矩,我們幾個見到一片超過百棵的林子,都要跪下行禮。那時,你們這里的人還嘲笑我們三個,說我們有病,見了不會說話不懂感情的樹林子還要跪拜,這種行為,在我們蜉蝣國,是要被賜死滋養(yǎng)神樹的?!?p> 慕疏感慨地說:“是啊,不尊重樹木,人類也無法生存?!?p> “其實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蠻討厭你的。有些傻氣自己卻不承認,做不到的事還勉強,總不肯安分地慢下步子生活,那時候跟你多在一起一會兒都會難受,于是想方設法把你支走。后來發(fā)現(xiàn)你與其他普通的女孩不同,為人正直、表里如一、嫉惡如仇,挺符合我的審美的,一起經歷的一些事后,越來越覺得,看不到你我心里就不舒服?!?p> “后面的話很動聽啊,怎么一經你的嘴說出來就這么沒有味道呢!”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味道么?”司葉說話間身體向她偏過來,她一躲,他險些摔倒。她咯咯地笑起來。
“你這么討厭我?難道我的話不夠深情嗎?”
“大哥,你不是討厭我嗎,可以一直討厭下去啊,沒人攔你?!?p> “別再拌嘴了吧?”司葉苦笑著說。
慕疏笑了笑,有些難過,但依舊望著遠方。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會好奇我在哪里嗎?”
“你不在我身邊,至于在哪——我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樣呢?”
司葉失望地撇撇嘴。
當然有很大的關系,如果你在意我在哪,就說明你是愛我的,現(xiàn)在的你都有愛魂了,為什么還是這樣不冷不熱呢?
在哪兒,在哪兒,曾經她有無數(shù)次瘋狂地想知道他在哪兒,只為了救她而已,而現(xiàn)在,她的心里瘋狂地想知道,他在哪兒,要去哪里,不為任何理由。
“知道么,我每分每秒都想知道你在哪,恨不得在你身上安裝一個GPS?!?p> “你那是跟蹤狂。”
“不。只有知道你在哪兒了,我才安心。好像只有知道你還活著,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活著一樣?!?p> 什么時候你能對著世界焦急地說上一句,司葉,你在哪里呀?這句話他等了太久,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她說這句話的那一天。
“司葉!”陶蘇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這一場景司葉想過無數(shù)次,無論是誰,那慌張一定與他有關。
“出什么事了?”
陶蘇哽咽地說:“顧衣不知去了哪里,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他剛脫骨成為凡人,身體不能撐太久,不會亂走的,會不會出什么事?”
司葉站起來,拍了拍陶蘇的肩膀,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他的手剛放下,又抬起來,再次拍了拍陶蘇的肩膀。
“你們倆,跟著我?!?p> “去哪?”
“找陸天。除了他,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囚禁顧衣。”
慕疏不滿地說,“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歡看到他?!?p> 司葉沒有回頭,他站住后低下頭嘆了一口氣,顯然是壓著火。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快步走到慕疏面前,拉住她的手,耐心地說:“跟你一起去見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一秒都不行。只有時刻知道你在哪兒,確認你是安全的,我才安心,明白嗎?”
陶蘇在一邊“噗”地一聲笑了,這算是司葉第一次比較正式的“告白”,還帶著點可愛的怨氣,她沒有料到,既興奮又替慕疏高興。
見陶蘇這般,慕疏更是羞得滿臉通紅,急著抽回手,不想司葉一個吻猝不及防壓了下來,雖然快,但很溫柔。
“你……干嘛!”
這一聲嗔怪猶為嬌羞,反而把司葉也弄得不好意思了,慢慢地松開了她。
陶蘇不快不慢地走在前面,慕疏想追上她,司葉見狀快步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還低著頭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陶蘇不經意地回頭見倆人已經牽上了手,開心地笑著,跑遠了。
從這里到陸天的莊園,很長的路,他既沒有用法術,也沒有使用交通工具。
顧衣不會有事,因為陸天的目的是借顧衣來釣他。其實陸天也不可怕,三兄弟之間不會正面起殺意,他怕的是陸天已經把他給慕疏還魂的消息告知蜉王。
顧衣自然是回不去了,但司葉有夢寶石護體,他是一定要將夢寶石還到蜉王手中,才能開始異國生活。
關鍵是,那時,蜉王肯放他走么?
司葉把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立體,有長度有寬度有高度,這立體的空間里裝的是他滿滿的心疼、愛意與期望。太近了,還是太近了,有好多話要說,一股腦全說了未免突兀,但他又怕現(xiàn)在不說,將來他不知會以什么形式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這路是花呀,踩在上面,他們倆的鞋全部生出了新鮮的芽,那是愛情的芽;這臉是花呀,一個笑,另一個也笑;這風是花呀,聽它扶面的時候正搖著手上不知從哪里竊來的香氣呢;這空氣是花呀,吸進入肺腑頓覺清爽,呼出一縷清香綻開,冉冉升騰;這一切都是愛情之花啊,笑聲有香,步步生香,這愛情,好香。
沒說,到最后這一路他什么都沒有說,她也沒問。他們就這樣自然地牽著手,看天看地看大樹,就是不看彼此。
你在哪,你在哪?現(xiàn)在你就在我的心里呀!
陶蘇坐在彎路處的大石頭上,他們就知道快到陸天的莊園了。蜉蝣莊不知什么時候移到了別處,通往陸天的莊園變成了陸地,他知道,這是蜉王的命令。
這條愛情之路統(tǒng)共就走了這么點時間,而且再也沒有機會重新來過,他知道。
這太殘忍了。
司葉轉過身看著慕疏,眼神熱烈而真切,仿佛整個人都要附在她身上似的。慕疏并沒有躲避,坦然地對視。
她能從這眼神里讀出些什么,但不想承認,如同她發(fā)覺自己愛上了司葉卻不想承認一樣。
“走?!彼救~緊緊抱住慕疏。
他們之間的所有情感和回憶,明的暗的,好的壞的,過去的現(xiàn)在的,隨著這一聲“走”斷裂,碎成滿地??伤慌?,現(xiàn)在的她學會了堅強和面對,害怕什么也得不到。
陸天可真是細心,為了讓顧衣與陶蘇看到隱象,他竟肯用五百年的法術將他莊園中新建的樓宇罩上除隱簾。
大門在沒人動的情況下緩緩打開——陸天顯然知道他會來。
跨入大門之前,司葉站定,側過臉看了眼慕疏,又轉過來看了看陶蘇。
慕疏見那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憂傷無奈與惋惜無助,是什么讓法力無邊的司葉如此頹???她從未問過最壞的后果是什么,就是因為她怕這后果誰都無法承受。
現(xiàn)在不問也知道,看樣子,這后果司葉也無法左右,只能接受。
有自動向前的百合花路,奉上陣陣花雨,還有恭敬的流淌座椅,司葉輕蔑地看著,冷笑一聲。
一個對你從來不恭敬的人突然畢恭畢敬起來,一定是已經抓住了你最不堪的把柄,靜候你狼狽出丑的那一刻,所以現(xiàn)在不屑讓你應付這些不入流的小事情。
穿過瀑布,一片廣闊的宮殿赫然陳列眼前,想當初他毀了陸天的百合屋,現(xiàn)在,這座華麗的宮殿正炫耀光芒,向他示威。
室內已經擺陣,陸天位于高座中間的位置,顧衣緊挨著他下坐,秒秒在顧衣的下座。兩邊有重兵把守,席下一排吃食隨意擺放,司葉知道那些吃的注定不是用來讓人安心享用的,所以擺放者也不曾用心。
他們三個剛進來,大門就自動閉合。這是道密碼門,司葉之前聽秒秒說過,當初她到他的莊園送百合種子,向他暗送款曲,為了氣慕疏,故意與她親近。
對了,這道門的密碼是秒秒的掌紋。當初秒秒不經意的話突然在他的腦海里閃過一道光。
空氣凝結似的緊張。顧衣一見陶蘇,身體猛地前傾,緩緩地向后正了正,沖她微微搖了搖頭。
司葉的眼睛下意識地向慕疏側了側,陶蘇沒有危險,就算有也是用來威脅他與慕疏的,現(xiàn)在慕疏在距離他兩米左右的位置,以他的速度,暫時是可以保證她的安全的。
陸天盛裝出席,司葉已經猜出了大概。
蜉王是不允許他們三個給任何一個異族人還魂的,他給慕疏還了魂,還幾乎傾盡所有法術救了給異族人還魂的顧衣,這兩條罪足以讓他關永久幽禁,至于什么時候,是蜉王說了算。
“三弟,請上座!”陸天熱情地招呼著,卻沒有起身。雖說是上座,可真正的上座只有陸天那一個。
“謝謝?!彼救~示意慕疏與陶蘇在自己的前面走。他看倆人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才放心地坐在秒秒的下座。
陸天突然放聲大笑,司葉與顧衣漠然地看著他的肆意。笑了好一陣,他才停下,清了清嗓子,說:“今天人都齊了,咱們好久都沒有好好在一起聚聚了,來,為了兄弟之情,干杯!”
大家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統(tǒng)一向上座敬酒。陸天豪邁地一飲而盡,好一代帝王的架勢。
現(xiàn)在所有人的坐標都在司葉的腦子里定格,如何周旋、如何反敗為勝,都是他經過千百遍計劃的,可變化的每一瞬間都讓他不敢懈怠,慕疏啊慕疏,這就是之前你問過我的我們的期限,今天是截止日。
酒他并沒有喝,剛入口就被他用消融法滅掉了,可還是逃不過的,陸天一定有強大的后盾支持他才如此胸有成竹。
“菜肴是我讓他們隨意做的,司葉,還合胃口嗎?”
“當然,多謝款待。”
“慕疏,你呢?”
“……”
“既然你們都覺得不錯,就多吃點,我就不多說了。大家請用餐?!?p> 陸天莊重地說完,就坐下來,專心地享用食物了。
司葉看著顧衣,他眉頭緊鎖。司葉一口都不想吃,但又必須裝作很好吃的樣子。
他環(huán)顧四周,戒備森嚴,守衛(wèi)精良眾多,一看就是蜉王派來增援陸天的。
救顧衣的時候已經消去他三分之二的法力,如果硬拼,他是不可能活著出去了。背水一戰(zhàn)吧,他開始大口咀嚼面前的這些食物。
大概過了半個鐘頭,大家都放下餐具,但沒人站起來,也沒人說話。
陸天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司葉面前,關切地問他吃飽了沒有,司葉冷漠地看著他,點點頭,他又跑到慕疏面前問同樣的話,慕疏沒有理他。
陸天笑得眉頭都跳起舞來了,“那好,看樣子大家都吃飽了,那咱們一起看一個電影吧,放松放松心情,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了,是不是,司葉?你看,我總想請你來我的莊園,可惜您貴步不臨賤地,我都不敢請您,今天大家都在,咱們兄弟難得一起放松放松?!?p> 司葉看他虛偽的樣子,憤恨又可笑,倒想看看他要折騰他們到什么時候。
陸天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點了一下頭,座下的守衛(wèi)立即用遙控點開一部視頻,下面出現(xiàn)像電影院里的視覺屏幕,司葉知道,這是陸天的法術積攢到五千年才會出現(xiàn)的幻影術。
可是,他哪來的這么多蜉年法力呢?哦,他知道了,他幫蜉王完成了任務,掠了許多其他人的魂,這些法力,應該是蜉王獎勵他的。
司葉很心寒,為了捉住我,蜉王竟肯給他五千年的法術……
剛播放一小段,司葉就被映入眼簾的景象驚呆了,座位上立即引起一陣很強烈的騷動。
屏幕上無聲播放著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一個渾身帶著傷痕的女人被一群裹著枯黃草芥的怪物包圍住,粗魯?shù)匕阉壴诠潭ê玫膸Т痰目葜ι希~頭上的傷口不斷地滲血,已經無法看清她的面龐。
只能看到她在用力喊些什么,可陸天調的靜音,大家根本聽不到具體內容。接著怪物們紛紛退下,一群賊鷗不知從哪里竄出,瘋了一樣沖著她的傷口刺去……
“啊!”慕疏情不自禁喊了出來,陶蘇也跳了起來,秒秒捂住雙眼。
陸天見狀,板著臉,向下邊的守衛(wèi)遞一個眼色,遙控按了暫停鍵。幾個守衛(wèi)迅速走到她們面前,用被藤蔓蜷住的重器逼迫她們安靜地坐下并睜開眼睛看完。
司葉立即明白陸天的用意。這是蜉蝣殿的守衛(wèi),而能調動這些守衛(wèi)的只有蜉王,現(xiàn)在陸天能有這個視頻,說明蜉王已經默許他代宣旨意了。
蜉王,您的旨意終于到了。
司葉在心里默默揣度,他用這些畫面來恐嚇的一定是今天到場的人,蜉王是不會將純粹的人類帶回他們的國度的,所以顧衣與陶蘇暫時是安全的,目標只有他、慕疏與秒秒,而秒秒又是陸天的心腹,畫面上還是個女人——顯而易見,這個視頻是針對慕疏的。
他推測到這里,不寒而栗。
大家在守衛(wèi)的強迫下,都專注地盯著屏幕,遙控一按,畫面繼續(xù)。
那群惡鳥瘋了似的將她的身體全部蓋住,見縫插針猛戳她的肉體。開始能看出女人的身體還在痛苦地扭曲著,過了一陣,惡鳥漸漸散去,一架血跡斑斑的骨架逐漸清晰起來,她不再動了。
大家都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放映了,已經不能再殘忍了,可剛才那群草芥守衛(wèi)又進來了,每人手里執(zhí)一輪大錘子,將那可憐的女人剩下的骨架解下來,扔在地上,你一錘我一錘地砸了起來。
聽不到聲音,但每一錘好像錘在司葉心上似的,他痛苦得快要痙攣,因為他知道這將是給慕疏準備的刑罰。
不知過了多久,那群守衛(wèi)將地上的骨渣裝進袋子,仔細地系好袋口。帶了出去。后來畫面切換到室外,一棵巨大的古樹根下,骨渣細致地灑在樹根周圍,那樹又高又大,司葉認出那是蜉蝣殿外的萬年植冠龍樹,巫師說過,此樹陽氣過盛,需要陰骨滋養(yǎng),所以蜉王每年都會用一個犯重罪的女尸來滋養(yǎng)它,又是誰被蜉王殘忍地逼死了?畢竟他逼死人的手段多得讓人無法想象。
“司葉!這樣一個莊嚴肅穆的時刻,現(xiàn)場卻有人大喊大叫,實在是不恭敬,向你道歉,還好我及時止住了。”視頻結束,陸天抱歉地向司葉說。
“用不著向我道歉。沒事?!?p> “現(xiàn)在我來宣旨,請大家跪下接旨?!?p> “三皇子司葉,違背圣旨,給異族還魂,毀我蜉蝣國修行,影響極其惡劣,后果極其嚴重,現(xiàn)立即押解回國。被還魂者慕疏,因其為首個被還魂的異國人,有幸成為蜉蝣國人,破例認其為皇室血統(tǒng),使其滋養(yǎng)龍樹,為我蜉蝣國國民造福,欽此?!?p> “兒臣跪謝龍恩。但有一事需澄清,慕疏并不是蜉蝣國人,所以現(xiàn)在還不能將她帶回。請蜉王恩賜兒臣一月寬余,兒臣定將其變?yōu)轵蒡鰢耍賻渥甜B(yǎng)龍樹。”
“呵呵,蜉王沒有來,你的意見呢,我會向他匯報,前提是你得先遵行圣旨。來人,把司葉和慕疏給我拿下!”
“等等!”司葉喊道:“現(xiàn)在慕疏已經被還魂了,她是異族人,蜉王的旨意是,不帶任何異族人回蜉蝣國,你不是想違背蜉王最先前的旨意吧!”
“是,蜉王曾經說過這話,但現(xiàn)在,慕疏又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她成為第一個還魂的異族人,非常難得,因此蜉王才決定將她帶回去,現(xiàn)在旨意已下,希望你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陸天說完,走下去,對著司葉的臉輕輕地說:“掙扎也沒用?!?p> 守衛(wèi)揮舞著早就準備好的武器,氣勢洶洶地將兩人圍住。一個守衛(wèi)用力一甩,一根粗大的藤蔓呼啦躥到慕疏腰際,還不等她叫喊,就將她緊緊箍住,再一用力拉回,她便像只小貓一樣趴在守衛(wèi)腳下了。
顧衣剛要起身,被旁邊的兩個守衛(wèi)死死地困住。陶蘇迅速鉆到了桌子底下,守衛(wèi)見她沒有出來,以為她被嚇到,便用藤蔓將其周圍圍住。
司葉見自己不再有說話的機會,便用法術飛到慕疏身邊,剛要動手,另一群守衛(wèi)迅速沖他奔來,一排藤蔓像長了眼睛似的飛過來,他靈活地一轉身,藤蔓打了個空,在空氣中發(fā)出令人發(fā)顫的鞭響。他腳尖蹬地,旋出一人空間,揮手一擲,守衛(wèi)應聲倒下。剛落地,另一端響起陸天的掌聲。
他邊拍手邊怪氣地說:“領袖果然是領袖,即使為救顧衣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法力,在我的莊園法力又受限,這種情況下蜉王身邊的守衛(wèi)也不能傷你分毫,果然厲害。但你繼續(xù)打下去,將他們全都打死,那又能怎么樣呢?你最心愛的人,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啊!”司葉應聲看去,慕疏被守衛(wèi)扣住,藤蔓已經箍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住手!”司葉喊道。
這時秒秒走到司葉身邊,輕蔑地看著他,小聲地問:“需不需要我?guī)兔???p> “婊子,你給我走開!”司葉嘶吼道。
秒秒漲紅了臉,不由分說甩了司葉一巴掌。
陸天看著秒秒,沒有作聲。
司葉知道陸天現(xiàn)在已經獲得蜉王賞賜的守衛(wèi)隊,剛才與守衛(wèi)的交戰(zhàn)陸天是想測試他的法力還有多少,其實剛才他已經幾乎使完了所有,憑他現(xiàn)在的百年法力根本無法解救慕疏。
“陸天!慕疏是蜉王下圣旨要帶回蜉蝣國的人,你現(xiàn)在就結果了她,這后果你承擔得起嗎?!”
就在慕疏快要窒息的瞬間,陸天擺了擺手,守衛(wèi)放開了慕疏。
陸天高傲地走到司葉面前,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我可以放了她,但有一條,你必須交出夢寶石!”
“為救顧衣我的身體極其虛弱,只能依靠夢寶石來支撐,你將它拿走,無疑是要我的命?!?p> “那你這么說的話,我就沒辦法了呀?!标懱煸捯魟偮洌瑢⒛抗馔断蜓傺僖幌⒌哪绞?。
“等等!蜉王的旨意里并沒有讓我交出夢寶石,而你想要它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不如咱們都退一步,我回國后蜉王一定不會饒了我,所以它對我并沒什么用,到時我就將它轉交給你,它能多賜你一萬年法力,那樣咱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怎么樣?”
“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不得不相信我。夢寶石除了蜉王親賜,便是擁有者自愿轉贈給下一人,硬搶,它的法力會瞬間被湮沒。這些,你早就知道?!?p> 見陸天在猶疑,司葉忙說:“以前我的法力雖強,但這么多守衛(wèi),今天我無論如何是走不出這百合莊園了,你將慕疏完好無損地交給蜉王,也是完成了圣旨,若你此刻殺了她,或者殺了我,蜉王都會懷疑你的用心,到時就算你得到了夢寶石,蜉王也不會放過你的?!?p> 陸天突然惱羞成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是、知道……蜉王……的!”司葉拼命說出這幾個字。
陸天松開了手。
“把慕疏給我抓起來!”
“住手!”司葉上前一步。
陸天朝他大聲吼道:“你還要怎樣!我答應你不殺她已經是我的忍耐極限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不是蜉蝣國的人,你現(xiàn)在將她帶回去我們國度的人法力都會受損!這個,我回去會向蜉王解釋?!?p> “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三皇子嗎?你認為蜉王還愿意聽你的胡言亂語嗎!來人!動手!”
“你難道不想得到夢寶石了嗎?一萬年的法力啊陸天!你將我與顧衣設計到如此地步,無非為了夢寶石,單單為了協(xié)助蜉王,陸天,咱們幾個還不了解嗎?你會肯嗎?”
“我如果不要了呢?”
“不,你一定會要的。假如我就是不肯交出來,你也不能把我怎樣,就算死,我也不會交給你,到時它會在我的身體內消融,你還要從百年法力慢慢修煉,一層層過關,到一萬年,還得多少光景你可以想象!現(xiàn)在就有這么個捷徑,你可以騰云駕霧,除了蜉王,你的法力就是最強的,這個捷徑你不要,為什么一定要鉆那沒有用的牛角尖呢!現(xiàn)在我們幾個已經不能對你產生任何威脅了,至于慕疏,”司葉走近他低語道:“放了她,你的心里也好過,我見過那禮服,但沒有動……”
陸天突然向后退了幾步,無力地坐在秒秒旁邊的座椅上,司葉愁準機會向顧衣使眼色,“帶她們先走?!?p> 陶蘇與慕疏一步步向顧衣靠近,三人慢慢向大門口走去。
大門在一點點開啟。
“司葉啊司葉,我對你真是太仁慈,你說,為了你,我違背圣旨放了慕疏,你要怎么報答我?”
“隨你處置?!?p> “來人,廢了他的所有法力。把他的魂魄吸入龍骨袋?!?p> 兩個守衛(wèi)將司葉控制住,另外兩個舉起藤蔓尖矛,用力一劈,兩道綠光閃過,令人睜不開眼,隨著一聲慘叫,司葉從頭到腳被劈成兩截。
“不要!”慕疏沖了過去。
顧衣迅速將她拉回來,可她的力氣突然大得要命,顧衣只能看著她飛奔到司葉身邊。
司葉!她一把抱住司葉的兩截身體,緊緊擁在懷里。司葉的臉由慘白到暗灰,嘴角還保持著微微上揚。
顧衣上前將她拽了下來,“沒事的,他不會死,只是沒了魂魄沒了法力。”
慕疏被顧衣與陶蘇拉了下去,她絕望地抽泣著,一個想與他有未來好好珍惜彼此的人,剛剛有勇氣告訴他,怎么就得到這個結局!
陸天對她說:“放心,他不在,你也不會有危險。我不會趁人之危的。”
那些繞人的藤蔓將司葉一緊,他的身體又恢復了原狀,只是整個人都沒有什么精神,眼神也變得恍惚。
大門已經開了一半,顧不上司葉,顧衣拉著慕疏與陶蘇走到臺階上了,馬上就見到外面的陽光了。
他們的腳步在邁上最上邊的一層臺階時停住了,門呯地一聲關上了。
顧衣嗅到不祥的味道,轉過頭怔怔地看著陸天。
陸天嘖嘖兩聲,“弟弟,你怎么走得這么慢呢?我以為你舍不得走,舍不得離開兄弟們呢。既然如此,咱們再來看一場電影吧!”
“不需要,請你打開大門!”
陸天沒有回話,直接將遙控按下播放鍵。還是先前的畫面,只不過這次有了聲音。
“司葉!不要回來!聽娘的!你蜉王不會放過你的!快跑!啊——”之后一群賊鷗就將她活吞了,除了翅膀的撲騰聲音,再也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但僅僅這幾句,司葉足以確認是他的母妃。
司葉無力地用胳膊支撐身體,臉上露出痛苦絕望的表情。他指著陸天,一字一頓地說:“是、誰?”
“你母妃很榮幸用她的骨血滋養(yǎng)龍樹,自愿請纓,不用急,你親愛的慕疏也馬上就會去得此殊榮了?!?p> “母妃不會自愿,告訴我,是誰逼她的?”
“你啊,就是你司葉!你背著蜉王私自給異族還魂,想背棄蜉蝣國,還有,最主要的是,你并不是蜉王的兒子。你母親,她騙了所有人?!标懱焯袅讼旅?,笑著說。
司葉抬起頭死死盯住陸天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他想立刻殺了他。
可現(xiàn)在他沒了法力,蜉王又突然下這樣一道旨意,顯然是背后有人在布下陷阱,本來蜉王就是陸天的后盾,現(xiàn)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慕疏看到他的喉結動了一下,身體里蘊藏著巨大的火種,在這一刻崩發(fā)了出來。
“啊——”他雙膝脆地,抱頭怒吼一聲,設計好的,在他有法力的時候沒有告訴他這就是他母妃,剛廢了他的法力就告訴他真相,設計好的。
陶蘇拉住身體向司葉傾斜的慕疏,顧衣板著臉,他預感陸天要說出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
冷靜一些后,司葉低著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蜉王怎么會輕信你一個棄子的話!”
“您說的對,我的確是一個棄子,而且我從來也沒指望要蜉王相信我。但跟你來到這里的不止我一個人呀,我的話蜉王不信,自然有別人的話讓他相信。”
司葉的眼神突然變得復雜難測,火光般帶著憤怒聚焦到顧衣的身上。顧衣向后退了半步,深深嘆了口氣。
他想,無論說什么,現(xiàn)在都不是好時機,無論原不原諒,今天都不會是好結局。
司葉的身體在不受控地發(fā)抖,陸天見他要發(fā)作,嘴角揚起勝利標志的笑容。
等了這么久,他終于能報仇了,母妃的仇,小輕的仇,還有最重要的,他自己的仇。
他眼見司葉抄起身邊的棍子對周圍的守衛(wèi)一頓亂舞,心里別提多痛快。他使個眼色,守衛(wèi)們都讓開了司葉。
司葉跌跌撞撞地走到顧衣身邊,狠狠地揮動鐵棍,顧衣沒有躲,但司葉沒有打到他。顧衣沒有還手,也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將臉正對著他,一臉的愧疚。
司葉又用棍子猛擊他的膝蓋,雖然看似下手重,但打到顧衣身上時突然改了力道,顧衣跪在地上,司葉撲上去掐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顧衣慘叫起來。
當周圍人都沉浸在司葉報復的沉重氣氛中,顧衣已經跳起身,藏到秒秒身后了,看樣子司葉沒有放棄,站起來沖他撲去,這時顧衣順手一推,將秒秒撲到司葉的懷里,司葉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顧衣順勢抓住另一只,兩人一起將秒秒的手掌向大門扣去。
由于守衛(wèi)都聽陸天的吩咐躲得遠遠的在看戲,這時想上前阻止也為時已晚,秒秒的雙手被完整地扣在大門上,門迅速打開。
“快走!”司葉沖慕疏跟陶蘇喊。
顧衣帶著她們倆飛奔出去,守衛(wèi)想追出去,但他們都沒有穿除隱衣,身份受限,出不了這個門。
一個守衛(wèi)將龍骨袋提了出來,對著司葉念著咒語,他痛苦地抽搐,袋子里像被吹氣鼓了起來,不一會兒,司葉就癱在地上。守衛(wèi)如洪水般涌上前將他包圍,他最后的表情是沖著奔跑的慕疏微笑。
慕疏定住腳步,不能拋棄他!她轉過身。又被顧衣與陶蘇拽了回來。
“我不能就這樣走?!?p> “晚了,他已經沒有靈魂了。他剛才在我耳邊說只要保住你,他就有重生的可能。蜉王的重兵都在陸天那里,現(xiàn)在回去無疑送死。你的安全是對他最后的慰藉,為了他,先走吧。”顧衣說。
她任顧衣與陶蘇拉著,渾身一點力氣沒有。腦海里漸漸浮現(xiàn)司葉對她所有的好,他精心策劃著每一步,卻不能避免被人算計,眼淚一點點模糊了她的視線……
司葉面無血色,嘴唇沙白,雙眼深深地陷了進去,他聳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最后關頭選擇救下他們幾個,是對他來說致命的背叛和即將失去的愛情之間的糾纏,他想回憶一些美好的東西,所以仇恨不配與愛博弈。而陸天莊園的門鑰匙就是秒秒的掌紋這一訊息則是秒秒親口告訴他的。那時她纏著他,而他則利用她的貪心來換取陸天的秘密。
畢竟陸天一直就不是跟他一條船上的人。此刻他已經不是陸天關注的焦點,秒秒一直跪在地上祈求原諒。
“真的不是我告訴他的!一定是咱們商量的時候,司葉派人偷聽!上次就是?。∧闶侵牢业?,我、我對你矢志不渝,你是知道的??!”
陸天靜靜坐在長殿大椅上,聽秒秒聒噪地解釋著。他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原諒了她還是氣壞了。
“你不是說,司葉一直都對慕疏淡淡的,但剛才的行為,你怎么解釋?他居然放棄報殺母之仇,也要放了顧衣,救顧衣為什么?。繛槟绞璋?!你倒說說看,他是不是已經愛上慕疏了?”
“我、我不知道……他、他對慕疏并不是真心的,都是做樣子!而且慕疏也一直討厭他??!有好幾次她都要殺了他,這個是慕疏親口告訴我的,怎會有錯!”
陸天的一只手緩緩立起,周邊的守衛(wèi)得到命令蓄勢待發(fā),剎那間兵戈刀劍摩擦出令人寒骨的聲音,秒秒慌了神,雙眼緊閉,等待他的手就要像往常那樣作勢一揮。
就在她的內心在崩潰的邊緣,兵器的聲音戛然而止,陸天的手又放回原處,秒秒深深松了一口氣。
“我相信你。如果咱們之間再有嫌隙,那我們都挺失敗的。明天我啟程回蜉蝣國,為了體現(xiàn)你對蜉王的忠誠,你暫留在這里,將慕疏給我捉回來?!?p> “是!”秒秒將頭深深埋在地上,向陸天行了大禮。陸天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守衛(wèi)將她和司葉帶下去看守。
一個守衛(wèi)看到陸天的眼色,便上前附在他耳邊,然后點點頭下去了。
司葉跌跌撞撞地被推搡著,秒秒在一旁看他,眼里充滿了復仇的快感。司葉自從被掠魂后就像沒了半條命,失魂落魄。到了牢房,他一臉漠然走了進去。
秒秒剛要關上牢門,也被推了進去。
“你們要干什么!我是未來的太子妃!”秒秒大吼道。
守衛(wèi)禮貌地向她鞠躬:“尊敬的未來的太子妃,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要為難我們了。殿下讓您在這里看守司葉?!?p> “什么!”她死死抓住欄桿,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司葉。守衛(wèi)將門上了鎖,便走開了。
陸天還是介意她與司葉的,掌紋的事,他們從未商議過,所以不存在竊聽一說,只有一個可能,她曾經勾引過司葉,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懷。
“陸天你個王八蛋——”
“殿下,按照您的指示,已經將秒秒與司葉囚禁在一起。”
“好。盯著他們。一有消息立即報給我?!?p> “是!”
陸天手里轉著兩個水晶球,他心心念的卻是夢寶石。夢寶石在司葉這里,現(xiàn)在還不能殺了他,正如司葉所說,那樣蜉王會起疑心的,如果回去,蜉王真的會處置他么?我會得到夢寶石嗎?那是一萬年法力啊,太誘惑了……
“殿下!”一個守衛(wèi)慌慌張張地進來了,“我們失敗了!”
“慌什么,失敗就失敗。可——你們十個人,怎么能敵不過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陸天不解地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那個叫慕疏的,別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我們剛想擒住她,她一使勁把我們都甩在地上了,還有幾個被甩在墻上摔死了。”
“哈哈哈哈!”陸天止不住大笑起來,“你的意思是一個小姑娘一下子把你們幾個守衛(wèi)都甩了出來?”
“是啊,力氣大得驚人!”
“住嘴!”陸天怒道,“抓不到人就別扯沒用的!再給你們加十個人,抓不到人,這里有的是墳坑,看著辦?!?p> “是。”守衛(wèi)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下了。
秒秒坐在亂七八糟的草芥上。她知道陸天的用意,越是這樣就越是心煩,她的耐心快要被磨透了。
她看了眼呆坐在一旁的司葉,厭煩極了。“你——倒是說句話?。 ?p> 司葉沒有理她。
“該死的?!泵朊胫淞R著,將地上的草全部掀了起來。
“你想永遠被困在這里嗎!你倒是想個辦法??!我什么都不會,你倒是想??!”秒秒瘋了一樣沖過去撕打著他。
司葉抬起冷漠的臉,眼里充滿了厭惡。秒秒看著他,突然大哭起來。邊哭邊朝著鐵欄桿就那么沖過去——
“咚!”她結結實實地撞在上面。暈了。
司葉懶得理她這一套又哭又上吊的把戲,仰頭想看天,雖然看不到,但他的心已經透視過去。他現(xiàn)在并不急于逃出去,相反在這里則對其他人是最好的選擇。
陸天從箱子里拿出禮服,現(xiàn)在,他已經將箱子放到光鮮亮麗顯眼的桌子上,不像以前,只能放在陰暗潮濕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真美啊?!彼袊@道。
他端詳著禮服,腦海里將真實的慕疏裝入其中,越想越入迷,仿佛周圍空無一人。
他想起自己的前身,他餓極了,到處討吃的。
這里的人全都厭棄他,他走到一家賣熟食的店門口,想看看里面有沒有什么吃的,沒想到老板咆哮著沖過來,抓了把石頭就扔了過來。
他的腿被其中一顆石子打中了,但不嚴重,他可以繼續(xù)跑。
這些大人,都是為了錢,不會管不掙錢的事的。他想。
前面,他看到了一群孩子。是小學生。他用盡全身力氣跑過去,他相信孩子們一定會給他一口吃的。
“哎,你們快看!一只流浪狗!”一個小孩喊。
“它好像很久沒有吃東西了,看,它在盯著我手里的面包呢!”
“哈哈!它真臟!走開!”
一個大一些的小男孩一腳踹開了它。
他感到一陣眩暈。胃里翻江倒海地難受。
“正好咱們沒什么東西玩,來,咱們給它蕩秋千吧!”
“好啊好啊?!?p> 他被一團亂七八糟的繩子吊起來,其中有一根勒到了他的脖子,他絕望地發(fā)出哀嚎。
“你們在干什么?”
恍惚間,他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住手!”
孩子們并沒有停止。
“慕疏,怎么了?”
他聽清了,他聽清了這個女孩的名字。
慕疏。頓時,他忘了脖子上的疼痛,忘了幾天以來的饑餓,女孩神仙般的降臨,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后來,慕疏喂飽了他,就在那時,他覺得生存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擁有高貴的品格,才算是。
蜉王派來精良守衛(wèi)后,他本想再次尋那些孩子,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可他始終沒有。
因為他聽慕疏說過,孩子們小,不懂事,不要怪他們。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悉悉卒卒的聲音,秒秒醒了。她的額頭一側撞成一個不規(guī)則形狀的血塊,司葉別過臉不看她。
“你、你就那么討厭我嗎?你們都討厭我……”說著她又要哭了。
“閉上嘴巴能讓你的傷好得快一些?!?p> “你不是啞巴?。∥疫€以為你徹底啞了呢!你們這群壞人!我要報復你們……”
“想報復得有那個能力才好,沒有能力別自己在那里瞎嚷嚷,招人煩?!?p> “哼,你死到臨頭了還硬什么!你以為回去陸天會放過你么?別做夢了!”
“我的處境不會好,但比你總會好一些?!?p> “你——”秒秒氣不過想用東西砸他,但并沒有什么工具,而且她的頭突然痛了起來。
“來人——來人???我的頭撞壞了,喊陸天來??!”長長的走廊回蕩著她無力的聲音。司葉微笑著閉上眼睛,他的這步棋雖險,但能保慕疏的命也是沒有白冒險一回。
看到一個守衛(wèi)邁著急促神氣的步子走進來,陸天知道是蜉王來信了。如果他的處境不妙,守衛(wèi)的步子都是膽怯的,雖然那不是他們造成的。
“怎么樣,蜉王來信了么?”
“殿下,蜉王來信,請您過目?!?p> “呈上來?!?p> 上封信他寄出去的是,司葉已被囚,蜉王可否開恩饒過他。
短短幾字,他已知結果。
越信任的人,背叛的時候越不可原諒。他抓住蜉王這心理,看似無心的求情信幾乎可以置司葉于死地。
他慢慢展開那信——殺。
果然。
“殿下!”另一個守衛(wèi)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又怎么啦?”陸天沒好氣地問。
“屬下……無能。”
陸天一下子跳了起來,剛要發(fā)怒,轉念一想頓了頓,接著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他用手指著下面跪著的守衛(wèi),“確定是慕疏把你們打敗的?”
“是的殿下?!?p> “行了,我知道了。隨我一起去?!?p> 守衛(wèi)用步輦抬著他,一路向司葉的莊園追去。與之前的自信從容不同,現(xiàn)在他的眼神變得恍惚不定,手不安地搓著衣角,將胳膊抵在靠欄上,又拿下來,反復如此。還不停地問守衛(wèi)為什么還不到。
一個守衛(wèi)看出了他的顧慮,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您不用著急,他們并沒有要逃跑的意思?!?p> “什么意思?”
“我去的時候他們正悠閑地燒火做飯呢。”
“燒火做飯?”
“是啊,看我們去他們也不跑,慕疏只輕輕一揮手,守衛(wèi)們就應聲倒下了?!?p> “你剛才說什么?他們在燒火?拿什么燒?”
“好像是木材,看樣子都是新的,上面還掛著綠色的葉子。”
“快,再快點!”
“是?!?p> 到了。
陸天走下步輦,看到司葉的莊園門口并無異樣,如今此門已毫無意義,司葉被囚,就如當年他被囚一樣,莊園的門變成了一個擺設。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慕疏、顧衣、陶蘇都在院子里。只是有一團赤青色火焰在熊熊燃燒。
陸天立刻命令守衛(wèi)滅了那火。
慕疏一身輕松地向他走去,然后忽略他直接去拿另一堆木材。陸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想慕疏隨手一掄,將他狠狠地摔出十米開外,守衛(wèi)急忙跑過去攙扶。
陸天忽然弄懂了什么似的反而笑了,“呵,我就猜沒這么簡單,他既然想方設法放你走,就有自信能保你平安。哼,夢寶石不在他身上,而在你身上,對吧?”
慕疏沒有理他,繼續(xù)去拿木材。
陸天沒有攔她,沖著她喊:“你想把司葉和顧衣的莊園里的植物全都燒光,然后逼死蜉蝣國人,是吧?你知道的,蜉蝣國空氣里沒有氧氣,只有靠植物才能產生呼吸的氧氣。你這么做是逼蜉王做出饒了司葉的旨意吧?”
慕疏不說話,不停地與顧衣和陶蘇拿木材。
“司葉愛你,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危急時刻還心心念先放了你,連自己的殺母之仇都可以擱置不顧。對吧?”
慕疏還是不說話。夢寶石的確在她身上,司葉給她的,他說自己有可能保不住這顆寶石,需要她來保管,那時,她還不懂這是什么意思?,F(xiàn)在她懂了,可太晚了。
從開始她就告訴司葉,她最討厭別人騙她,還魂的事他騙了她,夢寶石的事騙她,到最后的生死關頭,司葉還是騙了她。
陸天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她不想聽。
“無論你認不認可我,事實和道理擺在這里,你不聽我可以,總得尊重事實吧?救司葉唯一的方法就是跟我回蜉蝣國,你先按蜉王的旨意回去,有了夢寶石護體,你可以自然地在蜉蝣國進出,到了以后我再幫你們求情,蜉王不會聽你們的,但一定會聽我的。如果現(xiàn)在逃跑,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慕疏停下手中的活,站住不動。
顧衣和陶蘇走到她面前,小聲說不能聽他的話什么的,她一句都不想聽他們說話,他們的話就像天空中的風一樣,說過之后他們不會為之負任何責任,吹過就過了,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陸天見她停下來,以為她心動了,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幾步。
“蜉王最寶貝的也就是那夢寶石了,最后賜不賜給我,也是另說。你這樣亂燒,即使蜉蝣國的人都死了,那又怎樣呢?司葉也是蜉蝣國人,他也得死啊。你交出該交出的東西,你跟司葉就都安全了啊?!?p> 慕疏面無表情盯著他,眼神復雜難測。他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自顧自地說:“今晚司葉將被處決,去不去,你決定?!闭f完這話他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看著陸天的背影,慕疏甚至都沒有力氣去鄙視和反駁他,失去的都已失去,擁有的她要守護。
一群守衛(wèi)沖了進來帶走了司葉,秒秒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們干什么!”
“到時辰了!司葉必須被處死!”
什么?
秒秒有一瞬間不太確定自己聽到的話,在守衛(wèi)佯裝上鎖卻故意將鑰匙扔在一邊的時候,她就懂了。
過了五分鐘,她悄悄將鎖打開,見廊中無人,便溜了出來,司葉會被帶到哪里去呢?陸天莊園的構造她已爛熟于心,她去了幾個最隱秘的囚禁室,都沒有。
在她想放棄跑出莊園的時候,剛才那群守衛(wèi)押著司葉從院中的廊亭旁路過,她迅速躲起來,雖然知道現(xiàn)在守衛(wèi)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去抓她。
守衛(wèi)拐彎抹角繞了幾個彎后在一個隱蔽的百合桔桿支撐的草房前停下,聽到叮叮鐺鐺的鎖鏈聲音后,秒秒迅速離開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