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喜相見難相離

　　“哎！別做了，去前面買點(diǎn)吧！”看著蘭子還要去做飯，老嚴(yán)都快哀求著要吃點(diǎn)面。

　　“哎！你別做了，別做了。嗯。我就想吃個面?！崩蠂?yán)像是餓極了似的。

　　婦人有點(diǎn)高興，有點(diǎn)兒疑惑，有點(diǎn)兒不知所措。是不是他知道了，他知道兒子來了?？墒强粗蠂?yán)不說話，不做聲的樣子。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行！”她還是決定去面店看看，畢竟離得不遠(yuǎn)，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一眼。

　　面館里秀子顯然十分熱情?！俺燥?，吃飯，哥，你吃啊！”秀子熱情的招呼王二狗吃面。

　　二狗比較拘謹(jǐn)，這顯然不像和秀子在自家地頭吃飯一樣，一切都很陌生，感覺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感覺面前的妹妹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這不要緊，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能在一起，能看到她，看到她過的好比什么都強(qiáng)，王二狗就很滿足了。

　　婦人面色不自然地向這邊走來，卡在門口前，東張西望，站在個角落里看到了秀子和二狗。

　　二狗穿了新衣服，看上去還不錯，婦人有些欣慰，眼淚止不住的又流了下來。本能地想上前卻又停下了腳步。夫人內(nèi)心不斷的掙扎，不斷的撕裂。就像在心中掏了一個洞?？斩纯斩吹摹Ｎㄓ杏H情，唯有眼前這個兒子才能把心中那個洞補(bǔ)了回來。可是這一切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婦人并不后悔自己當(dāng)初這么做。離開那個所謂的家。離開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家，一個吃啥啥也沒有的家，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戀的。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這個家已然沒有靈魂。整天渾渾噩噩度日，整天懶懶散散過活兒........。

　　“蘭子，吃面??！”老板從后面過來。看樣子是出去有什么事兒剛好發(fā)回來。

　　蘭子回了回神說，“哎呀！正好，我準(zhǔn)備去里頭買兩碗面，但是忙的顧不開，一會兒你能幫我送過去嗎？”

　　老板非常熱情地說：“行。行。沒問題。要什么的？還要豬肉的？”

　　“嗯，你家豬肉的好吃，其它的老嚴(yán)說也就那樣，那我就不進(jìn)去了?！?p>　　老板非常高興地招呼了蘭子，蘭子又在門口看了一下，但是她害怕王二狗看到她，于是她匆匆忙忙，像做賊似的躲在角落里，又看了一會兒，邊流著淚邊回到家里。

　　她和老嚴(yán)說了一聲，店里人多，一會兒就送過來。

　　嚴(yán)老頭兒很明顯，沒有任何反應(yīng)，自然地哦了一聲?？墒撬睦锵衩麋R一樣，什么都能明白，眼前他除了沉默，他還能做什么，當(dāng)然他也只能沉默，他也一貫于沉默。

　　這個沉默寡言的老頭，顯然還是很愛這個家的，從他愛看女兒淘氣的樣子就知道。雖然蘭子是二婚可是他還是很在意。畢竟自己是個殘疾，有今天這樣，他已經(jīng)非常滿足了。老天待他不薄，沒有了父母但好歹有個家。要不是眼前這個婦人，他哪里有棲息的地方，他哪里有溫暖的家，他只是一個形單影只的孤魂野鬼罷了。

　　但是二婚也是有弊端的?？傆幸恍└钌岵涣说挠H情，接受別的也要接受這些，接受這個幸福的家庭，也就要接受其他的一些東西。時間能證明一切，蘭子是個好女人。

　　回想著自己年幼的時候。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炎炎的夏日里。一個女人撫摸著他的頭，從懷里面掏出一個手絹。細(xì)心地給他擦汗，然后告訴他等一會兒。一會兒他就能看到那個婦人頂著烈日給他拿了一個香瓜。那樣的笑容像夏日的清風(fēng)一樣舒適，盡管嚴(yán)老頭一直想把它深深地印在腦海里，一直深深地想想融入自己的血液里，一直想弄進(jìn)自己的骨髓里，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的模糊景象漸漸模糊。所有容貌，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任何可以留下來的東西都沒有了。

　　只記得那些歲月，只記得那個大概模糊的影像，模糊的時間，但是鼻子漸漸發(fā)酸，又漸漸變得甜蜜。

　　娘親我也有家了。

　　你在天上過得還好嗎？

　　嚴(yán)老頭兒在回味。而蘭子在惆悵，在思考，在糾結(jié)。在暗自垂淚。

　　不一會兒，面店老板送過兩份兒面，看了看蘭子說：“哎！怎么吵架啦？怎么啦？你們吵架啦！別怕他，這個老嚴(yán)他不知好歹，狠狠收拾他，讓他一個人做飯去?！?p>　　面店老板說著竟然看到蘭子羞紅臉。

　　老嚴(yán)還在收拾東西，順便給他了錢。然后笑嘻嘻的抽支煙就忙著去做生意了。

　　蘭子雖然已經(jīng)早成了母親，也已經(jīng)不是剛結(jié)婚那會兒了，但是還是有點(diǎn)兒羞澀。她覺得有點(diǎn)兒對不住老嚴(yán)，應(yīng)該跟老嚴(yán)說清楚的?？墒遣恢廊绾伍_口。當(dāng)初在一起的時候已經(jīng)和老嚴(yán)說過了兒子的事情。老嚴(yán)也爽快的答應(yīng)了肯定管兒子，可是現(xiàn)在如何開口。

　　這邊秀才和王二狗吃的津津有味。王二狗覺著自己以前吃的飯都可以倒垃圾桶里邊兒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以前自己做的純粹就是能吃，根本談不上好吃這一說。

　　看著眼前的妹妹，王二狗恍如隔世我妹妹長大了。沒了黃毛丫頭那種感覺，已經(jīng)開始抽條兒了。那種自信、自然和自己這個鄉(xiāng)下小子在一起是那么地不合時宜。

　　吃完飯，她笑著想拽著二狗去母親那兒，可是二狗直接拒絕了。秀子到最后就不過拗不過二狗，只能指了指大概方向。說他們該在那里就賣點(diǎn)兒菜和水果。

　　王二狗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下。

　　然后按住妹妹的手說：“別和....說.....別.....。別說我來了，誰都別告訴，我就來看看你。”

　　“我就是來看看你！”王二狗又重復(fù)了一遍，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秀子在后面哭的撕心裂肺，王二狗全當(dāng)是沒有聽到。秀子想把身上所有的東西，所有的錢，都給哥哥的東西都拿上。但是等到秀子反應(yīng)過來想拉住，揪著哥哥的時候，哥哥已經(jīng)跑得沒影兒了。

　　秀子追到十字街口，看著人來人往的人群，看著沒了影兒的哥哥，頹廢地蹲坐了下來。她哭啊哭啊，直到她自己哭累了，哭啞了。她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兩手空空地回到家。

　　蘭子緊張地上前問道：“二狗呢？”

　　“媽。他不來。我哥他不來。叫他他都不來，他都不來！他怎么都不來?！?p>　　“你不應(yīng)該叫他二狗，他就是懶狗，他就是個笨狗！他叫傻狗。”妹妹秀子在那輕聲地埋怨。

　　蘭子心里邊兒打著麻花兒。

　　可是這有什么辦法呢？反正時間還長，二狗總會明白自己。

　　蘭子這樣想，沿著長長嘆息，抹了一下眼淚，繼續(xù)自己的生意，自己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