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的臉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p> 靈瑤趴在暫供休息的石桌上,歪著腦袋,一邊往嘴里扔葡萄干、瓜子,一邊望向陳福壽。
“是剛才贏得太輕松,心里過意不去么?
師兄你總是這般心善,總是替別人考慮太多?!?p> 陳福壽沉默,擠出一個慘然的笑容。
他的心神在方圓百丈遊曳,已將各個版本的謠言全部聽了一遍,此時心里只升起一個念頭:
有人在搞事……
危!
只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試,竟然能傳出這么多花樣。
在這瞬間,陳福壽頓時覺得自己先前對修仙世界的印象大錯特錯。
說好的刻板、拘謹、傳統(tǒng)、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呢?
怎么都開始修道了還這么八卦??!
你們都是壽元太長閑出來的么?
將在這群弟子中的所有傳言悉數(shù)聽了下來,陳福壽先排除了【有人刻意算計他】這個選項。
瞅瞅后來的、也就是傳播的最廣泛、最讓人信服的幾個版本……
連他陳福壽的名字都沒了!
傳著傳著,男主角的名字丟了可還行?
你們這樣編排掌門,就不怕云上的那伙天都峰大佬聽到嗎……?
確定這起“小風波”應該是信息在傳播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偏差,陳福壽開始琢磨如何盡可能地將它平息下去。
主動跳出來澄清,還原事實真相,顯然是不會有人信的,大家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
故,可引導大眾自行將思路往真相上靠……
靠個屁??!
若不是陳福壽心知肚明,他都要以為自己是掌門真人的私生子了!
搞輿論應該是不行了,得想辦法轉(zhuǎn)移視線,將其他的事件熱度提高,從而反向降低這件事的熱度。
‘如果把剛才捕捉到的天都峰四師兄妹的對話散播出去,或許……’
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就立刻被陳福壽掐住,捏散,并死死地埋在意識海最深處,穩(wěn)妥起見還壓了一整個地球上去。
這件事情搞不得!
雖說洛溪真人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化神三階,修為最高的大師兄北河也不過是洞虛七階,就比他厲害了一絲絲。
但是!
這四人終歸是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在仙臨宗內(nèi)地位尊崇,高高在上。
真要將那番對話傳出去,只怕首先點燃的,不是仙臨宗弟子們的八卦之魂,而是以掌門真人為首的宗門大佬們掀起的對門內(nèi)弟子的肅查之火。
還有別的法子么……
陳福壽目光閃爍,開始盡力思索。
哎,總歸是修煉時間太短,歷練不足。若是再給他百八十年時間,靈識足以覆蓋到整個仙臨宗,屆時啥八卦花邊都能隨手拋出來。
以一己之力,帶動整個仙臨宗娛樂事業(yè)的發(fā)展。
娛樂……?
哦,對了!
水月鏡花!
水月鏡花是修仙之人特有的一種消遣,通過一面水鏡,可觀看開設了水月鏡花之術(shù)的山峰,并通過投入靈石、仙材、靈草等珍貴寶物,可將聲音傳徹在水鏡之中,讓所有正在觀看這起水月鏡花的人都能聽見。
有不少財力雄厚的大佬,在遇到心儀的男仙、女仙時,都會一擲千金,傳言示愛。
也會有爭強斗勝的,為了爭奪一位鏡主,開始比拼砸錢,靈石如流水般嘩嘩往里扔,足以讓人看得心潮澎湃,讓鏡主情難自已,連聲道謝。
許多仙家宗門都會搞這個,既能將仙宗之名傳播開去,也能收斂不少財物,補貼修道所用。
尤其是那些個不善爭斗的仙宗山頭,可在水鏡中展覽舞姿、茶藝、棋術(shù),也有種植靈草、仙果,養(yǎng)殖靈獸的山頭,借水月鏡花將滯銷的商品銷往各大洲……
以陳福壽的眼光來看,這水月鏡花,就是修仙界的直播,也有中間商賺差價——投入的靈石等寶材在轉(zhuǎn)換過程中會有所損耗。
作為老水友,陳福壽對這一術(shù)法很是熟練,平時卻不怎么使用,主要原因還是沒錢,只能白嫖,咳。
當下,陳福壽微微直身,見靈瑤也抬起頭好奇地望著他,陳福壽不禁笑道:
“無事,只是想走一走了。
你就在此地等我,不要隨意走動,我馬上回來?!?p> 靈瑤“哦”了聲,繼續(xù)恢復到那副懶懶散散的狀態(tài),又掰了瓣橘子往嘴里送。
等等……
師兄剛才說什么?
他、想、走、一、走?!
跟師兄朝夕相處兩年多,靈瑤自認對師兄也算是【知根知底】,他若真的無事,是絕不會挪動分毫的!
師兄的一舉一動,都富有深意!
靈瑤登時從石凳上跳了下來,邁著兩條細腿,悄悄地跟在了師兄后面,借著其余弟子的身形遮擋自身。
就見陳福壽不知何時變換了身姿,比他先前的身材要魁梧些,個頭也稍矮一些,換上一頭利落干凈的短發(fā),面容似乎也做了調(diào)整。
若不是靈瑤一直死死跟著陳福壽,且有多年相處的經(jīng)驗,能從陳福壽行走的姿勢辨認出他來,只怕早就跟丟了他。
‘師兄到底要做什么?’
靈瑤心底浮現(xiàn)濃濃的好奇,腳步又緊了幾分。
只見陳福壽化身后的男子淡然輕松地向前走著,走到最近的庚字臺外,抬手劃出一圈漣漪,水光粼粼。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想死你們啦!”
陳福壽捏著嗓子作聲大喊,嚇了旁邊幾名弟子一跳,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大家現(xiàn)在看到的,就是咱們仙臨宗十年一度的宗門小比,那可真謂是仙材集聚,群英薈萃,驚心動魄,目不暇接啊。
現(xiàn)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庚字臺,此時上場的,是在仙臨宗年輕弟子中赫赫有名的……”
陳福壽故意停頓了一下,果然,有急不可耐的弟子迫不及待幫他接上了話。
“第五綾,綾仙子!”
咦?
聽到這個名字,陳福壽腦海里立刻飄過那個白嫩玉足踩在一朵綻放的火蓮上的紅衣仙子。
同是紅衣,洛溪給人的感覺是古靈精怪,俏皮可愛;那個第五綾的感覺就是縹緲驚艷,性情奔放。
怎么是她的比試?
那更好了!
念頭一轉(zhuǎn)而過,陳福壽微微點頭,笑道:“不錯,這位綾仙子玉面玲瓏,身姿綽約,在仙臨宗擁有極高的人氣,是本次小比不得不看的仙苗之一。
要說起這次小比前三的人選,真可謂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有那大澤峰嚴玨師兄,劍意傲然,劍氣凌厲,以筑基期九階的實力,位列仙臨宗潛龍榜第五之位;
有那百兵峰卞金宸師兄,肩挑凡世,拳握初心,身處潛龍榜第四,與嚴玨師兄難分高下。
有那秀水峰第五綾仙子,火蓮繞身,超凡脫塵,水火并濟,殺力非同一般。
再有那天都峰的……”
陳福壽又頓了頓,看起來是故意賣關(guān)子,勾起聽眾的興趣,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天都峰到底有沒有派弟子參加。
身為主峰,應該有主峰的擔當吧?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掌門一脈修為永遠都最強。
“天都峰的白首師兄!當之無愧的第一!”
呼,果然有。
陳福壽笑著點頭致意,接著說道:“仙臨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騷數(shù)百年。
上一個百年已經(jīng)過去,這一個百年的輝煌歷史,必然是由這次小比中的優(yōu)秀弟子書寫!”
“好,說得好!”
“我支持嚴玨師兄,嚴玨師兄肯定是第一!”
“俺選卞師兄,他才是眾望所歸!”
陳福壽微微一笑,又道:“這是一個幸運的時代,又是一個不幸的時代。
幸運的是,咱們身在仙臨宗,宗門實力越強,咱們也越有底氣。
不幸的是,這百年的仙苗實在是太多太強,如我這般的普通弟子,永遠只能仰望光彩奪目的各峰首席。
他們當中誰強誰弱,自然也由不得你我來點評,全由比試分勝負。
好了,閑話不提,咱們快看,綾仙子的比試,開始了?!?p> 陳福壽說完,又將水鏡往兩邊拉扯得更大了些,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嘴里還在喊著:
“鐵子們,快看,綾仙子使出一招千蓮綻放,整個庚字臺上,鋪滿了紅燦燦的蓮花,逼得對手根本無從落腳!
又使出一招絕學,水龍生花,只見這條栩栩如生的水龍鱗片上,覆蓋一層火焰花紋,這是何等精妙絕倫的道術(shù),直接殺得對手潰不成軍,難以為繼!
覺得好看的道友請點擊關(guān)注收藏本水鏡,稍后還有更加精彩的表,咳,比試!”
陳福壽動作浮夸,大聲嚷嚷,引得四周之人紛紛側(cè)目而視。
陳福壽又走了幾個臺子,如此這般,登時掀起了一陣陣熱烈的議論。
將水月鏡花與小比結(jié)合起來……這倒是個不錯的點子,這弟子是哪座峰的,竟然如此有生意頭腦。
嗯……他方才所言【最出色的仙苗究竟是誰】,倒也有幾分意思,應該是……
“白首,肯定是白首,如果不是我把頭剁到這里!”
“呵,白首此刻才勝了六場,那綾仙子可已經(jīng)是九連勝了!
以筑基四階的修為贏下九連勝,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當然是戰(zhàn)戰(zhàn)啊,戰(zhàn)戰(zhàn)光是站著不動,用顏值便可擊潰對手!戰(zhàn)戰(zhàn)可是統(tǒng)一仙臨宗審美的男仙!”
“純路人,有一說一,我說句公道話,你們家許戰(zhàn)才勝了兩場就認輸了,要我說,仙臨宗最強的年輕弟子,還得是那修煉劍道的嚴玨?!?p> “你放屁!”
“你才放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p> “不服是不是,打一場!”
“打就打,誰怕誰?。 ?p> 延及千丈的天都峰廣場,有不少地方都開始了如上的爭吵,吵到最后,往往都會氣憤的擼起袖子干上一架。
有看不下去的弟子上前拉架卻被誤傷,也轉(zhuǎn)而加入其中。
一時之間,天都峰小比廣場一陣騷亂。
唯有靈瑤,目瞪口呆,看著變幻身形的師兄,如魚得水地穿梭在騷亂的人群中,時不時灑下一兩張不起眼的符紙。
然后那符紙,總會在師兄慷慨陳詞的時候,配合地發(fā)出聲音……
“仙臨當代論最強,仁義峰上找許戰(zhàn)!”
“想學劍,就看大澤峰嚴玨!”
每一句詞的聲音,都不盡相同,發(fā)聲的位置都難以捉摸,且每張符紙,在發(fā)揮完作用后,總會靜默地化成一抔灰,無聲融入泥土之中。
靈瑤默默看完,只覺得自己離師兄的境界似乎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片刻后,變幻回來的陳福壽找到靈瑤,眉頭微微一鎖。
“你都看到了?”
靈瑤瘦弱的肩頭不禁抖了抖,弱弱地點頭。
“既然如此,那你也幫著錄幾段,然后幫我散到四周。
對,你就這么說,倩雪仙子氣質(zhì)高冷,輕靈清雅,比那只會施展幻術(shù)的如儀仙子要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