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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巴拉島

第二章:云儒。格拉吉的女兒

烏巴拉島 淑離巫童 2959 2019-10-21 11:53:19

  “肖先生,前面就是烏巴拉島?!蔽覀?cè)轉(zhuǎn)頭,朝阿信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沒有我想象中平緩美麗的白沙灘,只有高高聳起的嶙峋巖壁遮擋視野。這座島嶼整體高出海平面近兩米,像是騰空生長在海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烏巴拉島地勢太高,船不好靠岸,這是唯一的上島入口了。南音小姐來了后,在巖壁上鑿了一條道,又請我們村里的人臨海搭建了一條十幾米長的木棧道。下船后,你沿那條木棧道上去便是?!卑⑿盘崆岸谥_^一會兒又說:“到岸上后,肖先生,麻煩您幫我?guī)б话鼥|西給南音小姐?!?p>  說完后,他搬出一個泡沫箱,伸手進(jìn)去摸摸索索找著什么。我把視線移到阿信所說的木棧道上,空空如也,沒有什么人等在那接我。

  也就是如果我下了船,阿信也走了后,我就是獨(dú)自一人置身荒島,還要漫無目的去尋找從未見過面、也無有效聯(lián)絡(luò)方式的南音?一向自詡享受獨(dú)身生活的我,面對這真正與世隔絕的孤獨(dú),一時之間,竟有毛骨悚然之感。我姑且放下了男性的自尊感,請求阿信暫且留下來陪我一起等待。

  我們坐在岸邊,阿信遞給我一支香煙。我婉拒之后,他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叼到自己嘴邊,慢悠悠吸一口,吐出來。他說:“出海時間長的時候,我會備些煙,偶爾抽一支,心情就好起來?!?p>  “每天出海捕魚的收獲大嗎?”

  “這得看大海的心情。有時一天的收獲能管一個月,有時天氣不好,幾天不出海,也是常有的事。我們這種人,離開海,就沒法生活。但海又不受人為控制。除了海,還得提防人。”

  “提防人?”

  “有一年,為了捕一些價錢高的魚,去了遠(yuǎn)一點(diǎn)的海域,因?yàn)楦悴磺宓氖裁丛?,差點(diǎn)被國外的軍艦射殺。后來,我就只在我熟悉的夕棠灣繞一繞。”我沒想到阿信的漁民生活原來也有那么不平淡的一面。”

  “幫南音接送客人的話,她也會適當(dāng)給一些報(bào)酬嗎?”

  “南音小姐的錢我不要。她是我的大恩人,我有個兒子,血型很特別。五歲的時候得病,失血過多,當(dāng)年多虧了她跟仁愛醫(yī)院的醫(yī)生講好話,輸了血才得救。她的錢,我一分也不會要。我跟她說了,只要她需要用船,提前在橋上系一根紅絲帶,第二天一早,我就會來接她。但她很少出島。”

  他拿起從船里帶下岸的一包東西,黑色簡易塑料袋裝著的,遞給我:“所以我妻子提前準(zhǔn)備了一些當(dāng)季曬的魚干,想托付你帶給她吃?!?p>  “阿信叔叔!”我把魚干塞進(jìn)背包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我們身后響起。回過頭,一個扎辮子的小姑娘站在巖壁上方,俯身叫喚。阿信告訴我,這孩子是格拉吉的女兒,格拉吉是長年寄居在烏巴拉島的尼泊爾女畫家。他以前在貢螺村見過她一次。

  小心翼翼從內(nèi)嵌在巖壁內(nèi)的石頭臺階下來后,那個小姑娘晃動著手中的鳶尾花,一路走一路跳到我們身邊。阿信一把抱住她,叫她穆雅。

  她確實(shí)有著所有尼泊爾小孩那樣的大眼睛,漆黑深邃,像能望到你心底里去。穿著帶中國盤扣的改良旗袍裙,可見她媽媽格拉吉應(yīng)該很喜歡中國文化。

  “爾冬哥哥,怎么沒有來?我還以為可以見到他了呢?!?p>  “他要上學(xué)?!?p>  “上學(xué)是什么?。繛槭裁瓷蠈W(xué)了,就不能來跟我玩,我很久很久沒看到他了?!?p>  “上學(xué)就是——“很明顯,阿信被這個問題問倒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小姑娘看上去約莫七八歲左右,竟然沒有上過學(xué)?

  “你就是云儒叔叔嗎?”她終于開始注意我,用特別審慎的目光從頭到尾打量了我一下。她似乎不太喜歡我的到來。

  “穆雅,你怎么一個人跑到海邊來了?姜婆呢?”阿信問。

  “姜婆婆走得太慢了,追不到我。我把她落在后面了?!毙」媚镎f起來很得意的樣子。

  “穆雅?穆雅!”姜婆微弱的聲音從巖壁上方傳來。

  “姜婆,客人給您送到了!我還要出海,先走了啊?”阿信沖巖壁上方呼喊。

  姜婆遠(yuǎn)遠(yuǎn)答應(yīng)著。阿信起身跳下船,囑咐穆雅領(lǐng)我上島,然后開啟馬達(dá)。

  白色帆船沿著烏巴拉島的巖壁繞行,最終消失在巖壁后面。

  進(jìn)島的路上,姜婆一再跟我道歉,說不好意思讓我等太久,說穆雅實(shí)在太頑皮,一會兒要采鳶尾花,一會兒不知鉆進(jìn)哪個樹叢里躲起來了,因此耽誤太多時間。

  “這島上樹多,動物也多,也不是哪里都安全。本來沒想著帶她出來,聽到阿信會來,她耍小性子非得跟著出來看爾冬。她就認(rèn)識爾冬這一個朋友,又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苯诺男跣踹哆?,多少減輕些我對這座島嶼莫名的敬畏感,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原本還在前面蹦跶的穆雅慢慢被落在了最后頭。我和姜婆停下等她。這個小姑娘低著頭,踢著樹林里的小石子,手里的鳶尾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只是憂心忡忡地像在思考著什么。

  突然,她定住腳步,猛地一抬頭,大喊一聲:“云儒叔叔!”頭頂?shù)膸字圾B驚得撲棱著翅膀飛走。我不大明白這個小姑娘沖我為什么總是氣鼓鼓的,我自覺模樣并不兇悍。

  “你是不是我爸爸?”穆雅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大聲問出這句話。

  “穆雅,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姜婆快步前去呵住她的問話,一把抓住她的手扯著她往前走。

  穆雅根本不肯走,拼命想抽出手,她對著姜婆發(fā)脾氣:“你走開!我媽媽不是說我爸爸過段時間就會回來看我嗎?他如果不是我爸爸,他是誰?為什么要來到這個島上?”

  “穆雅,你又淘氣了!云儒叔叔是南音阿姨的客人,你怎么能對客人這么不禮貌?”姜婆松開她的手,彎下腰耐著性子跟她講道理。穆雅悶聲低頭,左右手在絞來絞去,嘟著嘴巴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她那被長睫毛的陰影覆蓋的大眼睛,輕聲問:“穆雅,你想爸爸了,是嗎?”

  兩滴眼淚突然從穆雅的眼眶滑落,吧嗒一下,掉進(jìn)了干花、枯葉、鳥糞、爛果子混合的腐殖質(zhì)泥土里。

  我握住穆雅的小手,極其鄭重而堅(jiān)定對她說:“云儒叔叔就是來幫你找爸爸的,相信我一定會把爸爸帶到你身邊,好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荒唐,但那又是此時此刻,我認(rèn)為自己必須說出去的一個承諾。我想,這個小姑娘的心可能再也禁不起一絲風(fēng)云突變了,那么,至少這么做,我是心安的。

  穆雅抬起頭來看著我,剛剛哭過的眼睛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我一把抱起瘦小玲瓏的她,繼續(xù)往前走:“那么現(xiàn)在,驕傲的穆雅小公主,你可以帶云儒叔叔去你家玩了嗎?”

  一臉錯愕的姜婆急切地跟上來,跟我解釋:“肖先生,小孩子的話你別放——”

  我直接打斷了姜婆:“我答應(yīng)穆雅的話就一定會做到,姜婆,你要幫我??!”

  差不多在樹林里走了快十分鐘了,還沒看到任何建筑物,姜婆說:“出了這個林子,還要過一條小河,再爬一個平緩的坡,經(jīng)過一片空曠的草坪,就能看到我們住的地方了?!?p>  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那兩塊面包片的能量完全扛不住這山路水路的折騰。胃里難受,背包里卻沒有任何充饑食物,想著入島時間只有一天,為了輕裝上陣,連以往出差必備的壓縮餅干都沒帶。我摸摸肚子,咽了幾口唾沫,只能強(qiáng)忍著饑餓前行。

  恢復(fù)了心情的穆雅好像覺出我的困窘,她跑到我前面,說:“云儒叔叔,我們馬上要經(jīng)過的八旦河邊,結(jié)了很多好吃的小櫻桃,你餓了的話,我去幫你摘一些填填肚子?!?p>  原以為穆雅是個被驕縱慣的小姑娘,卻也有細(xì)膩貼心的時刻,我對這個小姑娘更加多了幾分喜愛。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幫她找到爸爸,畢竟只有一天時間,接近格拉吉這個人甚至原本都不在計(jì)劃內(nèi),更何況要去獲取關(guān)于穆雅爸爸的信息。

  看來我只能趁著路上時間,多多向姜婆旁敲側(cè)擊詢問一些事情。

  我沖往河邊跑去的穆雅大聲道謝后,轉(zhuǎn)向姜婆:“格拉吉這個女兒挺可愛的。她是什么時候帶穆雅來烏巴拉島的?”

  “我六年前來烏巴拉島時,她就在了。除了問問穆雅的飲食起居,格拉吉不怎么跟我們這些傭人交流,經(jīng)常在地下酒窖改造的那個畫室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有時候菲傭去叫她用午餐,她也不出來。總之,不是特別好接近的人。但穆雅這個小姑娘,跟她媽媽截然不同,雖然偶爾有點(diǎn)小脾氣,但活潑可愛,很招我們喜歡?!?p>  一條河流橫在我們面前。約二十米寬,河流走向呈彎月形。穆雅口中的八旦河。河水是極為罕見的藍(lán)色。仿佛是一小塊藍(lán)天墻漆般脫落下來,掉進(jìn)河里,給河水染了色。

  “肖先生,我們要沿著河岸往左走,那邊有一座拱橋,可以過河?!?p>  穆雅已經(jīng)在爬滿綠青苔的橋頭等我們了。她遞給我一捧小櫻桃:“云儒叔叔,我已經(jīng)在河邊洗干凈了。這里的櫻桃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吃。我還要帶一些給南音阿姨吃?!?p>  說完,她走去拂下其中一株櫻桃枝,認(rèn)認(rèn)真真挑起櫻桃來。

  “她呀,對南音夫人,比對自己媽媽都好。”姜婆邊說著,邊和我側(cè)立在旁等待著。

  要經(jīng)過的拱橋由石頭修筑,橋面寬度僅可并行兩人。兩側(cè)也沒有防止人跌落河內(nèi)的扶欄。因年代久遠(yuǎn),石橋邊緣胡亂長出一些垂掛的野生藤曼,三個圓孔橋墩的石頭縫里也稀稀落落蹦出一些青草。

  這座橋如同烏巴拉島上的所有植被,仿佛是天生就長在那里,不因物換星移而更改。

  瞧久了,我竟覺出它有莫奈筆下的印象派畫境之感。

  呵,莫奈,我最鐘愛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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