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腦海里雜緒紛擾,沈汐寂寥的望著車窗外,這片土地上一片狼藉,可明明來時還是綠意遍野,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人更愿意活在幻想的生活里還是現(xiàn)實(shí)的生活中呢?
荀歧聲線淡漠:“現(xiàn)實(shí)?!?p> “為什么?”
半晌她才吐露道:“現(xiàn)實(shí),可以幻想。”
…這個答案。
車內(nèi)一時無言。
竹七無知無覺的趕著車。
沈汐停止無畏的想象,小心翼翼的偷偷覷了一眼荀歧,猶猶豫豫的問道:“你...這許多年...過得好嗎?”
荀歧撐肘游蕩在窗外的的眼神微微一滯,十分凝滯緩慢,她總是如此,面部也不甚讓人看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偏偏,等到空氣仿若也跟著一起凝滯住一般,她才開口說道:“很好?!?p> 很好,不必?fù)?dān)心我。
她依舊保持著撐肘的姿勢,眼珠卻輕輕轉(zhuǎn)動往沈汐的方向,偷覷著他,怕他瞧見,又迅速流轉(zhuǎn)。
沈汐頷首,手臂沿展著伸出窗外搭著,這才放下心來,輕聲道:“那就好?!边h(yuǎn)處的山頭不停變換,時高時低,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突然!
車還在行駛中,他卻焦急的起身欲鉆向車窗外,一邊撐著望向他剛剛伸出手臂的方向,一邊扭頭對竹七喝道:“停車!快!停車!”
馬車瞬間停駐,沈汐想都沒想,隨即跳下車,往剛剛馬車行駛過的路上奔去。
奔馳了一陣,沈汐明顯是在找什么,來回的反復(fù)的眺望,尋覓著。
“少主,怎么了?”竹七跟在他身后追問道。
沈汐卻像魔怔一般,立在道路中頻頻四處回首,腳下塵土飛揚(yáng),只聽他大聲叫喚,道:“是你嗎?!你在哪里!”
荀歧在車內(nèi)聽到沈汐的叫喊聲,立即飛身躍出,與竹七對視一眼,立刻戒備著,將沈汐前后圍住,荀歧甚至將手中的絹布祭出,警惕四處,問道:“怎么了?”
四周空無一人。
無一聲回響。
沈汐搖搖頭,揮了揮手,示意荀歧與沈汐一起返回馬車上,三人在馬車內(nèi)就位后,荀歧竹七二人卻仍舊一頭霧水,甚至在沈汐回馬車的路上,還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一步三回頭,直到上了馬車,竹七再也按捺不住,追問道:“少主,究竟怎么了?”
不沈汐攤開手心,一片黑色鱗片靜靜躺在手心里,荀歧伸出手,將這鱗片翻過,背面上暗紅色血跡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寫著:“快走?!?p> 她尚未回神,便聽到竹七道:“龍鱗?”
是啊,龍鱗,還是黑色的,會是他嗎?
沈汐見二人也都一同望向自己,搖搖頭,有些疲憊地道:“方才我手伸在外,忽然這黑鱗被放入我手中,我還沒來得及看寫了什么,但只一眼,我想,這洲陸大地上,這黑鱗應(yīng)該只屬于他?!?p> 小四。
竹七接過荀歧手里的黑鱗,細(xì)細(xì)琢磨著,半晌,他道:“的確是他的黑鱗,當(dāng)時雖然變成黑色,但是龍鱗本身會有光影投其上,如同彩虹般炫麗反亮,”他的語氣不似平常跳脫,語帶惆悵道:“雖然是黑色,卻也難掩其華,這顏色其實(shí)很好看,他卻總是難過,說自己連黑的都不夠黑?!?p> 荀歧靜靜道:“與其關(guān)注是不是他,不如想想這兩個字的含義?!?p> 快走。
沈汐凝視著黑鱗上的字,不禁想著,如果真的是小四,這兩個自然是不希望我們再繼續(xù)往前了,但,如果這是有人故意拿著小四的黑鱗來示警,會是什么原因?只是不想我們繼續(xù)前行?
荀歧沉思片刻,一手接過黑鱗置于手心,另一只手迅速結(jié)印,不消片刻,那黑鱗上緩緩飄出兩股氣息,一聲龍吟從天而來,另一股氣息無聲無息的遁入地下。
她喃喃道:“...南冥洲的人?”
沈汐驚道:“這是何術(shù)?”
追影靈息術(shù),只有高深的陣法師才會此術(shù)。
一件物品上會沾染的氣息很多,而陣法師則可以用此術(shù)抽絲剝繭,但這只針對有靈氣之人,它通過物品上的靈氣去追蹤大致的方向,此靈氣會顯示出它最主要的特性,例如龍吟。
人死后尸體骨灰大多埋于地下,哪怕去了南冥洲也不過是改個地方藏起來,最初還是埋于地下,所以一旦靈息的方向向下,大多便是指南冥洲。
荀歧將黑鱗還于沈汐,斟酌道:“這鱗片上有兩股氣息,黑鱗的龍吟聲你也聽到了,另一股氣息,飛入地下,也就是說,這片黑鱗,有南冥洲的人碰過,也或許,是南冥洲的人送過來的。”
沒有什么理由,南冥洲的人出現(xiàn)卻不直接現(xiàn)身,何況,沈汐更是納悶,向荀歧問道:“你方才感受到靈力的波動了嗎?”
荀歧臉色微僵,難道要說,方才,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沒有注意嗎?她果斷搖搖頭,道:“并未?!?p> 沈汐喃喃道:“怎么會是南冥洲的人?還是..他們在顧忌什么嗎?”
竹七的聲音突然拔高,像是解開了正確答案,底氣十足道:“我知道了!西殿會不會出于報復(fù)抓了小四?”
“…”好想法。
沈汐無奈道:“就算他們有黑鱗也很正常,當(dāng)初小四攪的可就是人家的地盤,若是再動蕩中掉落一兩片也無可厚非,何況...若是因?yàn)閾p毀南冥洲,龍是我?guī)サ模矐?yīng)當(dāng)找我。”
竹七撇撇嘴,有些沮喪,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還有一個,他又發(fā)表高論道:“會不會是荀樓主的靈息術(shù)不準(zhǔn)???”
荀歧僵硬著聲音,道:“有理,你來試試?”
竹七一個哆嗦,更加僵硬的回過頭,視線極其緩慢的落在荀歧身上,又迅速轉(zhuǎn)開,心安理得的好好駕車。
很快,馬車即將行駛到一片密林,就在這條路的盡頭,那密林像是被什么籠罩,模糊不清,看起來陰森異常,如今,北妖洲已然是無妖踏足,人跡罕至,沈汐恍惚在深處隱約見到一個白色身影一閃而過,他乍然想到:“會不會給我黑鱗的是那只...雪兔?”
荀歧搖搖頭,肯定到:“氣息分類飄散,往密林去才為妖?!?p> 枯花枯葉在車轱轆下碾碎的聲音清晰可聽,馬車毫無預(yù)警的停住了,遠(yuǎn)處有一道身影,影影綽綽,身旁一棵枯樹擋住她大半的身型,一動不動。
這身影中等身高,偏瘦,似女子的身形,只見羅衣隨風(fēng)涌動。
那身影正對著馬車這個方向,讓沈汐三人清晰可見,這身影明顯是,這女子故意出現(xiàn)在那里,只是不知道她是要沈汐離開,還是朝著她那里去。
三人一時躊躇。
進(jìn)入北妖洲以后,并未見到過任何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妖族,唯一出現(xiàn)的那個胖小也并未曝露太多的有效信息,為了尋找小三的蹤跡,只得在北妖洲內(nèi)打著圈圈來回繞,看看哪條道路上會有剛走過的蹤跡,而在這一行中,在走到密林這很長的一段路上,滿眼只有北妖洲的蒼涼。
如今,眼見了一人出現(xiàn),即便是個陷阱,只有先入陷阱中,才能知道這陷阱埋于此的目的。
只是這法子,一般人用不得
——荀歧,五洲陣法第一人,就不是個一般人。
荀歧敲敲車板示意竹七,淡然道:“往那個方向去?!?p> 當(dāng)然,竹七也時常跟著沈汐行非常事,可那是前世啦,前世的自家少主那是有自保能力的,因此竹七猶豫了一下。
荀歧見他猶豫,瞬間也明白了,便道:“你們在這等我?!?p> 沈汐一向思慮過重,更是明白這兩人的顧忌,當(dāng)下堅(jiān)定道:“要去就一起去。”要不一個也別想去。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荀歧袖中絹布霎時間無聲而發(fā),如出鞘利劍,一擊便即中那身影,“咔噠”,應(yīng)聲而裂的聲音!
竟然是一截樹木???
沈汐神色凝重,這明顯是人故意為之。
總這樣遠(yuǎn)處瞧著也不是辦法,竹七決意前去查看一番。
沈汐囑咐道:“小心些?!?p> 得到沈汐的首肯,竹七當(dāng)即跳下馬車,先在腳邊拾起幾個石子握在手里,向前進(jìn)入密林,每走一步,便手腕一翻,扔出一顆石子,石子受力,在落葉泥堆里還滾動幾番。
沈汐不明道:“這是為何?”
荀歧解釋道:“妖族大多藏身于密林,竹七如此做也算是妖族的一種禮節(jié),投石而去,率先告知對方,若是打擾了妖族,對方開出條件,或致歉,或賠禮,便可離去?!?p> 沈汐頷首,道“這樣的禮節(jié)在書中卻是不曾讀到過?!?p> 荀歧聲音忽然有些緊,忙道:“...近些年才興起的禮節(jié),你自然不知?!?p> 沈汐以為她又想到了自己身死的緣故,故而閉嘴不言。
竹七那頭,依舊在緩緩靠近那截樹木,只是這一路異常平靜,并沒有什么妖族在此,他慢慢蹲下,警惕著四周,在地上撿拾些什么,而沈汐與荀歧的角度只能看到竹七在地上摸索,卻不甚清晰,沈汐不解道:“他在做什么?...若無事就趕緊回來,總覺得這里怪怪的。”
荀歧也道:“可能...在檢查那堆衣物的材質(zhì)。”
竹七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單手舉高,對著沈汐的方向喊道:“少主!這里還有一塊黑鱗!”
還有一塊?沈汐詫異。
荀歧道:“扔來!”說完,伸出手準(zhǔn)備接住。
竹七剛剛答應(yīng),將黑鱗扔出,黑鱗還在空中直線飛轉(zhuǎn),而竹七竟是在沈汐與荀歧的眼皮子底下莫名消失了!
“竹七!”沈汐失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