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捏臉
天已暗,今晚的天格外清澈,漫天繁星圍著一輪明黃的月亮,但此時卻沒人欣賞。
雁城內(nèi)的百姓都已經(jīng)閉戶熟睡,只剩幾家藥鋪里外忙碌著。
軍營里燈火通亮,人聲嘈雜,傷者的呻、吟聲,押送戰(zhàn)俘的呵斥聲,大夫的問診聲交雜在一起。
沈逸站在一營帳內(nèi),外界的聲音被她自動屏蔽掉,神色復(fù)雜地看向床上的慕允。之前他才剛剛醒來就被帶去戰(zhàn)場,這會兒傷口裂開了,又昏迷過去,被別人給抬回來的。
他們贏了,按照慕允給的方法,他們設(shè)兩處埋伏,將敵軍包了個圓,后來南寧國以人多的優(yōu)勢,強行撤退。
我方傷亡一半,敵方傷亡過半。
沈逸蹲在簡易的床邊,把臉湊得近近的,慕允蒼白的臉近在咫尺,睫毛還挺長,也不知道真的還假的。
他抬起手來,伸出食指指著慕允干裂的嘴唇,然后慢慢移動,移到嘴邊,突然伸手輕輕一捏,捏住慕允的臉。
嘴里嘀嘀咕咕地,“你到底是誰,啊?還人皮面具,牛啊,啊!你怎么知道我們在石山關(guān)那邊有埋伏,???”
說完又輕輕捏了兩下,要不是撕不下來,不然我就手撕了,讓你變成手撕雞。
突然,營帳被撩開,陳互急匆匆進來,“將軍,你的……”
“的……”
陳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準(zhǔn)確的來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幕。他看見自家將軍蹲在地上,動作十分猥瑣地捏著床上男子的臉。
殺人如麻大將軍,蒼白昏迷弱男子……
然后沈逸就看到陳互以一種嬌羞的姿態(tài)捂著嘴,一步、兩步地往后撤,逃也似地退出營帳。
沈逸:……
這個陳互什么都好,就是這腦子吧,可能缺根筋。
“嘖?!鄙蛞荽蟛阶叱鰻I帳,看到陳互糾結(jié)的背影,開口道,“陳互,有事說。”
陳互站在原地猶豫了兩秒,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就是將軍你手臂不是受傷了嘛,我來看一下你有沒有包扎?!?p> “啊,就是被劍劃拉了一下,自己包一下就好了,”頓了一下,沈逸又說道,“傷員怎么樣了,城中的大夫都叫來了吧?!?p> “嗯,大家都還可以,就是比較擔(dān)心,誰知道南寧國那邊過幾天又會搞什么亂子?!标惢ヒ舱馈?p> 沈逸點了下頭,“沒關(guān)系,這我會想辦法,你這幾天好好休息?!?p> 說完,沈逸欲轉(zhuǎn)身就走,陳互在后面欲言又止。
“還要說什么,說吧?!?p> 陳互扭扭捏捏的,“將軍,你……你要節(jié)制,他還是個病人?!?p> 平時沈逸都挺隨便的,也沒什么架子,所以大家就什么事都直接說,但是這次陳互卻有點害怕。
誰知沈逸只是笑了一下,做認(rèn)真思考狀,“嗯,他病了,要不你考慮一下?”
這下子陳互徹底慫了,擺著的手向撥浪鼓一樣,“不不不不不,不必了,我家里還給訂了門親事呢!”
說完就飛速地撤了,“將軍安好,屬下告退,放心,屬下什么都沒看見。。”
其實別人說什么,沈逸都無所謂,不過……
沈逸掀開營帳,果然,慕允醒了,只微微張開眼,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任何表情。
“剛剛你聽見了?”沈逸走過去,拿起床邊放著水的碗,還有勺子,“放心啊,我絕對沒有龍陽之好。”
清朗的少年音,些許玩笑的意味,慕允微挑眉,依舊沒有聲音。
沈逸舀起半勺水,喂給慕允,讓他稍微濕潤一下嘴唇,聽他還是沒說話,沈逸又不停叨叨:“真的,我真不是斷袖,我們軍隊那么多……”
“斷袖,”慕允拖著干涸沙啞的嗓子,嘴唇輕啟,打斷沈逸的話,“你能嗎?”
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像一直往外冒水的泉眼突然被人堵住,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但畢竟也是在戰(zhàn)場上摸爬打滾五年的人了,沈逸只微怔了那么一秒,眼里閃過一絲微妙的光,看向床上依舊神色平平的人,仿佛剛剛那話不是他說的一半。
“看來是我隱瞞了實力,讓慕兄覺得我不行了?”
沈逸繼續(xù)吊兒郎當(dāng),語氣里卻藏著刀鋒:“慕兄就沒有對我隱瞞些什么?比如你長得是有多么見不得人,還要糊一層人皮面具,扒都扒不下來的那種?!?p> 慕允看上去沒有半點驚訝,只慢慢開口,沙啞的聲音下也能聽出原本的溫潤如玉:“暗閣的人,按規(guī)矩,出任務(wù)都會戴特制人皮面具。根據(jù)地形能夠推測出最可行的對戰(zhàn)方案,只要將軍不傻,那石山關(guān)必定有你們的人。還有什么問題嗎?”
他偏頭看向沈逸,看見少年逐漸崩塌的笑容,心情莫名晴朗了幾分,“沈?qū)④姡俊?p> 沈逸瞬間像只炸毛的貓,跳開到一旁,碗里的溫水灑到手上,眼里滿是警惕,“所以你剛剛一直醒著?”
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沒有發(fā)覺,到先讓對方試出自己的秘密。
而且剛剛自己還捏了他的臉,沈逸突然覺得自己的手燒得灼熱。
“我……靠,你這人真的,真的是……不要臉。”憋了半天,沈逸才憋出這幾個字,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到底誰不要臉?”慕允好笑地說著,剛剛好像是他被捏臉了吧。
沈逸臉憋得通紅,瞪著慕允,“那你剛剛怎么不醒!喜歡被我捏臉是吧!??!”說完,他回到床邊,又捏了兩下慕允的臉。
慕允躲閃不及,身上還有傷,只能又被捏臉。
看到慕允臉上的一絲怒色,沈逸就有一種報復(fù)的快感,絲毫沒注意其他。
于是,當(dāng)南衣走了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和陳互同樣的一幕,“哦吼?原來將軍喜歡這一款的,不喜歡我了。哎,那我還是不要插足你們之中了,你們繼續(xù)啊,我換個藥就走?!?p> 沈逸尷尬起身,這不是陳互那二愣子,這是南衣,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啊不,現(xiàn)在是唯二知道的人了。
“換吧?!?p> 沈逸直接走出營帳,在帳旁惆悵起來。
不久之后,南衣便出來了,提著藥箱,白凈的小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了打趣的表情,“嘿,將軍可以進去了?!?p> 沈逸瞪了她一眼,南衣笑得更開心了,“沒想到,你臉皮這么厚,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天?!?p> 待沈逸和南衣離開后,營帳里又出現(xiàn)了第二個人,一身黑色裝束,拱手彎腰,“主子,剛剛……”
慕允臉上還殘存的少許笑意褪去,臉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寒霜,冷聲道:“那批人不是太后養(yǎng)的。”
“請主子明示?!比呵嗄樕下舆^一絲訝異,不是太后,那還有誰?
慕允輕咳了兩聲,皺起眉來,“太后的人不會用毒,他們只會一昧的進攻。這次,我為了躲那人投的毒而中了一劍?!?p> 群青看著簡易床上的慕允,面色蒼白虛弱,十分愧疚:“屬下辦事不利,屬下這就帶您離開,還請主子責(zé)罰?!?p> 慕允沒看他,倒是看向一旁那半碗水,語氣也放輕了許多:“不必,這撥人初露野心,以后多加防備便是,至于這軍營……”
“我總得還了恩情再走?!?p> 群青覺得自己大概是瞎了,竟然看到自家主子笑了?不過,想到剛才主子竟然能讓將軍碰他,還捏了臉,群青就釋然了,果真不是自己瞎,是這世界玄幻了。
“可是主子,你的傷……”
“無妨,最近南寧國鬧騰得很,我在這多待幾日,三日后便會離開。”
“是!”
另一邊,隔壁營帳內(nèi),沈逸已收去一副嬉皮笑臉,拉著南衣坐下,神情少有的嚴(yán)肅。
“這個人是暗閣的,而且,他可能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p> 南衣皺起眉來,語氣中泛著一絲寒意:“怎么會?那需不需要我……”
“不,”沈逸抬起手打斷南衣的話,這件事情沒那么容易解決,“他手里莫名有了我的把柄,竟然他敢說出來,就代表他根本不怕,那他的身份地位絕對不只是普通暗閣成員那么簡單?!?p> 這下,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營帳內(nèi)彌漫著壓抑的氛圍,營長外嘈雜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內(nèi)慢慢放大,逐漸充斥整個營帳。
沈逸張嘴欲說什么,卻被外面一個士兵打斷了。
“將軍,慕允要見你?!?p> “知道了?!鄙蛞莩谅晫δ弦碌?,“如果他沒有威脅的話,那或許是要跟我說些什么,我知道該怎么辦?!?p> 慕允半靠著坐起來,臉色依舊蒼白得可怕,不過眼睛似乎更有神了,顯得人更有活氣一些。
明明是荒郊外的營帳,愣是給他坐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
沈逸對他的身份產(chǎn)生了更大的懷疑,有些人的氣質(zhì)不是靠裝能裝得出來的,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沈?qū)④??!蹦皆食隹诮辛艘宦?,聲音還是沙啞。
沈逸回過神來,走到他旁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叫我來有什么事?”語氣里是說不出的冷漠。
慕允扯了扯嘴角,心想著,這就被惹怒了?
“同將軍說一下你身份的事情?!本谷欢家呀?jīng)怒了,那就再徹底一點吧,慕允惡趣味的覺得。
聽他這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就仿佛在說今天早晨吃了幾碗粥一樣平淡。沈逸的眼皮猛地跳了兩下,真想沖上去撕爛他的嘴。
靠著一息尚存的理智,沈逸咬牙切齒道:“有什么好說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p> 慕允直勾勾地盯著沈逸,看他那即將繃不住的怒意,竟覺得十分有趣。
他笑了一下,“要你,幫我把我的傷治好。怎么,這很難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