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想法有多宏偉遠大，落實到執(zhí)行層面，終究要從最基礎(chǔ)的地方開始。對李斯特如此，對陳昊亦是如此。
遠處傳來新募民兵雜亂無章的行進聲，間或夾雜著約翰的高聲怒喝，即便未能親眼所見，陳昊也能猜到訓練進展緩慢。對此愛莫能助的少年甩了甩頭，將暫時發(fā)散的思緒收攏，再度拿起之前放下的紙張，仔細觀察著上面繪制的東西。
存在于李斯特饋贈短劍與賽利姆身穿鎧甲表層，這些被陳昊冠名‘符文’的存在，異于陳昊所知文字或魔法陣，毫無疑問在附魔領(lǐng)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上е钡酱丝?，陳昊依舊沒能解讀其中奧秘，進而將之化為己用。
如果拿學外語打比方，陳昊如今就像個缺乏教材又無老師指點的自學者，單純將單詞排列組合給記住，卻對內(nèi)容語法等一知半解。應(yīng)付紙面考試或許能蒙混過關(guān)，可但凡碰到現(xiàn)實層面的交流，十有八九只會出洋相。
學英文咬文嚼字，日后不從事外貿(mào)工作倒也無大礙；但在魔法求知途中也玩這套，一無所獲不說還容易傷到自己。摒棄遠處獨臂男的口吐芬芳，陳昊把紙張盡可能拉遠，凝視同時腦細胞全力開動，突然產(chǎn)生了另個想法。
“吶，能不能從這些符文出現(xiàn)的頻率與外型，推斷出它們可能代表什么字母？”
‘咔哧咔哧’啃著芒錠，進食動作令人容易聯(lián)想起倉鼠的蘿莉聞言，面無表情舉手豎起大拇指?！凹佑?，柯南道爾先生~~”
“我說，好歹給點正反饋嘛...”
“恕我冒昧，大偵探先生。暫且拋棄‘它是否對應(yīng)洛斯特語’的問題，你如何保證每個符文只對應(yīng)一個字母？”
“唔??！”意識到自己又吃了慣性思維的虧，陳昊惟有滿臉蛋疼扭過頭，用裝死掩飾自己的粗心大意。翻來覆去查看直至對其滾瓜爛熟，少年砸吧著嘴將紙張放下，下意識以指為筆、以魔力為墨描繪起來。
四周存在的游離魔素，很快如飛蛾撲火般聚攏過來，熟練地操縱它們凝聚壓縮，陳昊目視著一個發(fā)光的半透明符文逐漸成型，漂浮于身前的半空中。按捺住心中的少許激動，少年小心翼翼注入了微量魔力，隨后全神貫注觀察其內(nèi)部變化。
甫一撤去魔力，符文就像丟進開水的冰塊，伴隨劇烈顫抖迅速縮小。哪怕陳昊重新注入魔力，亦無法令過程減緩或逆轉(zhuǎn)。大約半分鐘過去，雜物間重又恢復平靜，只有空氣中尚未散去的少許魔素，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還是不行啊~~”自言自語同時撓著下巴，陳昊對此結(jié)果可說是習以為常?？諝?、水、木頭、金屬…絕大多數(shù)常見材料他都試過，幾種自己能駕馭的魔法元素也輪番上陣，卻始終做不到收放自如。魔素要么吸附不了，要么就是釋放起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說得通俗點，就是強力附魔效果不穩(wěn)定（這里的強力，是以陳昊當前水準而言）。
等級不夠？屬性不達標？手法或步驟有誤？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與元素溝通不暢’？懊惱地端起杯子，陳昊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物。
“真麻煩。”喃喃自語站起身，少年正準備去倒杯水，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空盤?！斑@什么意思？”
“再弄些甜點來?！迸牧伺囊琅f扁平的小腹，希斯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補充道：“反正你也要去找她學廚藝，順便多做一點?！?p> “憑什么！？”雖說是舉手之勞，但面對自家傀儡的要求，陳昊還是有些不情愿?！胺姆轮频膬?yōu)先級，明顯和生活技能不是一個檔次吧。反正我做的飯能入口，怎么著都無所謂——”
“我心情好，那工作效率就會高?！?p> “欸??！”
“當初你答應(yīng)過我，要給我做好吃的?！?p> “呃……”
“要不我也可以像你當初的女友那樣，讓你送點值錢玩意才饒過你？比如金項鏈之類的~~”
“……好吧，你贏了?！?p> ——————
為了加快進度，李斯特臨時征調(diào)了鎮(zhèn)上幾處空地，讓受閱民兵們有吃有住，以便他們無后顧之憂全身心投入訓練。
雖說大鍋飯足以應(yīng)付，但恰逢秋收時節(jié)，人力匱乏讓領(lǐng)主夫人與女兒都被迫親上陣。因此當陳昊抵達廚房時，還以為自己來到了飯點時的餐廳。
“快，把蘿卜切成片！”
“面團和好了嗎？好了就快端過來?！?p> “油，油在哪？”
“快閃開，熱湯來咯！”
“土豆是誰負責，到底削多少了？”
全員皆是女性的矮人與人類看似雞飛狗跳，卻在安杰羅忙而不亂的指揮下形成了某種默契，高效率地將各類食材處置成噴香撲鼻、令人垂涎三尺的形態(tài)；而在灶臺邊的珍妮，則兩手開工同時負責煎肉丁與切生菜，還順帶關(guān)照著爐火上翻滾的熱湯。
不愧是烹飪專精，如此表現(xiàn)自己估計練個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達到。自嘆不如感慨了兩句，本著‘幫不上忙也別添亂’的想法，陳昊繞過了忙碌的眾女，在珍妮隔壁某個不起眼的迷你灶邊上停下腳步，打算自力更生弄點零食，好打發(fā)某個無可救藥的甜食愛好者。
雖說沒大張旗鼓，但一個穿法師袍的男性現(xiàn)身后廚，自不可能瞞過他人視線，尤其是全神貫注的珍妮?！斑?，你怎么來了？”瞥了眼正在挽袖子的附魔師，站在小凳子上的矮人趕緊收回視線，以免烹煮的食物錯了火候?！拔顼堖€要稍等一會，今天要準備的量比較大……”
心道自己看得出來，陳昊邊用水把面粉調(diào)成團，邊挑重點表明了來意?！拔译S便弄點餅干打發(fā)她就好，不耽擱你們做事~”
也許是實在沒功夫聊天，知曉對方不是來詢問飯點，矮人的態(tài)度立馬軟化了許多。哦了一聲并未多問，珍妮拿起長柄湯勺，順時針攪動剛被她放進兩塊黃油的湯汁，還有余力對陳昊的做法進行指點。
“再用一點勁，力度過小面團質(zhì)地不勻，待會烤制時會松脆不一的?！?p> “不是手指，用手腕…對，保持這個速度，直到面團不粘手為止?！?p> “打蛋的關(guān)鍵不是力道，而是頻度。蛋黃與奶油融合得越緊密，口感就會越好——別太快，笨蛋，蛋液都濺出來了！”
盡管被頻頻教訓，但陳昊意外地心情不錯?；蛟S正如像希斯所言，與其鉆牛角尖試圖破解符文，不妨另找事做來調(diào)節(jié)心情。按對方所言控制力道，藉模具把面餅壓制成型，少年拭去額頭的汗珠，把手伸向灶臺邊緣瓶瓶罐罐中靠邊的那一個。
“等會！”出乎陳昊預料，珍妮閃電般伸出手，阻止了他拿取調(diào)料的行為。面對少年疑惑的視線，小女仆不慌不忙拿起身邊小罐，將其放在對方面前。
“用這個，別用那個?！?p> 奇怪，不都是撒鹽嘛，難道里面還有玄機？從珍妮給予的容器中捻了一把，感受著白色結(jié)晶細碎綿密的質(zhì)感，陳昊并未發(fā)現(xiàn)它與自己本想取用的鹽有什么差異。
眼看珍妮正忙于煮湯，不好意思再打擾她的陳昊自行完成了剩余工序，隨后將盤子連同上面擺好的面餅塞進了烤爐。與安杰羅簡單寒暄了幾句，發(fā)現(xiàn)自己幫不上什么忙的附魔師干脆地打了個招呼，隨即重返儼然已是他工作間的雜物室。
“看我也沒用，餅干起碼要烤二十分鐘~~”對撅起小嘴滿臉不悅的蘿莉解釋了一番，陳昊坐在椅子上，條件反射再度用手繪制起符文。“到底是哪出了問題呢？該不會又是矮人血脈限定吧……”
“不好說?？紤]到蓋亞會在祈禱環(huán)節(jié)賜予他們特殊的方式，不排除符文也是某種惟有矮人方能駕馭的力量~~”盡管語氣依舊冷漠，但在得知餅干待會就好的消息后，希斯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了許多。單手托腮看著陳昊又一次進行嘗試，綠發(fā)傀儡剛想照例陰陽怪氣兩句，本已瞇起的美眸突然睜大。
“等會，魔力的穩(wěn)定性——”
“我知道?！蓖瑯硬煊X到異樣，不敢松懈的陳昊聚精會神完成了灌注，看著半空中漂浮的翠綠色符文，不禁屏住了呼吸。外型酷似雙頭鷹的圖案在一男一女注視下存在了近兩分鐘，才因魔力溢散消失在空氣中。
比起短劍上能延續(xù)多年的附魔，陳昊制作的符文簡直是小兒科；但與之前穩(wěn)定性極差的作品相較，它的進步可謂是有目共睹。
“奇怪，你剛剛吃藥了？”饒有興致打量著陳昊，希斯戲謔地豎起大拇指?！靶Ч@么強，是甲基苯丙胺還是古柯堿？”
“少來，我哪怕這輩子當洛斯獸飼養(yǎng)員都不會吸毒?！睕]好氣地懟了希斯一個白眼，對為何這次嘗試能成功，陳昊同樣是蒙在鼓里?；貞浿朔┓ǖ募毠?jié)，他過了半晌睜開雙眼，慢慢把繪制符文的手指遞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我大概找到原因了，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