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藍(lán)、徐新寶出校的同時，曾姍姍后面趕上了馬成功。曾姍姍是班長，當(dāng)然有理由以班長的身份安排說：“馬成功同學(xué)，‘?dāng)D三十’‘?dāng)D四十’的事兒，千萬不可讓老師知道了，我已經(jīng)給同學(xué)安排了，都不給老師說，也不請教這道題怎么解?！?p> 馬成功愣一下問：“為什么？”曾姍姍說：“這小題弄了個大悶缸。不顯得我們很笨么？你說，老師知道了怎么辦？”
馬成功說：“老師肯定說，你們是什么大學(xué)生？簡直是一群大白癡！”
曾姍姍說：“老師肯定不會像你說得恁刻薄，會說這同學(xué)數(shù)學(xué)底子這么差，怎么考上了這院校，怎么學(xué)的數(shù)學(xué)課?！?p> 馬成功分析說：“這小題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就是有點太鬧心。非認(rèn)真動腦子不可；霧里看花不行，蜻蜓點水更不行，需要仔細(xì)揣摩才可能弄懂這道題。其實一句話能捅破窗戶紙。可以這樣說，有些同學(xué)不給他透謎底，至老死弄不懂這道題?！?p> “為啥？這道小題就恁牛？”
“如果這小題牛，那些數(shù)學(xué)家羞死了，沒有了華羅庚、陳景潤。這小題對我們來說似乎過時了，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小逗趣兒，平時吹牛侃大山一類的小技巧；宇宙有太多的未知數(shù)，說說笑笑也就過去了，不屬于某些人潛心學(xué)習(xí)的范疇了；所以同學(xué)不經(jīng)心，所以至老死弄不會。像過去講的一個破故事，熊瞎子掰農(nóng)民的棒子了，掰一個胳肢窩里一夾，掰一個又一夾，再掰一個再一夾，掰一晚上剩下個獨棒子……那熊瞎子只經(jīng)心掰、不經(jīng)心為什么掰或儲藏、那掰過的棒子忘掉了……”
“我聽懂了?！痹鴬檴櫨磁宓哪抗馔断蝰R成功說：“你的比喻雖然不貼切，還是有些道理的。”
“咋著，還沒有弄懂么？”
“沒有弄懂。欲不能罷不能，像《三國演義》里該死的‘雞肋’了，棄之可惜食之無味呢。”
“會很鬧心的。怎么，告訴你謎底么？”
“不要說，自己想，我非弄懂不可，這小河溝里我過不去，天大的笑話了，白讀這大學(xué)了。馬成功，你罵人挺會罵，黑熊瞎子比成同學(xué)了。也許今天晚上吧，我可不學(xué)那笨得要死的熊瞎子……”
“我們班長是誰呀，聰明絕頂?shù)娜耍隙ㄅ??！?p> “你這是夸我么？”曾姍姍嬌嗔捶一下馬成功。這一錘，似乎成了倆人戀愛的定音錘。之后說：“馬成功，能給我講個故事么？”
“班長賞臉，講個什么呢？來個笑話好不好？”
“好，你講吧?！?p> 馬成功講道：“說來英國人挺喜歡吹牛的，某天對美國人吹牛說：‘英國人發(fā)明了道火腿腸生產(chǎn)線，從進(jìn)端趕進(jìn)去生豬，末端能出來火腿腸……’殊不知英國人吹牛趕不上美國人，或者智商趕不過美國人。鄙夷說：‘老弟啊，別說了，再說顯得貧嘴了，你們那生產(chǎn)線在我們那兒當(dāng)成廢銅爛鐵賣。我們那生產(chǎn)線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容易得不能再容易、如果這批火腿腸口味兒不太好，按動倒順開關(guān)還原成生豬跑出來。倒是個傻子研制的……’”
曾姍姍笑彎了腰說：“馬成功啊馬成功，真有你的，火腿腸能還原成生豬么？還傻子研制的，咋不瞎子呆子研制的呀！這笑料不知道那兒弄來的？說的像跟真的樣。像你們十八戶村破村史一樣瞎胡謅。”
“虧你是班干部，這個你也不知道？”
曾姍姍忍住笑揺搖頭。
馬成功一臉嚴(yán)肅，極其認(rèn)真地說：“這消息倒是徐新寶剛從美國發(fā)來的。老美當(dāng)成榮耀了，號外了，那套生產(chǎn)線是個傻傻的艾特什么西研制的……”
曾姍姍更笑得不亦樂乎了。
馬成功說：“于是，美國人放假了；全美國統(tǒng)統(tǒng)大放假，夜以繼日放煙火。傻傻的艾特什么西玩出了高科技，申報什么獎……”
曾姍姍忍住笑說：“可能是諾貝爾獎?！?p> 馬成功不無諷刺地說：“對對，諾貝爾獎。美國人能啊，‘9.11’國貿(mào)大廈被人給炸啦。這些人膽子不小啊，敢給世界霸主遞招兒，敢給世界霸主‘里格楞’……”
曾姍姍說：“美國佬總想奴伇全世界，世界上不安定因素在美國。任何國家不敢有個風(fēng)吹草動，那美國佬從中拉一派打一派，煽風(fēng)點火出主意；拿我們家鄉(xiāng)人的話說，‘美國佬是世界攪屎棍兒，惹禍精，任何人當(dāng)總統(tǒng)都是孬……’”
“那美國佬就是想發(fā)財，賣武器，拿人的生命當(dāng)賭注?！瘪R成功說，“不提那美國佬了，曾班長，再來個笑話愛聽么？”
曾姍姍說：“不聽笑話了，笑得肚子疼。你會說對偶句嗎？”
馬成功說：“對偶句，對聯(lián)那樣的形式吧？你說說，我聽聽，跟咱們班長學(xué)學(xué)唄！”
曾姍姍說：“還挺謙虛呢，那我就先說啦……哈。”
馬成功說：“你就先說吧……哈?！?p> 曾姍姍說：“先從容易的說起……哈。一年之計在于春，”
馬成功對：“這是小兒科，小學(xué)老師天天講。一天之計在于晨?！?p> 曾姍姍出：“一冬少雪天生玉，”
馬成功說：“這是一副對聯(lián)兒，三春雨勤地生金?！?p> 曾姍姍出：“松竹梅歲寒三友，”
馬成功對：“桃李杏春暖一家。這也是一副對聯(lián)兒?！?p> 曾姍姍出：“兩只黃鸝鳴翠柳，”
馬成功對：“一行白鷺上青天。”
曾姍姍出：“海至無邊天作岸，”
馬成功對：“山到絕頂我為峰?！?p> 曾姍姍出：“嫩寒鎖夢因春冷，”
馬成功對：“芳?xì)饣\人是酒香。”
曾姍姍出：“出林杏子落金盤，可惜半殘青綠紫，”
馬成功對：“娉婷裊娜十三余，豆蔻枝頭二月初?！?p> 曾姍姍出：“小橋、流水、人家，”
馬成功對：“老樹、枯枝、昏鴉。”
曾姍姍出：“徐庶走馬薦諸葛，”
馬成功對：“蕭何月下追韓信?！?p> 曾姍姍出：“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馬成功對：“趙匡胤千里送京娘?！?p> 曾姍姍出：“蘇小妹三難新郎，”
馬成功對：“諸葛亮七擒孟獲?！?p> 曾姍姍出：“為情哥蘇三起解，”
馬成功對：“為朋友兩肋插刀?！?p> 曾姍姍出：“有些人發(fā)奮圖強(qiáng)，”
馬成功對：“有些人自暴自棄?！?p> 曾姍姍出：“有些人榮華富貴，”
馬成功對：“有些人貧困不移?！?p> 曾姍姍出：“自知者不為奉承所誤，”
馬成功對：“廉潔者不為誘惑所迷?！?p> 曾姍姍出：“緬懷有悼念的意味，”
馬成功對：“回味有陳年的酒香?！?p> 曾姍姍出：“野草野花遍布山川大地，”
馬成功對：“紫芝人參世間罕見稀少?！?p> 曾姍姍出：“螳螂捕蟬沒想黃雀在后，”
馬成功對：“鷸蚌相爭哪料漁翁得利?！?p> 曾姍姍出：“風(fēng)清秋月白，”
馬成功對：“日赤晚霞紅?！?p> 曾姍姍出：“綠窗明月在，”
馬成功對：“青史古人空。
曾姍姍出：“人逢知己而死，”
馬成功對：“馬遇伯樂而嘶?！?p> 曾姍姍出：“堪憐優(yōu)伶無福，”
馬成功想了想說：“曾班長，你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好難對付??！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好像是《紅樓夢》中的一句話，被你改了改，我也改一下對上去：‘誰知襲人有緣?！@樣可以嗎？”
曾姍姍點點頭，凝望馬成功一陣，又出：“可惜顏回命早亡，”
馬成功說：“這一句好像來自馮夢龍的《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孔仲尼嘆顏回四句中的頭一句，下三句應(yīng)該是：‘教人思想鬢如霜，只因陋巷簞瓢樂，留得賢名萬古揚(yáng)?！瘧?yīng)該是這樣的?！?p> 曾姍姍接著又出：“楚漢相爭，垓下之戰(zhàn)，楚霸王兵將損失殆盡。由不得感嘆：‘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瘎t拔劍自刎?！?p> 馬成功想一下，說：“曾班長你還別說，這么個對偶句我倒對上了，淮海戰(zhàn)役，蔣介石八十萬大軍毀于一旦，灰飛煙滅。由不得日記里寫道：‘冬天飲寒水，雪夜過斷橋’。要負(fù)疚引退。”
曾姍姍敬佩地說：“好聰明啊馬成功！真不知道蔣介石有這么段日記?！?p> 馬成功自得地說：“‘淮海戰(zhàn)役’對‘楚漢相爭’，怕天下找不出這種對偶句，檔次都一樣，結(jié)局都一樣?！?p> 曾姍姍出：“岳母刺字，”
馬成功對：“秦檜賣國?！?p> 曾姍姍出：“常山趙云，”
馬成功對：“九江蔣干?！?p> 曾姍姍出：“浪子燕青！”
馬成功對：“潑皮牛二！”
曾姍姍逗趣兒說：“牛二可不是個好鳥兒。可惜那楊志誤殺牛二，外地做了山大王……”
馬成功說：“你不是說對偶句么，那倆人一好一壞，算得上挺好的對偶句。繼續(xù)出，看我能否對得上?！?p> 曾姍姍出：“杞人憂天，”
馬成功對：“聳人聽聞?！?p> 曾姍姍出：“守株待兔，”
馬成功對：“掩耳盜鈴?！?p> 曾姍姍出：“瞞天過海，”
馬成功對：“暗渡陳倉。”
曾姍姍出：“揚(yáng)長避短，”
馬成功對：“拾遺補(bǔ)闕?！?p> 曾姍姍出：“指山賣磨，”
馬成功對：“泣血補(bǔ)天?！?p> 曾姍姍出：“陽差陰錯，”
馬成功對：“鬼使神差。”
曾姍姍出：“功高欺主，”
馬成功對：“兔死狗烹?！?p> 曾姍姍出：“借花獻(xiàn)佛，”
馬成功對：“桃代李僵?！?p> 曾姍姍出：“吳起殺妻，”
馬成功對：“易牙蒸子?！?p> 曾姍姍出：“金星啤酒！”
馬成功對：“開封西瓜！”
曾姍姍接著出：“楚王愛細(xì)腰，”
馬成功接著對：“宮中多餓死！”
曾姍姍接著出：“姚藍(lán)調(diào)笑徐新寶，”
馬成功接著對：“馬成功邂逅曾姍姍?！?p> 曾姍姍想了想出：“說一句民間俗語，‘三分天下諸葛亮，’”
馬成功想了想對：“來一句民間俗語，‘一統(tǒng)江山劉伯溫?！?p> 曾姍姍想了想出：“說一句《三國演義》上的話，‘曹操大敗呂布于定陶，”
馬成功想了想對：“對一句《三國演義》上的話，‘布收殘敗兵馬于海濱?！?p> 這倆人大笑不止。曾姍姍想了想又出：“說一句電影臺詞：‘不見鬼子不掛弦兒?！?p> 馬成功想一下說：“說一句尋常怪話：‘不見兔子不撒鷹！’”
接下來相說相對：“卿卿我我，”
“纏纏綿綿。”
“羞答答，”
“赤裸裸！”
“你真優(yōu)秀??！”
“你真有才??！”
“你真棒啊！”
“你真行?。 ?p> 曾姍姍就笑得一塌糊涂了，說：“我們自己吹吧，自己捧吧；走不動了我，笑神經(jīng)了我，笑心衰了我，你得背背我，你得背背我……”
馬成功望望左右，看蹲下的曾姍姍說：“不雅，大不雅。這大庭廣眾的街面上……”
“背不背？不背就喊你欺負(fù)女同學(xué)，馬成功欺負(fù)班長了，班長也敢欺，這還得了啊，這還了得啊……”
“曾班長耍開無賴?yán)?，背背咱們無賴吧，背背咱們班長吧……”馬成功背起了曾姍姍，一躥一躥左右甩，上下聳，有裝玄耍孬的味道了?；蛟S，想起來一塊兒長大的女同學(xué)，那么好，也沒有如此背過她。曾姍姍馬成功背上嘻嘻笑，偷偷樂。說馬成功背人不正經(jīng)，心眼玄，腿肚子上來回?fù)?，癢的吃不住。就撓馬成功的脖子根、耳朵根。馬成功來回磨脖子。突然放下來曾姍姍說：“曾大班長，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曾姍姍吃驚地問：“想起來什么了？”
“怕當(dāng)年老祖宗娶那二房時，就是這樣就范的；如果不同意，或許就會哭，就會鬧，或許今天像你一樣耍無賴，做木匠活，欺負(fù)那黃花大閨女；不娶她就不中，后來娶了她，嫁了他，隨了他……”
“當(dāng)年是我肯定不愿意，因為他前邊有一個……”
“如果我前邊也有呢？”
“你馬成功騙人吧！根本不可能。你已經(jīng)考上大學(xué)了，復(fù)讀容易么，不可能鄉(xiāng)下尋戀人……”這倆人如同姚藍(lán)、徐新寶，不知不覺走出去校外一段路，彳亍校外大街上，不遠(yuǎn)處，同樣是那購物小吃一條街。天色雖晚，仍然熙來攘往，熱鬧喧囂。馬成功問：“曾大班長，你會釘扣子嗎？”
“不會。在家總是媽媽釘。怎么，扣子掉啦？”
“……沒有?！?p> “馬成功，你喜歡誰的詩？”
“談不上喜歡誰不喜歡誰的詩。李白，杜甫，辛棄疾的詩偶爾看一下，催人淚下的小說，歐陽修的散文，尤其針砭時弊的雜文，喜歡讀讀，惜墨如金，詩一樣工整；多一個字就絮，少一個字則寡；耐咀嚼，很含蓄，很內(nèi)容，很有雙重性，很有戰(zhàn)斗性……”
“我喜歡現(xiàn)在的小小說，每篇一兩千字，出人意料的結(jié)尾，睡覺時讀那么一兩篇，受到無盡的聯(lián)想或啟發(fā)……看，‘妖精’、‘間諜’！”曾姍姍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倆人，街上，吃著零食轉(zhuǎn)游呢。馬成功望望街上的倆人說：“曾大班長，以為你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不是我們也在逛街么？條件反射的，看見吃東西覺得肚子咕咕響。曾大班長，我們也弄點東西吃？賄賂賄賂你當(dāng)官的，不知道賞臉不賞臉？”
曾姍姍說：“我們剪子包袱錘，誰輸了誰買單……”馬成功說：“哪能呢，女同學(xué)隨男同學(xué)上街，咋能讓女同學(xué)買單呢？”
路上，曾姍姍說：“馬成功，你比我高一些吧？我穿雙高跟鞋，肯定攆上你一樣高！”
馬成功說：“你若站山上，比我高半山。”
曾跚姍說：“那還是沒有你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