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又到8月，前一年的老板生日趴效果不錯，女士們穿晚禮服在夏天溫度更適宜些，意朗干脆將每年年會的時間從年底挪到8月。老板早就指示，管培生們要出一個節(jié)目，不管哪些人上，反正必須出一個節(jié)目，大概是為了當天能向嘉賓們炫耀他有畢業(yè)于最好的大學的員工吧。
葉錦秋的吉他彈唱是現(xiàn)成的才藝秀，其他小龍當然不會放過，就起哄讓她上，葉錦秋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但她提出這是代表這一批管培生的節(jié)目，只有一個人上臺太寒酸，最好再來幾個人一起，最后還是文威和茍富夠意思，分別自曝會鍵盤和架子鼓，就這樣湊了一個臨時小樂隊。葉錦秋偷笑，大概會點才藝的人都不想藏著掖著吧，錦衣夜行多沒意思，京城團建的時候他們沒有顯山露水，估計只是因為他們的樂器不好帶。
春節(jié)在家，三個人就通過視頻電話排練，年會前夜才到酒店場地彩排了一次。好在平常關系不錯，配合起來頗有合作無間的感覺，三個人也都在中學或大學有過類似的演出，臺風方面還算有一點點基礎。很久沒有過樂隊演奏，他們都很興奮，練完了要表演的曲子，又唱了幾首別的歌。文威唱歌也是一絕，不知道是燈光的緣故還是什么，葉錦秋覺得他唱歌的時候整個人的輪廓在發(fā)光。茍富在后面喊：“哎哎哎，鍵盤手和吉他手不要眉來眼去啊，鼓手很孤單！”葉錦秋跑過去搶過鼓槌敲他的腦袋，文威還在鍵盤前靜靜發(fā)著光。
當一群大家眼中的“學霸”組成樂隊正式演繹完一曲當時很火的《平凡之路》，全場沸騰，下臺之后葉錦秋還聽到很多人帶著贊賞的語氣議論紛紛，老板在他的主桌上紅光滿面朗聲大笑，大概是掙足了面子。
還沒來得及換上晚宴長裙，葉錦秋就被周寧派人找去，原來是想讓她代表華東運營中心上臺領獎。頒獎人是周寧，其他運營中心都是運營中心負責人上臺，但華東的運營中心負責人由周寧兼任，只好讓計劃部負責人代為領獎，獎項是“最佳團隊”。領獎的人還要發(fā)表感言，事先又沒有彩排，主持人把話筒給到葉錦秋的時候，她緊張得手心出汗，瞪大眼睛望向周寧，周寧背向觀眾小聲說：“你就通過自己在華東運營中心的感受講一下華東為什么會是最佳團隊就行了。”哎，這提示說了等于沒說。葉錦秋瞥見文威和茍富在臺下正向她揮手，靈機一動，就問臺下：“大家覺得我們樂隊剛才的表演怎么樣？”臺下大聲叫好，她就順著往下說：“我們?nèi)齻€人基層輪崗的時候都在華東運營中心，大家可以從我們剛才的配合中看出華東運營中心為什么會是‘最佳團隊’?！迸_下哄地笑開了，她又補充：“整個華東運營中心的氛圍都非常棒，在周老師的帶領下，我們每個人都為著共同的目標在努力。感謝公司對我們的認可，接下來我們會繼續(xù)努力?！笨吹街軐幰参⑿χc了點頭，葉錦秋覺得自己大概把這個任務完成得不錯，一顆心放回肚子里，拿著獎座和證書下臺去了。
換好衣服，專心吃飯?zhí)盍颂疃亲?，葉錦秋正在東張西望想找小龍同學們，卻見文威從遠處過來，路上挨個叫上了所有管培生，“咱們?nèi)ソo老周敬個酒吧?！郏\秋穿裙子好漂亮。”沒想到第一句贊美來自文威，可能是因為她在庫房里素面朝天的樣子他見得最多吧。
到了周寧跟前，所有人端著酒杯，卻遲遲沒有說出祝酒的話來，好像都還不習慣這種場面，3秒鐘后還是文威開口：“周老師，我們敬您一杯，輪崗這段時間感謝您的關照?！敝軐幮呛堑匕研“氡拙蒲鲱^喝完，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慢悠悠地說：“你們吶，你們回總部的，以后可有你們后悔的，沒有兩年絕對摘不掉專員的帽子。跟著我周寧的，現(xiàn)在就是主管了，明年升經(jīng)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哦，跟著老板的也不錯，阿威前途無量啊?！?p> 選擇回總部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連文威也面露尷尬。葉錦秋心里暗笑，這老周估計是喝大了，說出了這些不該說的心里話，也真是的，人家走都走了，他還非得惡心一下他們，人各有志，這又是何苦呢。茍富驚訝之余又馬上堆上笑臉：“周老師，您現(xiàn)在在公司如日中天，說不準哪天我們的部門也都歸您管了呢。到時候……”周寧連忙打斷茍富的話，讓他不要亂說話，神色有些慌張。葉錦秋看見周寧快速往隔壁桌的老板瞟了一眼，看來他還沒有喝大，清醒著呢，只是借著酒勁在小朋友面前狂，在老板面前還是很注意分寸的。
葉錦秋有心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從桌上取了酒瓶給周寧的空杯子斟上酒：“周老師，您這簡直是在挑撥我們小龍的感情，來來來，您多喝一點，我們不可想聽你瞎開玩笑?！敝軐幰话褦堖^她，笑嘻嘻地說，錦秋打扮起來真好看，剛才獲獎感言說得不錯，我跟你們說，你們這群人里邊我最喜歡這個丫頭……葉錦秋瞬間僵住，雖然周寧一副老大哥欣賞新人的姿態(tài)，但這動作還是讓她感覺很不自在，但如果掙脫又好像拂了他的面子，她猶豫著要不要趕快從他的手臂里掙脫出來，周寧的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文威說了一句“周老師先喝著，我們還得去給老板敬酒”，就招呼大家往回走去添酒，順勢把錦秋也拉上了。
文威攬著葉錦秋的肩頭走出兩步，就壓低聲音說：“周寧這人你真得小心，獨處的時候要小心，在公共場合也得小心，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動手動腳的?！比~錦秋低頭瞟了一眼他搭在她肩頭的手，轉(zhuǎn)頭也低聲說：“大哥，你和他的動作一模一樣，你好意思說他動手動腳？”文威趕緊松開，卻還嘴硬：“他都有老婆孩子了，而且和你就是上下級關系，又不是朋友，我和你是好兄弟，勾肩搭背很正常！”“誰是你兄弟了？你是我的姐妹！”
年會結(jié)束回到禾城的第一次周例會，周寧帶來一個新面孔，李鴻申。李鴻申沒有被安排在任何一個部門，就直接掛在運營中心，職級暫時是經(jīng)理。大家心知肚明，這是周寧為華東運營中心找來的一把手接班人，只等他適應下來，就該移交權(quán)杖了。李鴻申是周寧在以前公司的老下屬，看來周寧也很難不落窠臼，之前還跟小龍們說他每到一個地方喜歡培養(yǎng)新人，不喜歡把以前公司的老下屬帶來呢。但也難怪，老下屬知根知底，至少能省略考察他、跟他磨合的過程。葉錦秋心里頗有些不高興，等李鴻申一上位，她的直接上級也就從周寧變成他了，他的能力肯定不如周寧呀。而且，周寧的地位和李鴻申的地位，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以后的升職加薪路，本來是一片坦途，現(xiàn)在成了一地雞毛。
接下來的一個月，果然周寧把很多工作都慢慢交給李鴻申拿主意了，每周訂單產(chǎn)能提報、人員招聘數(shù)量確認、班組長競聘結(jié)果確認，以前需要周寧拍板的，現(xiàn)在周寧都讓大家去找李鴻申。李鴻申也努力扮演著運營中心一把手的角色，跟每個部門負責人聊工作聊生活，在周寧出差的時候負責總結(jié)周例會。平心而論，李經(jīng)理的行業(yè)經(jīng)驗也很豐富，跟大家打交道的時候性格很溫和，但就是太溫和了，氣場不及周寧十分之一，處理各部門爭執(zhí)的時候，他不像一個總負責人，倒像一個和事佬。
周寧在新的一年一直強調(diào)華東運營中心要學會創(chuàng)新，管理精細上的利潤空間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客戶又每年都在下調(diào)意朗的操作費，只有在工具、流程上想辦法創(chuàng)新，才能繼續(xù)挖金礦。為此他還在電商事業(yè)部開展了創(chuàng)新大賽，鼓勵所有員工一起想辦法降本增效，獎品豐厚，大家的熱情很高漲。作為“大腦部門”的負責人，又是運營中心有名的“高材生”，葉錦秋對這個大賽很上心，提交了好幾個提案，包括系統(tǒng)功能優(yōu)化、包裝材料優(yōu)化、先進設備引入，每一個提案都有詳細的調(diào)研和分析。在周寧的支持下，系統(tǒng)優(yōu)化已經(jīng)排期，包裝材料優(yōu)化也已經(jīng)和耗材供應商協(xié)調(diào)完畢，評估第三個提案的時候，周寧出長差了，交由李鴻申跟進評估。結(jié)果李鴻申一上來就否決了這個提案，理由是成本回收時間過長。
“申哥，18個月就能回收成本，后面的成本節(jié)約就都是凈利了呀?！?p> “錦秋，18個月時間太長了。我們搞這個創(chuàng)新大賽是為了找到新的利潤空間，我問了，這種設備按意朗的規(guī)定折舊只能攤到12個月，這個設備一上，華東的運營成本比其他運營中心還高，成本還沒回收回來，我就得先收拾東西滾蛋了?！?p> “但是長遠來看這個設備一年能給我們運營中心省20萬。你不要擔心，周總肯定會支持的?！?p> “現(xiàn)在是我來拍板這個事！我不同意上！”
葉錦秋感到很錯愕，平常那么溫和的李鴻申怎么突然脾氣這么火爆，她剛才說“周總肯定會支持的”，意思既是周寧會支持這個優(yōu)化，也是周寧會挺李鴻申，不會讓前期的成本高影響他的考核，大概到了李鴻申的耳朵里只有第一層意思，他覺得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挑戰(zhàn)，所以生氣了。葉錦秋暗自腹誹，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忍住了摔門而去的沖動，她還是向李鴻申解釋了一下，李鴻申最終松口等周寧回來再做商議。葉錦秋心里更瞧不起他了，周寧授權(quán)給他定奪，他還是要等周寧回來拿主意，這樣的人以后能守住華東運營中心的業(yè)績地位才怪了。想到這里，她心中的郁悶又添幾分，沒有誰會喜歡待在一個前路暗淡的部門。
周寧出差回來的當天，總部的任命公告也發(fā)出了，李鴻申正式上任華東運營中心總監(jiān)?！跋Ｍ蠹叶喽嗯浜侠铠櫳甑墓ぷ?，明年繼續(xù)拿‘最佳團隊’大獎。老板已經(jīng)特批我繼續(xù)在這邊辦公，一來是照顧我自己的家庭，二來我也會繼續(xù)在華東這塊試驗田上研究一些新打法。但請大家記住，華東運營中心的最高首長，從今天起就是李鴻申而不是我周寧了，對這里具體的管理，我會像對待其他運營中心一樣，只提供一些思路和政策，不會再親自去抓。相信憑李鴻申的行業(yè)經(jīng)驗和職業(yè)素養(yǎng)，他會將華東運營中心帶向更輝煌的未來。鴻申，交給你了?！?p> 嘖，周寧的卸任演講也這么大氣，再看李鴻申那點頭如搗蒜的樣兒，沒有一點風度！葉錦秋心里一萬個不愿意接受這位新上級，所以別人都鼓掌的時候，她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心想反正坐得遠，鼓不鼓掌他也看不見。
晚上周寧帶大家聚餐，部門負責人們想著以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跟周總經(jīng)理聚餐了，于是紛紛向他敬酒，周寧喝了一輪又一輪，葉錦秋混在人群里敬他的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少喝點吧”，他哈哈大笑：“不行！下屬敬的酒都得喝掉。這是我老師告訴我的。我老師……”他突然轉(zhuǎn)向陸士青說：“你爸，還忙著給老東家當顧問呢？讓他趕緊回家享清福吧！那家公司不行啦，還忙活什么！”
看來他說的“老師”就是他的老領導戴顧問，陸士青的爸爸。葉錦秋想起戴顧問之前帶朋友來參觀華東運營中心，周寧避而不見，讓葉錦秋去接待了，老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儒雅非凡，邊聽著葉錦秋講解，邊補充自己對行業(yè)的一些判斷，他的知識和見識保持著更新?lián)Q代，讓錦秋獲益匪淺。他的謙和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和同行的客人交談，和基層的員工交談，態(tài)度和神色始終如一。周寧雖然自稱是他的學生，卻太過鋒芒畢露，架子大得多，連接待老師都不愿意，現(xiàn)在還在背后嘲諷老師了。那也是文威最看不慣他的一點，但葉錦秋心里還在為周寧辯護，只是因為周寧還年輕吧，沒準戴顧問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咄咄逼人的主兒。
酒喝好了，周寧還意猶未盡，招呼大家去了樓上的KTV，開始飆歌。聚餐后去唱歌也算是華東運營中心的老傳統(tǒng)了，一般比較隆重的迎新聚會才有這后半場，葉錦秋一般不會搶著唱，她習慣了自己彈吉他伴奏，對KTV的伴奏有些不適應。她坐在旁邊嗑瓜子，看著大哥們伴著音樂起舞，感覺畫面有些荒誕。說他們醉了吧，說話又還口齒清楚，說他們沒醉吧，那群魔亂舞的樣子又真的不太正常。發(fā)了會兒呆，突然發(fā)現(xiàn)周寧和李鴻申在對唱情歌，看來半醉半醒的人都喜歡瞎胡鬧。李鴻申的嗓音一言難盡，唱了一半話筒就被周寧拿走了，然后就有人起哄讓葉錦秋去跟周寧唱，周寧眼睛一亮：“哎呀，錦秋年會唱得那么好，快來跟我一起唱一首?！闭f完就吩咐點歌的人點了一首《廣島之戀》，說這首歌他唱得好。
這首歌葉錦秋沒有唱過，但好歹傳唱度夠高，旋律是知道的，歌詞有字幕可以看，她也就沒有推辭，接過了話筒。對著字幕唱起來之后，葉錦秋心里覺得怪怪的，“越過道德的邊境”？“走過愛的禁區(qū)”？這歌唱的是什么呀，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經(jīng)感情啊。算了，和上司對唱情歌，唱什么估計都尷尬，趕緊唱完拉倒。周寧唱功還不錯，唱得很認真，還學著電視上歌手對唱那樣，唱幾句就側(cè)臉過來深情款款地望一望葉錦秋，葉錦秋覺得好笑，但覺得應該給搭檔一點面子，所以也硬著頭皮迎著他的目光。
終于唱完了，周寧拍拍她的肩膀，你唱歌確實不錯?！澳某σ膊诲e?！比~錦秋覺得這首歌有點太長了，還得帶深情表演，真不容易。輕輕吐一口氣，她跑到包間外面想透透氣。
包間區(qū)域的走廊盡頭，推開門后別有洞天，外面是一個很大的露臺，不知道當時設計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那么大的露臺沒有任何修飾，一直被廢置，還是茍富偶然發(fā)現(xiàn)的。以前文威和茍富還在禾城的時候，遇到這種KTV局，見她待乏了他們就帶她到這里來透氣，天氣好的時候還能看看星星。小龍們回總部之前，大家聚完餐還上來這里侃大山來著。
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星空的照片，發(fā)到華東小龍的群里：“猜猜這是哪兒？”實際上她的手機沒有拍出來星星，一顆都沒有，照片上就是一片漆黑。他們都懵了，前室友以為她的照片損壞了加載不出來，茍富很肯定地說她在惡作劇，只有文威居然問了一句：“悅禾樓那個KTV的露臺？你又在拍星星嗎？”葉錦秋驚掉了下巴，這都能被識破？她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威哥，你是長了千里眼嗎？老實說，我上次參加年會你是不是在我衣服上粘了個監(jiān)視器？”文威發(fā)了個得意的表情：“之前有一次在那露臺上看星星，你也想拍星空，但是拍出來就是一片漆黑，茍富還笑話你老半天?！编?，就是之前和張力、徐達下館子，茍富跑來蹭飯那次。葉錦秋又逗茍富：“狗哥，同樣在場，你怎么就破解不了這個謎題呢。你和威總的智力差距真的太大了，我想采訪一下你此時的感受。”
文威單獨發(fā)消息過來：“和他們聚餐唱K嗎？離耍酒瘋的人遠一點?！?p> “我這不是跑到露臺來了嘛，離他們遠著呢。”
“好，最好早點回家?！?p> “應該差不多要結(jié)束了?！?p> 身后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竟然是周寧。“葉錦秋，干什么呢？”
“啊包間有點悶，我透透氣。周總你怎么也知道這個地方？”
“你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你往這兒來了，看你這么久還沒回去，正好過來找你聊聊。包間里確實太吵了。”
“噢……好呀?！敝軐幭肓氖裁?？
周寧看著她笑：“我看你是不是對李鴻申有點意見？會上就你一個人沒鼓掌?！?p> 葉錦秋心想今天這日子有點怪，人人都是心細如塵的柯南，坐那么遠沒鼓掌還被發(fā)現(xiàn)了?！班拧膊皇怯卸啻笠庖姲桑褪怯X得李總跟您的風格很不同，不，應該說遠遠不如您，讓人感覺不到一把手的高瞻遠矚和擔當。”
“喲，你這是踩著李鴻申夸我呢。李鴻申剛來，還沒有完全適應和融入，你們得給他多些時間?！?p> 葉錦秋心想這不是時間的問題，人和人的格局就是不同，就把新設備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
“我明天把這個方案好好研究一下。但我聽你的口氣，一點也看不上李鴻申啊，以后還怎么在他手底下做事？”
葉錦秋嘆了口氣，周總，說實話我是不愿意在李總手底下做事，您手底下要是有崗位的話可以考慮考慮我。
周寧又像年會那次一樣，攬過葉錦秋的肩頭：“我想設置一個事業(yè)部辦公室部門，和我一起在禾城辦公，把管理服務部的職能分一些過來，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倒是個不錯的人選?！?p> 葉錦秋又在猶豫是不是要掙脫掉這個動作，但周寧嘴里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也許這只是他對下屬表示親近的方式，他對文威也這樣攬過肩頭。至于這個部門，聽上去是準備分掉毛永輝的權(quán)了，她為老鄉(xiāng)大哥捏了把汗，覺得自己不該幫著周寧對付他。但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她不去，也會有別人去呀，如果她去了，沒準還能幫著點毛永輝。重要的是，去了這個部門，就不用歸李鴻申管了。沒想到還能有既留在禾城，又不用歸李鴻申管的選項，她趕緊表態(tài)：“好，我感興趣，就讓我到這個部門吧?！?p> “行，我明天就跟李鴻申說一下。計劃部你還跟陸士青交接，發(fā)貨三部我讓李鴻申自己安排人?！敝軐幇才攀虑閺膩矶际沁@么干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葉錦秋又對他多了幾分崇拜。
周寧歪了一下頭，看著葉錦秋：“小丫頭，你留在華東運營中心就是為了能跟著我做事吧？我怎么感覺你有點崇拜我呢。”
葉錦秋嘴角一抽，今天真要命，怎么心理活動都能被看出來？她如實回答：“這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男朋友在申城，我在禾城能離得近一點?！?p> “噢。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周寧向前望著遠處，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暫時還沒考慮這事呢，估計沒那么快。”確實還沒考慮，而且公司大概也不會希望員工剛畢業(yè)入職一年就結(jié)婚吧。
身后的門又吱呀一聲開了，是李鴻申，“周總你還真在這兒呢。噢錦秋也在，那……你們聊你們聊……”葉錦秋還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把周寧搭在她肩頭的手拿下來，李鴻申已經(jīng)退出去了，關門前她隱隱約約聽到劉大為和王順的笑聲。天吶，這個姿勢，真的不會讓大家浮想聯(lián)翩嗎？
“嗯，結(jié)婚不用太著急，你還小?！敝軐幰稽c沒受影響，還突然把手收了收，本來是攬著肩的，變成從背后橫過去摟著葉錦秋的手臂了，“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葉錦秋一僵，這個“也”字是哪來的？她可沒有“喜歡”他啊。
周寧當然感受到了葉錦秋的僵硬，就拍拍她的手臂，“別怕別怕，我沒別的意思，我們就站一會兒，聊聊天。其實你們看我平常八面威風的，我內(nèi)心的委屈難受沒人知道。”他吸了吸鼻子，又用鼻子吐了吐氣，不是在裝憂傷，是酒喝多了之后鼻子不通暢。
不得不說，周寧的長相氣度和職場地位給了他多耍會兒流氓的資本，如果換了其他肥頭大耳的小主管，葉錦秋女士可能就一巴掌扇過去了。她心里快速盤算了一下，這里是三樓，又是露天沒什么遮擋，如果有什么緊急情況向樓下喊救命，街上的人肯定能聽到。這么個平常威風凜凜的總經(jīng)理，正吸著鼻子說他也有委屈，也怪讓人不落忍的，且聽聽他說什么吧。
“都覺得我是老板跟前的紅人，老板時不時還來禾城找我喝酒，還特批我不去總部辦公，其實老板多疑著呢，功高震主的都是死路一條。我吃著人家賞的飯，在人家面前就差搖尾巴了。”自嘲得真狠，還真沒見過周寧這一面，但他馬上又說，“但是現(xiàn)在他也離不開我，意朗除了我沒人能幫他管好這么大一攤子，不開玩笑，我現(xiàn)在要是跳槽了，沒人能頂這個缺。哈哈哈?！?p> 葉錦秋暗想，還好還好，沒說和老婆感情不好，婚姻名存實亡之類的。
“我老婆，我老婆長得不好看……”完了，開始了。
“除了不好看其他都挺好的。她拿著我的信用卡，從來不亂花錢，不像有些女人很敗家。”還好還好，良知未泯。不過提到他的妻子除了外貌就是花錢，周寧在工作之外的領域，還真是挺膚淺的。
他又歪頭看了一眼葉錦秋，“如果我年輕幾歲，還沒有結(jié)婚生娃，我肯定追你。”
“周總，說這些就不太合適了?！比~錦秋想掙脫，沒有掙掉。
“我只是假設。你聽我說，聽我說。我不是因為你長得漂亮——當然我也不是說你不漂亮，我的意思是除了長相你還有很多讓人心動的東西，你就像一個寶藏，剛發(fā)現(xiàn)你挺能吃苦，又發(fā)現(xiàn)你腦筋還很靈活，剛覺得你是個很虛心受教的小女生，又發(fā)現(xiàn)你也很有自己的個性，剛看到你彈吉他英姿颯爽，你又穿上長裙笑得很溫柔。說實話你真的很讓我心動，雖然我沒有行動的資格了，但心動誰也攔不住?！?p> 周寧的表述很是真情實感，又帶著一些霸道，把葉錦秋的虛榮心呼呼地吹了起來。她甚至想了想李柏天對她說過的贊美，好像都沒有說得這么全方位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是不是經(jīng)常心動？聽說你表白過運營中心一個女主管?！逼鋵崅髀劜]有用“表白”這么文明的詞，而是“騷擾”。
“沒有，從來沒有?！敝軐幨缚诜裾J，又突然笑了，“你是嫌我還喜歡別人？”
葉錦秋后悔自己說了奇奇怪怪的那么一句話，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這時手機嗡嗡地震了起來，是齊梁韻的電話，錦秋連忙掙開周寧的手，心里大喊著“姐姐你真是救命來了”，趕緊接通。
“妹妹你在哪兒？回家了嗎？”
“噢我們同事聚餐，還沒結(jié)束呢。”
“你旁邊有人嗎？”
“嗯，我跟領導在聊天呢?！?p> “你現(xiàn)在趕快回家，回家給我打電話，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p> “發(fā)生什么了？”
“需要用到電腦，你趕快回家打開電腦，馬上。”
“好，我現(xiàn)在就走。你別急，我20分鐘就到家了?！?p> 掛斷電話，葉錦秋順勢往回走：“周總，我有急事，得回去了?！?p> “親我一下再走。”周寧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自然得像在說“給我倒一杯水”。
“什么？”葉錦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總，請你自重。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也有對象，你不要做得太過分?！闭f完繼續(xù)往回走。
“你又沒結(jié)婚，親我一下怎么了？行，那我親你?！敝軐幰皇职阉麄€人拉著向后轉(zhuǎn)身，一手捧著她的后腦勺，迅速低頭向前一湊。
“不要用這么惡狠狠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情不自禁。”周寧摸著自己的嘴唇，居然神色自若。
葉錦秋一時失語，轉(zhuǎn)身離開了。剛才跟齊梁韻說了20分鐘后到家的。
回到KTV包間去拿自己的包，發(fā)現(xiàn)包間已經(jīng)沒人了?！澳侨~小姐嗎？您的同事讓我把包給您。”服務員小哥看她探頭探腦，拎過來兩個包，把女士包包遞給她，另外一個是周寧的公文包。她感到徹骨的寒冷，李鴻申明知她和周寧還在露臺，竟然不打招呼就帶大家都走了，是在為周寧打掩護？看來老下屬果然很明白老領導的脾性，全是一丘之貉！
周寧走過來接過自己的包，“我打車送你回去。”
“不用?！比~錦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攔了輛的士直接上車，從后視鏡看到后面沒有人跟上來，她才癱坐在車上，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發(fā)抖。
進到家里把門關上，走到客廳，葉錦秋一下子跌坐到沙發(fā)上，感覺沒有一點力氣，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還是憤怒，還是兼而有之。
平復了一下情緒，她摸出手機想給齊梁韻打電話，才發(fā)現(xiàn)在齊梁韻的電話之前，有7個文威的未接來電，剛才為什么一個都沒有聽見呢？唉，開會的時候設置勿擾模式忘了調(diào)回來了，勿擾模式下只有幾個人在白名單里，齊梁韻是其中一個。
“姐姐，我回家了，你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還好嗎？你剛才和周寧在一起嗎？他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他……沒有，我們就是聊工作上的事情?！比~錦秋覺得難以啟齒，難道要說“他強吻我”？算了，她想自己一個人好好消化一下今晚的事情。
“我什么事也沒有，就是文威說打不通你的電話，怕你被周寧欺負，讓我編個理由騙你馬上回家。”
“哦，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我累了姐姐，我去洗澡了，你早點休息?！?p> “好，你收拾完趕緊休息?！?p> “對了姐姐，你幫我跟文威說一聲。我就不給他回電話了?！彼X得自己沒有力氣多說話。
微信上還有李柏天的一個未接視頻來電，小龍群里有人@她，還有十幾條未讀消息。葉錦秋給李柏天回了一條微信：“柏天，我聚餐回來了，有點累，不跟你視頻了，晚安。”
放下手機，葉錦秋疲憊地仰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腦子里回放著今晚的一切。
周寧就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而她一步步地走入了他的圈套。酒精打底，情歌助攻，談工作為幌子，肢體語言的一步步試探，她有那么多的機會可以逃脫，可是她一直在隱忍，一直在猶豫，是她錯了嗎？
如果她從對唱就開始拒絕，也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可是當時她怕別人說她扭扭捏捏。
如果她拒絕周寧搭著她的肩，馬上找理由走開，也不會有后面的事，但周寧還會給她換部門的機會嗎？
如果她在工作內(nèi)容談完以后走開，不聽周寧說什么委屈傷心的話，也安全了，但周寧也許會覺得丟了面子，以后不再關照她。
是的，每一步，她都處在不對等的壓制之下，自己勸自己委曲求全，直到最后她才明白，這不是什么關心或傾訴，這就是性騷擾。那些傳聞并非空穴來風。那么葉錦秋會成為下一個傳聞女主角嗎？李鴻申關上門之后，和別人說了什么？他們提前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人人臉上掛著詭異的笑？
向公司舉報他嗎？周寧今晚提到老板需要他，現(xiàn)在想來，那就是一種威脅——對公司來說他周寧更有價值，就算他性騷擾女同事，公司會對他有多大懲罰呢？而被騷擾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離職嗎？因為被性騷擾，所以反而丟掉了自己的工作？這未免也太荒唐可笑了吧。
葉錦秋突然睜開眼睛低頭看了自己的衣著，寬松的T恤和長褲，沒有一絲性感可言，想想今天也沒有化妝，發(fā)型是再普通不過的馬尾。
葉錦秋頭痛欲裂，為什么別人犯的錯，懲罰的卻是她？“我沒有錯。”她想明白了，她沒有錯，錯的是周寧。確定這一點后，她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但她不敢告訴李柏天，他一定會大發(fā)雷霆，沒準會沖到禾城來打周寧，然后讓她離開這里。告訴齊梁韻吧，可是剛才已經(jīng)跟她道過晚安了。看看時間才11點，文威應該還沒睡，她打開微信找到文威的對話框：“周寧騷擾我。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亂糟糟的?！?p> 文威的電話馬上打來了，“今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周寧送你回家了？”?
“什么？他沒送我回家啊。我跟你在微信上說完，周寧就去了露臺，一開始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他又像年會那次一樣攬著我，后來又說他喜歡我，還……讓我親他一下。”
“靠！他王八蛋！你跑?。』蛘吆叭藖戆?！你跑了嗎？”
葉錦秋沉默了。別人能理解她在那種情況下的為難嗎？他們都會覺得她應該趁早跑掉。
文威趕緊說：“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痛恨這種人渣。你當時肯定很害怕。”
“嗯，我沒有親他，我只想趕快離開那里。剛好韻姐姐的電話過來，我接完就想走，然后，他強吻了我?！?p> 文威鼻息很重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呼了出來。
“然后我就自己打車回來了。我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我想舉報他，但是意朗現(xiàn)在確實離不開他，公司不可能為了給我出頭就讓他滾蛋，而且我也沒有任何證據(jù)。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在他手下工作，今晚還有好幾個人看到他攬著我，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傳什么風言風語，但我也不想就這樣離開意朗，我覺得這件事不是我的錯?！?p> “當然，這不是你的錯。你現(xiàn)在還害怕嗎？你可以和李柏天說說話，平復一下心情。但你先不要告訴他這件事情，我估計他也沒有很好的辦法幫你解決，你剛才自己也說了，舉報可能沒用，離職又不甘心。你讓我想一想，我晚點再聯(lián)系你?！?p> “謝謝你。對了，你怎么知道周寧和我在一起的？”
“我看茍富在群里調(diào)侃你，你一直沒動靜，我就覺得很奇怪，茍富拿你和我開玩笑的時候你都要罵他的，肯定是沒看到才沒理他，你以前去KTV的時候經(jīng)常刷手機，今晚那么久都沒有看手機很不正常。我問張力和陸士青有沒有看到你，他們說都散場了，李鴻申說你身體不舒服，周寧順路送你回家了。周寧根本就不是個好人，我就趕緊給你打電話，你一直沒接，我估計你又開勿擾了，只好找韻姐試試給你打。”
“哦……”
“那先這樣，我要想想怎么對付周寧，你去找李柏天說說話，或者給自己找點別的事情做，別想太多今晚睡不著?！?p> 掛斷電話，葉錦秋順手把文威的號碼也放進了白名單。
李柏天打來視頻電話，拿著毛巾正在擦頭發(fā)，“睡了嗎？誒，你這不是還在客廳嗎？我剛才在洗澡。你累了就趕快準備睡覺，我就看看你，不跟你聊太久?！?p> 葉錦秋看著自己的男友，周寧說的那句“你又沒結(jié)婚，親我一下怎么了”一直在她腦子里回響，雖然知道他說的是毫無邏輯的鬼話，但她此刻很想結(jié)婚，想趕快成為戀人的合法妻子，好像那一紙結(jié)婚證就是金鐘罩，會給她更多的安全感。她脫口而出：“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
李柏天明顯吃了一驚，擦頭發(fā)的動作一頓，“秋秋，你怎么了，怎么沒頭沒腦突然向我求婚?。俊?p> “呸，誰向你求婚了。我倒是問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向我求婚？”
“這……有點太快了，咱們畢業(yè)才一年呢，你也才23歲?！?p> “可是咱們談戀愛已經(jīng)快兩年了，我覺得結(jié)婚不是年齡到了才結(jié)，而是感情到了就結(jié)。要說年齡的話，那你已經(jīng)26了，現(xiàn)在結(jié)婚也不算早。”
“但是咱們還什么都沒有呢，房子也沒有，人也不在一個城市，我想著至少要定下來，兩個人在一起，房子也買好了，再娶你?！?p> “房子結(jié)婚以后再買也沒問題的，我跟你一起出首付，一起還房貸?！?p> “秋秋，你今天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那么奇怪?！?p> “沒有，我……我就是看到韻姐姐的婚紗照很漂亮，我也想結(jié)婚了?！边@不算撒謊，葉錦秋在今天之前的最近一次想結(jié)婚就是在看到齊梁韻的婚紗照的時候。
“噢……好，你別著急，再給我點時間做做心理建設，我答應你，很快就向你求婚，好不好？現(xiàn)在你回臥室去，早點睡覺?！?p> 掛斷電話，葉錦秋沒有依言回臥室，依然靠在沙發(fā)上，重又想著今晚發(fā)生的事。枉費她將周寧看作專業(yè)精湛的前輩，敬佩、崇拜他的工作能力，他的私德竟這般低下，如此騷擾她且毫無愧色！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周寧為今日的輕浮付出代價，也許別人會忍氣吞聲，但她葉錦秋絕不會就此罷休，否則怎么對得起這些年接受的教育？家庭的教育、學校的教育，莫不鼓勵她成為一個善良、正直、勇敢、智慧的人，人人認為P大人是出類拔萃的，現(xiàn)在這樣棘手的事情，就是試金石。
這件事情上也許沒法處罰周寧，那就抓其他的痛腳；老板也許不會認為性騷擾是多么嚴重的事情，但他一定也有一些無法容忍的問題。而周寧，他絕不是滴水不漏的，他一定有軟肋有破綻。文威也一定會幫著她找到破綻讓周寧吃吃苦頭，因為他們是彼此在意朗最好的朋友，他會真心實意幫忙想辦法，因為文威既通達世故又聰明還很沉著，他能從看似銅墻鐵壁的事情里找到突破口。
11點半，文威的電話過來了。
“錦秋，我沒有想到辦法現(xiàn)在立刻讓周寧受到應有的懲罰，現(xiàn)在老板倚重他，我們一時半會扳不動他，而且老板自己也和女助理不清不楚的，他未必會覺得周寧騷擾你是多大一件事。但老板生性多疑，職業(yè)經(jīng)理人沒有一個能長期得勢的，周寧在下屬面前的狂，老板有所耳聞，最近話里話外已經(jīng)對他有些意見了，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新的人選可以替代他。我有一個絕密消息，大老板計劃讓二老板辭掉教職到意朗出任CEO，周寧永遠也做不成意朗的二把手，這對他會是一個打擊，我們可以再加上一錘，讓他連三把手也做不成。他不是總覺得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讓他多幾個領導就是對他最大的羞辱。”
“但眼下公司里除了兩位老板，確實沒有人可以跟周寧抗衡了?！?p> “他們正在接觸外面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但新來的人架構(gòu)是放在周寧上邊，還是和周寧平級，還沒有確定，這就是我們要努力的方向。如果周寧在這關口出了岔子，新來的人就很可能上位?！?p> 葉錦秋發(fā)現(xiàn)文威的想法跟自己不謀而合，就是在其他方面讓周寧跌跟頭，而且他還想到了對他的懲罰就是把他在公司的地位一降再降，這對周寧來說，可能比被直接開除更難受?！暗铱粗軐幵诶习迕媲巴π⌒牡模羲】赡芤矝]那么容易。老板除了多疑還有什么特點嗎？”
“老板很念舊情，跟他十幾年的下屬，他很護著，對年輕時關系好的同學朋友也都很熱心很慷慨，而且比較信任。周寧對他來說還是一個很新的人，完全是事業(yè)上的關系，還沒有上升到私人感情。另一個點是老板對貪腐深惡痛絕，特別是當貪腐程度遠遠超過對公司的貢獻的時候。”
“那我們就從這些點著手吧，我覺得一定能找到一些讓老板無法忍受的問題點的?！?p> “他的問題不會少。如果他真那么謹慎，今天他就不該騷擾你。別的女同事可能啞巴吃黃連，可咱們好歹是P大畢業(yè)的，要是受了欺負不吭聲，那這學也白上了。搜集罪行交給我就行了。我跟你說過，我看不上周寧，工作能力是不錯，但人品太差，今天這事也佐證了我的判斷。有個詞叫‘貪財好色’，既然知道他好色，貪財肯定也跑不了。而且這人特別虛榮，他不是總說自己在讀X大的MBA嗎，你說他一個連‘褚時健’都能念成‘諸時健’的人，那文化水平，我懷疑他筆試就過不了，然后我還真去查了前后好幾年的錄取名單，都沒有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上的是哪里的培訓班。我跟你說，虛榮心太強的人，謊話連篇，也會很容易做錯事的。聽說他最近買了輛150萬的豪車，你猜他的錢干不干凈？”
“對了威哥，我發(fā)現(xiàn)那個人事經(jīng)理王順跟他關系不錯，周寧在會上經(jīng)常說人事這沒做好那沒做好，但是每次績效給他評的都是A+，有一次我和陸士青去周寧辦公室，發(fā)現(xiàn)他們鎖著門在里面聊了大半天，有說有笑的。我當時就想起你說勞動力密集型的公司，人事部特別肥?！?p> “幾百號人的運營中心，每天幾萬個訂單的運營中心，很多地方都能摸到油，我不信他管得住自己的手。”
“嗯。”葉錦秋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錦秋？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我接下來怎么辦，今晚一開始周寧和我談工作的時候，我還傻乎乎地說愿意去他新組建的部門?？晌乙泊_實不愿意在李鴻申手底下待著?！?p> “你愿意來總部嗎？”
“太遠了，我已經(jīng)打算盡快和我男朋友結(jié)婚了，不想跑太遠?！?p> “結(jié)婚？”文威也很驚訝，停頓了好幾秒才說，“李柏天求婚了嗎？”
“沒有，是我想結(jié)婚了。他也說要準備求婚，其實我根本不介意求婚不求婚，雙方都知道會跟對方結(jié)婚的，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呢？”
“你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蔽耐陔娫捘穷^笑，“李柏天這家伙運氣真好?！?p> “我就先留在禾城吧，今天的事情之后，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以后就是公事公辦，周寧不要想著還能跟我聊什么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p> “嗯，你打定主意要對一個人冷淡的時候，可冷了，我相信他破不了你的堅冰?！?p> “??？噢，你是在怪我之前對你冷淡嗎？哈，那時候你也沒跟我說清楚，我也不好跟你說清楚，就只好故意冷淡啦。別這么小氣，咱倆現(xiàn)在關系不是挺好的嘛?！贿^，我不搭理周寧，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穿小鞋?！?p> “這個你放心好了，好歹你也是老板最看好的小龍之一，周寧要是用不好，老板還得怪他。對了，老板正在接觸的那個職業(yè)經(jīng)理人家在申城，如果他來意朗，很有可能也會特批在申城辦公，到時你可以申請去那兒?！?p> “真的？太好了！那我可以和我男朋友天天在一起啦?！比~錦秋終于笑了起來。
“喂喂喂，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這個單身漢，不要高興得那么明顯？”文威一副受傷的樣子，提出結(jié)束通話，“不過你心情好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別讓今晚的事情影響你太久，都會過去的。休息吧?！?p> “嗯，謝謝你，你也早點休息?！比~錦秋覺得文威真的很心細，他居然沒有被她的笑聲所迷惑，而是明白今晚的事情還在影響著她。一下計程車，她就忍不住用水杯里的涼水漱口了，但此時此刻她仍然覺得那個吻很令人作嘔。明天應該如何面對他呢？要不先請一天假？不，又不是她的錯，為什么要這么想？而且，如果真請了假，還真讓人覺得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似的。就和平常一樣，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對的應該是他周寧才對。
第二天上午，李鴻申找葉錦秋和陸士青談話，宣布兩人的調(diào)動，離開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對葉錦秋笑了一下，“錦秋，周總很看重你啊，好好干?！?p> 他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葉錦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被陸士青看到了，他悄聲問，“錦秋，我跟你關系好我才說啊，我剛才聽劉大為說，昨晚周寧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摟著你說話？真的嗎？”葉錦秋早料到會有這樣的風言風語，也早想好了怎么回應，就裝出怒目圓睜的樣子，馬上踮起腳去搭陸士青的肩：“大哥，你看就這樣，這么爺們兒之間的勾肩搭背，也叫‘摟著’？也就你沒被摟過，張力、徐達，不都被周寧這么摟過嗎？誰再亂說話麻煩你幫我記好，我挨個去修理他們。”
“哦這么回事呢。周寧跟你說的就是調(diào)動的事兒吧？你看，他就是不拿我當自己人，同一件事只跟你說不跟我說?！标懯壳嗟恼Z氣中不無失落。
“陸少爺，”葉錦秋不想讓這大哥難過，就安慰他，“我覺得老周這是籠絡人心呢，但對你他犯不著籠絡，他到意朗來是你父親舉薦的，你到意朗來是他兜著，你倆的關系已經(jīng)夠親的了，他對你也就隨意點兒。”
“愛咋咋地吧，不說這個了。我可提醒你注意點兒，特別是現(xiàn)在又把你調(diào)到歸他管的部門去了，他私生活方面的口碑很差，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多防著點兒?！闭f著，他把錦秋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來，“這種勾肩搭背你也少來，別去搭人家，也別讓別人搭你，小心駛得萬年船。”
葉錦秋好像一下子被戳中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從昨晚到現(xiàn)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放松下來，瞬間就紅了眼眶，把陸士青嚇了一跳，“誒誒，怎么了小妹？我就是提醒你，不是批評你，你別哭啊……”
“沒有沒有，我就是感動的，陸哥，我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就像叮囑自己家里的小妹那樣真的擔心我。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比~錦秋硬收住眼淚，擠出了一個微笑。她想，世上還是好人多，大部分人是善良的正直的，她要防著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但一定也要和善良的人們一起，向周圍傳遞愛和關懷。
周寧找她去他辦公室的時候，她找了個借口讓陸士青一起去。周寧抬頭看到陸士青和她一起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告訴葉錦秋她需要到總部出差兩周，和毛永輝做一些交接和學習。葉錦秋應著“好的”，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寧，周寧居然盯著電腦屏幕，一直沒有和她眼光相接。葉錦秋提出希望新設備的事情交由陸士青繼續(xù)跟進，周寧在對答時居然也只看向陸士青，一直避免和葉錦秋四目相對。錦秋心里不由得冷笑，你居然會心虛？該不會讓我去總部交接也是為了避免尷尬吧？
無論如何，去總部一趟正好可以周末回家看望父母，還可以把自己掛在鵬城集體戶口的戶口卡取出來領結(jié)婚證了，這對葉錦秋來說是一筆劃算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