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歧慢慢踱步回到小院內(nèi),見沈汐迅速爬上馬車,在馬車內(nèi)不知翻找什么,半天才探出頭,望見荀歧沖她笑了笑,手里拿著一個包裹跳下了馬車,興高采烈的沖她搖搖手,催促道:“快來,你方才還沒說,為什么討封和我有關(guān)?!?p> 荀歧指著包裹,不解道:“這是什么?”
沈汐神秘兮兮,道:“這是我與你佐以談資的好料?!?p> 不管荀歧有沒有聽懂,沈汐拿著包裹一蹦三跳的爬上了床,鉆進(jìn)了被窩里,坐好后,拍拍面前的被褥,示意她也趕緊過來坐,催道:“你快來,接著說?!?p> 荀歧只好上床,蓋好被褥,直到在沈汐對面坐定,他才將包裹放在兩人中間的被褥上,打開后,原來是之前在車上食用的干果肉脯,嘴里還嘀嘀咕咕道:“聽故事干走著,一點(diǎn)趣都沒有,這樣比較好,嘻嘻,雖然竹七不在,他的東西在就好。”
難怪急著回來,只是,難道是我敘說正事的時候那么有趣嗎?他怎么聽的如此津津有味?
荀歧掃了眼面前的吃食,一時竟無語凝噎,各類小食,應(yīng)有盡有,偏偏他還將果脯推至自己面前,好意道:“你是女子,吃些果脯,美容養(yǎng)顏,肉脯就不要吃了,我來解決就好,男子不怕胖的?!?p> 自己已經(jīng)吃上了,見荀歧還是不動,也不說話,撿起一個果脯猝不及防的戳進(jìn)她的嘴里,然后湊近,語帶蠱惑的道:“還是...你要和我分著...吃?”
荀歧臉漲的通紅,趕緊嚼了嚼,生吞下去:“..............”
沈汐見狀還打趣故意道:“你不要不好意思吃,這個我是不愛吃,我覺得難咬?!彼贿吙兄飧贿呧洁斓溃骸爸衿叩氖炙嚥诲e啊,為什么之前不做給我吃?”
荀歧糾結(jié)半天,還是道:“你可知,食不言寢不語?”
沈汐“唔”了一聲,斜眼笑道:“那你可知男女七歲不同席?”見荀歧臉色微變,他還自覺好意補(bǔ)充道:“所以你看,你早就破規(guī)矩啦,快吃吧,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荀歧臉色難看的嚇人。
.......沈汐慢慢將手里的東西放下,終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竟是拿女兒家的名譽(yù)開起了玩笑,真是無知...他輕輕道:“我說錯話了...你...若不喜我這樣,我便不吃了,你別板著個臉?!?p> 半晌,荀歧瞅了沈汐一眼,見他只是乖順的坐著,心下柔軟,她猶疑著又拿了一個在手里慢慢咬著,示意自己沒生氣,沈汐這才敢偷偷拾起剛剛放下的肉脯慢慢咀嚼著,后知后覺又補(bǔ)一句,道:“我方才說錯話了,你別生氣?!?p> 荀歧“嗯”了一聲,吃著果脯。
沈汐看了看荀歧的臉色,小心的開口道:“說起來,會不會是只有那黃狼妖才需要討封?”
荀歧臉色稍緩,道:“并不止,后來皇太子助我可一人獨(dú)立在外,當(dāng)時脫離族籍乃不赦之罪,便作罷,只孤身一人在邊境之處建立了歧樓,歧樓還在建立之時,我并沒有回荀家,而是沿途一邊散心一邊去往目的地,路上我也曾處理了幾起這樣的討封,也聽聞過,大約是狐,貍,黃狼,蛇這幾類?!?p> 沈汐道:“頻繁發(fā)生嗎?”
荀歧道:“也不算頻繁發(fā)生,好似過了那陣,并沒有了?!?p> 沈汐又問:“大都情況都與那與那落榜書生類似嗎?”
荀歧想想道:“并無太大變化。”
沈汐頓了頓,咬了口肉脯,含糊不清道:“那這與我什么關(guān)系呢?”
“據(jù)說,當(dāng)時你與竹七路過章尾山,那里的妖族不知怎么惹了你,你便設(shè)此言祝,妖類有些種族漸漸開始需要向人類討封才得以化形?!?p> 章尾山,那不是中州與東洲交界之處嗎?沈汐垂首默默吃著肉脯,回憶著,那日,他第二次救醒竹七,卻見竹七護(hù)著的一名妖族女子受蛇狐黃狼幾妖欺辱,且這幾類妖族身上沾染血?dú)饬钊耸植幌?,便將這幾妖族都設(shè)了言祝,若是化形之時,詢問人族,人族不以人形祝詞而是倒罵它,那么它修煉再久,也會被言祝打回原型,重頭再來,或是不得化形直到人族松口,以此為他們修煉的一個界點(diǎn)。
沈汐思考之時,荀歧還在繼續(xù)道:“...那時,關(guān)于你得到言靈之術(shù)的流言滿天,現(xiàn)在想想,會不會是已有人相通這些事相互關(guān)聯(lián),才處處對你設(shè)套?”
哪有人設(shè)套,“咳咳,”沈汐一時不察,被肉脯噎住了喉嚨,拍了胸脯好幾下,緩了口氣,搪塞道:“我雖...記不起之前的事情,不過我絕不會與人結(jié)怨...都是揣測,無事的。”
荀歧淡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懷璧有罪?!?p> 沈汐心虛之極,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與她爭辯,立即跳轉(zhuǎn)話鋒,道:“對了,你知道我方才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荀歧眉角微動,有些不可思議,道:“你在勘察地形?”
沈汐見她這副表情,有些小得意,道:“我總不能事事依靠你吧?”
荀歧道:“所以呢?”
沈汐手上不停的撕著肉脯,聽見荀歧問話,道:“唔,這座城看似破爛不堪,但卻是圍繞鎖蛟井建的,原本我以為是東洲的中心城與神祗遺留下來的殘件,但是剛才那一圈下來,并沒有原來神祗的痕跡。”
荀歧很快明白了沈汐的意思,她道:“當(dāng)初你寫的言靈束縛是掛在神祗內(nèi)的,說明有人在你之后來過,將言靈束縛拿走,重新建造過,也造了鎖蛟井,促成了這些怪,那言靈束縛,最有可能是在那蛟龍的小樓內(nèi)!而,這個...會不會是曼沙不想我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原因?”
沈汐搖搖頭,道:“不知,但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彼麑⑷飧愿商肀M后,嘬了嘬食指,道:“我以為蛟龍的執(zhí)念是不甘心沒有化龍就生死,所以想將言靈束縛掌握在自己手中,操控一個都是怪的城池滿足自己的欲望,仔細(xì)想想又說不通。”
荀歧道:“何處不通?”
沈汐又嘬了嘬自己的其他兩根手指,不緊不慢地道:“撇去曼沙的事兒不說,你想啊,這批怪放下執(zhí)念消散后,總會有誤打誤撞進(jìn)來的新魂,屆時也不多不少,再有,他困在井內(nèi),并不能隨意出去,這東城再繁華,他也看不到一眼,又有什么意義?”
是啊,一個始終被囚禁在鎖龍井內(nèi)的蛟龍,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章,何況,這執(zhí)念是有多深?都統(tǒng)治了十幾年還是沒有消散?想必這并不是他的執(zhí)念,而是他根本樂在其中。
還有,曼沙,為何要做一個虛幻之境,不想這里被人發(fā)現(xiàn)?這看似與她并無關(guān)系???為什么呢...
見沈汐仍舊盯著自己的拇指,不知觀察什么,而荀歧趁他愣神的時候,突然伸出帕巾想擦拭他的指尖,一個交錯,沈汐已經(jīng)嘬上了荀歧的手背,“——轟”的一下,熱浪沖上腦門,她迅速收回手,沈汐也有些吶吶無言,明明更親密的事情也做過,可兩人卻都是面紅耳赤。
半晌,荀歧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這吃過東西,舔,手指的,毛病,哪來的?”
沈汐清清嗓子,盡量使自己十分坦然,道:“竹七教我的,說是不可浪費(fèi)?!?p> 這混蛋。
荀歧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道:“若是沒有到那般貧困的地界,大可不必如此?!?p> 沈汐一本正經(jīng)地道:“那怎行,節(jié)約是個好習(xí)慣,我覺得竹七這樣挺好的?!?p> 荀歧瞥了眼沈汐被舔過的手指,舔過還嘬一嘬,明明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公子,居然被竹七帶成這樣,內(nèi)心一陣無言。
沈汐見荀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也想如此,便對荀歧道:“不過你是女子,你就別閑著學(xué)我這樣了,不雅?!?p> “..............”所以男子做這個動作就很雅?荀歧內(nèi)心忽然升起一陣無力感。
沈汐用帕巾將手指一個一個擦干拭凈后,想起什么,道:“不過,這里的怪,還挺聽這蛟龍的話的。”
荀歧道:“時間久了,說的話自然有分量。”
沈汐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說,蛟龍要委身于你是為什么?”
荀歧道:“知道我會陣法,破井?”
沈汐搖搖頭,道:“這鎖蛟井既是龍族秘技,破井就得由龍族來,他不可能不知道?!?p> 屋內(nèi)一時靜寂無聲,忽然,沈汐一擊手掌,驚道:“??!”
荀歧忙道:“想到了?”
沈汐道:“好像,這城中,蒙面之人據(jù)說都是陣法師?”思考片刻后,沈汐拉起荀歧,匆匆忙忙出門,“我們出去找一下那些陣法師?!?p> 當(dāng)二人出去之時,街上仍舊空無一人,竟是不知這些陣法師都住在哪里,無法,二人只得在城中四處走走,以期盼能遇到什么人指點(diǎn)一番,誰知,一圈走下來,難遇一人,沈汐想想,便決意挨家挨戶去敲門,一戶一戶過來,卻沒有一個回應(yīng)的,剛要放棄回院內(nèi),路遇城中的一個拐角,荀歧拉了拉沈汐的衣角,指了指一堆表面外圍堆積了很多黃沙塵土,看似經(jīng)年不曾被動的荒草堆,荀歧的嘴唇無聲微動說著:有靈力的細(xì)微波動。
兩人輕手輕腳的靠近草堆,那點(diǎn)細(xì)微靈力又忽然察覺不到了,荀歧站在草堆前繞了一圈,幾番閉目細(xì)細(xì)感知,終于可以確定這里面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也或許不是人。
沈汐清清嗓音,試探道:“閣下可是受傷了?我倆是五洲第一醫(yī)藥大家荀家之人?!?p> 并無回答,也無聲響,靈力波動更是一點(diǎn)沒有。
荀歧無聲道:再說一遍。但她手中絹布飛舞,在沈汐重復(fù)那句話的時候,瞬間出手將茅草堆擊落,赫然露出一個人頭在其中!
沈汐定睛一看,那顆人頭并不像沒有氣息,活著?何況荀歧也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他立即口中念道:“風(fēng)來!”立刻不知何處刮來一陣大風(fēng),恰到好處的將這人身上堆積的沙礫吹走,露出襤褸衣衫,上身嶙峋瘦骨,露出的腳腕上一層皮松松垮垮的掛著,很顯然是長期未進(jìn)食的原因,只剩一把皮包骨頭!
“荀...大公子...”這人氣息微弱,說話也沒什么力氣,喘息之下卻是認(rèn)出了荀歧,還稱呼她大公子,想必是與荀家認(rèn)識,但并不太...熟悉。
沈汐想想,從懷里拿出了一顆糖晶塞進(jìn)那人嘴里,那人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吃到東西了,咽下后竟是一陣熱淚盈眶,此時也不能將他丟置在此處,想著自己抱他回去,舉手投足間,又擔(dān)心自己抱不動,哪知,荀歧見狀,欲推開沈汐自己上前抱,沈汐一把將那個皮包骨抱在懷里,兇巴巴對荀歧道:“你別碰!”
到達(dá)小院后,沈汐躊躇了一會,想想也不適合讓這人睡自己兩人的床,便讓荀歧抽出一床褥子,放進(jìn)馬車,又在馬車?yán)锷伺杼炕?,將這人放進(jìn)去,案幾上溫了茶水,一切就緒后,那人不知何時早已眼含淚水昏睡過去。
荀歧二人也回屋收拾一番,就聽荀歧道:“我們也準(zhǔn)備就寢吧?!?p> 沈汐此時一聽到“我們”、“就寢”這樣的詞便心猿意馬,內(nèi)心升起一陣極度的歡喜,正偷偷抿嘴笑著,轉(zhuǎn)身卻見荀歧站在床邊望著那些吃食的碎屑,神色難辨,就聽她淡淡道:“我白日里說的事情這么有趣,還需要佐以小料?”
沈汐一臉認(rèn)真,毫不猶豫地道:“你說什么我都覺得有趣,若是吃飯可以多吃半碗?!?p> “...........”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