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院子里點上夜燈。所有人都回房睡覺時,在房頂?shù)亩鋬罕犻_眼坐了起來。齊澈和于白帶來了酒,把她夾在中間坐下。
齊澈遞給她花酒。于白藏在身后的冷玥劍扔到她懷里,“拿著吧!無論以后你做什么,她都是你的一部分。本來就屬于你的東西,不要想著承擔什么責任?!?p> “哦,你追著齊七騙我來莫家,就是為了還劍?我信你,就真的是太蠢了?!倍鋬汗嗔艘豢?,一直辣到胃里?!八麄?nèi)齻€不在羽山,怎么跟你來這邊了?”
“你打了那一架,三位師父關(guān)山門。遣散很多弟子回家。有召回的意向時會發(fā)通知。莫先生得了瘋病,普通大夫治不好。莫公子傳消息,經(jīng)常病到夜晚狼哭鬼嚎,白天癡傻。莫禪先一步離開,我們和師父商議后,緊跟其后一同查找原因。江湖有異,修士豈有不顧之理?!庇诎捉忉尩?。
齊澈看著諾達的府邸,感慨道:“如果不是坐在這個位置,還真體會不到什么叫凄涼?!?p> 朵兒打開話匣,埋怨道:“你們二人太可惡了。現(xiàn)在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什么時候認識的?你說第二個能用凌風的人,是于白?”
“這你都告訴她了?也對??刹皇鞘裁慈硕寄芙兴R七。我認識他足足七年。齊道長,我可是很有意見的?!庇诎渍{(diào)侃,也不忘觀察朵兒的情緒,她右手一直握著冷玥,用了這些年還是有感情的。
于白飛回地上,沒有一句話,背著手回屋休息。
朵兒的笑臉慢慢消失,低頭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些熟悉的人。如果不是冷玥在這里的話,我可能又一次逃跑?!?p> “可,你還是答應我走到了這里。嗯,怯懦,自卑…我可不認為這是什么壞事。反而能成就一個人做大事。成為一個能幫助別人的人,你已經(jīng)做到了。”齊澈抿了一口酒。他不敢喝多,今晚守夜要找到其中的漏洞。而此刻的莫府,散發(fā)著陰森的氣氛。
“別看了。前半夜不會有事。今天月圓之夜,后半夜最明亮。也是邪祟爆發(fā)的重要時刻。需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沖著你剛才討好我的那些話,面子還是得賣給你的?!倍鋬焊闪俗詈笠豢?,臥在房頂閉目養(yǎng)神。
“你為何不佩戴羽山弟子的玉簪。不會是心中還有怨念吧?我…上次不小心,探知到你的記憶。只要我眼睛不好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比較敏感……”齊澈越解釋越奇怪,低下頭糾結(jié)的擺弄護袖帶子。
“是恨,還是原諒。我都沒想好怎么回答師父,他時辰一到就走了。走的和我娘一樣匆忙。在北冥山幾天不睡,滿腦子想著該依靠誰,該做什么,該不該做。等喝完所有的酒,還是沒答案。索性就不去想,也不想讓熟悉的人對我寄托希望。冷玥,凌風,木白。水,風,木。三把劍湊在一起,你覺得會怎樣?我隨口一說而已?!倍鋬罕犻_眼,看著齊澈的背影,想起很多人。未來將要付出的代價無法想象。
片刻,齊澈輕拍她,“快看那邊,屋內(nèi)有異動。”朵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莫先生跑了出來。上次和莫禪比試時,莫先生那氣宇軒昂的架勢,仿佛能瞬間吞并羽山。此刻的他像換了一個人。
“別招惹他,看一會再說?!倍鋬豪∷T鹤永锱艹龊芏嗄业茏?,在莫禪和莫公子的吩咐下,艱難的捆住了莫先生。這過程中,很多弟子被莫先生打的倒地吐血。而莫先生全身都散發(fā)著難以抑制的狂性,似乎是被某種靈力操縱導致的。
于白帶著其他人跑了出來。
文雅動手要畫符篆,想控制住他的狂性。朵兒急忙跳下去,攔住文雅,“不要畫。這股力量,你壓制不住?!?p> 莫禪很反感朵兒的話,讓一個弟子動手抓住父親。那個弟子被火燒似的抱著手跳出來,手心及手臂上面布滿了灼燒的痕跡。羅義趕緊帶他出去治療。齊澈解釋道,“是火邪。月圓之夜,發(fā)作更重。明天十六,困在他身體里的靈力會全部爆發(fā)出來。在那個時候抓住容易些。大家有什么好方法?總不能所有人守著他一直打到天亮?!?p> 朵兒見她們不說話,眼珠一轉(zhuǎn),答道:“除了陳星。我們四個人每人畫一張符篆,文雅參學時符篆可以達到靜心輕音的作用,效果會比咱們更好。貼于四個方向。希望能有效果。”四個人各畫符篆,拍在莫先生的身上。確實如她推斷,安靜的如木頭被人抬了回去。
于白看朵兒臉色慘白,低聲問了一句,“臉色很差,哪有問題嗎?”
朵兒伸手等著于白給自己驚喜,笑的眼睛瞇成一道縫,“別說沒用的。薄荷葉預備了嗎?”
羅義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遞給她一小口袋,“省著點吃。最近天氣不好,采摘,晾曬都很麻煩?!?p> 朵兒一愣,又恢復笑嘻嘻的模樣。大家散開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無話。日上三竿,這些人才陸續(xù)起來。
朵兒昨晚獨自在房間,睡哪都覺得別扭,在房頂喝的酒,去了一次茅房,跟沒喝一樣,一點睡意也沒有。她看著冷玥劍幾個時辰,想起第一次感知到劍靈,知道它的前塵過往,心里更加難過。后來全身倦怠趴在桌上,手指搭著冷玥不小心劃破流血,就這樣睡到早上于白來敲門。
于白和齊澈站在門口喚了幾次都沒人應答。急的踹門沖進去,害怕朵兒出了什么意外。
這一踹不要緊,朵兒嚇得從凳子跌到地上,發(fā)懵喊道:“咋了?出事了?”
“我們敲門喊你有一會了。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饼R澈說著拿起她的冷玥,看到劍刃上面的血跡。
“哦,昨晚不小心趴桌上睡著了。可能在那個時候,手劃破了。”朵兒掏出絹帕先去擦劍上的血,又包上手指?!拔蚁氲揭粋€辦法,可能有風險。你們要聽嗎?”
于白點頭,順手偷探她的脈象。朵兒拍開他的手腕,安慰道:“放心。我能撐過今晚。莫府的氣息你們肯定感受到了。呆的時間越長,對咱們這樣的修士來說不是好事。用入靈陣法,找到那個隱藏起來的怨靈,化解開…入靈的人,用自己的靈識和怨念去賭,去拼殺。最壞的結(jié)果有可能醒不過來……”朵兒舉起手,又笑嘻嘻道,“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當然能順利破解的人,只有我?!?p> 于白猶豫不定。他不敢拿別人的性命做賭注,同時也不敢保證全員帶回。
齊澈道:“我以前聽過,有前輩使用這種陣法。你有幾成的把握?”
朵兒搖頭,看到屋外的文雅擺手打招呼,又換上了不自然的笑臉,“一點也沒有。我只是在羽山藏書閣看到過。文雅主修陣法符篆。莫禪跟著入靈的話,可以拖住她父親。而我是入靈的鑰匙,入靈后,齊七護著我!只是入靈后的風險…我無法保障,也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p> 于白站起來,突然發(fā)火,“就沒有別的方法嗎?你們有可能跟著莫先生一起殞歿。我堅決不同意?!?p> “我也不想承擔這樣的風險。你得看著我們?nèi)腱`。能保住一個是一個。誰讓設局的人,這么費勁心思呢?是一個讓他非死不可的封印。”朵兒很平靜,“莫家的火邪,必須交到莫禪的手上。你明白我的意思?”
“以柔克剛?”齊澈醒悟過來,朵兒笑著點頭。
這也是她第一次,下定決心出手幫忙。
午飯過后,朵兒把文雅拉到房間關(guān)起門。陳星被攔在外面,心有不甘繼續(xù)敲,被羅義拖走。文雅起初是拒絕的。用血畫陣圖,沒有十年以上的修為,誰敢冒險?
眼下只有這一種方法。文雅看到朵兒意志堅定,只能硬著頭皮,在紙上模擬畫圖,兩個人討論改進什么地方。一直折騰到天黑,也沒來得及吃飯。草圖終于完成。文雅沖到院子,興奮的大喊,“完成啦!”
于白他們跑過來,聽了文雅一番解釋才放心。
莫禪站在房檐下,望著他們心里很難過。一絲后悔曾經(jīng)盛氣凌人的自己,也感激他們以禮相待的大度。
朵兒靠著門邊松了一口氣。于白肯定的眼神,還有齊澈的笑,就算回不來,自己很勇敢沒有退縮無愧于心。
莫禪吩咐莫家弟子封了院子。陳星和羅義跳到房頂,各自瞭望防止周邊怨念匯聚。在院子中間,文雅用靈力畫了陣圖。戳破手指在四個方位點上血滴,莫先生被捆綁扶到院子里坐到北方,莫禪坐在東方,朵兒坐在西方,齊澈坐在南方。每個人的佩劍放在面前拔出一半,用劍刃劃破手指,靈力推送在陣中匯聚四個人四滴血。每個人手中握劍。文雅和于白在陣外,用靈力啟動陣法。院子里一時旋風拔地而起。
在次睜開眼。朵兒被莫先生拎著領(lǐng)子,拽得死死的。齊澈也睜開眼睛,看到這個情況趕緊救朵兒。
“莫禪!莫禪!”齊澈大喊。
莫禪睜眼看到了恐怖的一幕,父親雙眼通紅力大無窮。死命的抓著朵兒,像要把她置于死地。她拔出佩劍上前砍殺,父親反應迅速松手避開。領(lǐng)子勒得太緊,朵兒趴在地上大口呼吸,斷斷續(xù)續(xù)喊道:“攻擊他的頭和心…咳咳咳?!?p> 齊澈主攻頭,莫禪步伐凌亂兩次攻心失敗。
朵兒搖晃著爬起來,食指中指并攏,冷玥劍出鞘帶著百花片葉,懸于空中包住了他們。
突然朵兒腦后挨了一巴掌,身體向右一歪。倒地時看到一位長須白發(fā)仙長。
“你還要繼續(xù)睡嗎?”一個聲音叫朵兒。
她猛地坐起來,捂著后腦勺痛苦哀嚎,“疼死我了!你誰???”
“我?”長者用手指著自己,想了很久,“忘了。但是我記得自己怎么死的。你為什么幫助莫家?”
朵兒環(huán)顧四周,崖壁洞,像是深山修行的人?!澳U和我同期參學。師兄又求我?guī)兔?,我豈有不幫之理?”
“她不是處處針對你嗎?莫家三人,沒一個心腸好的。做盡壞事?!遍L者說著氣的胡子飛了起來。
“呵呵…你的胡子還真長。一直在這修行嗎?深山獨居,靈力好像很高了。你又是怎么被殺的?”朵兒一開始笑嘻嘻,突然冷臉問。
“莫家長子,比他老子還要橫行霸道。我是被他暗算的。困在這個軀體內(nèi),出不去,也無人知曉我的存在?!遍L者悲傷的坐在地上,眼圈紅了起來。
“把我引入你的靈識,不就是想出去嗎?白天我們做的說的,你都知道了。才會配合我在晚上發(fā)作。我說的沒錯吧?”朵兒說完。長者像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我一開始被困在香鼎中,前段時間被封印在莫宗主的體內(nèi)。我也不知道這個莫家長子要干嘛!我就是修仙術(shù)的,半輩子都深山而居。不招誰惹誰!趁我沒有防備,被他給殺了!”
朵兒聽完頸后一絲寒意?!澳悴皇潜凰庥≡谶@里。而是怨恨的心,從未打開。才會火邪更勝,莫家長子,等的就是這個。他們家以火為燈,修為火邪術(shù)。把莫禪送到羽山參學,就是怕她走上更加暴戾的歧途。你確定不跟著我出去嗎?”
長者眼中掛淚,“那我問問你。為什么在我身上幾十年,無法抵抗莫家那小兔崽子的靈力?為什么是我被殺?”
“你心里無數(shù)的為什么,會成為下輩子的絆腳石。反省不是怯懦,而是約束自己的心性。這才是修行的正途。被人結(jié)束生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同樣,你遇到我們,也不是壞事。作為晚輩,我們會好好送你離開。你還有什么問題嗎?”朵兒好言相勸,心中想著換做是師父勸人,也許會這么說。
“作為酬謝,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冷玥出世,必要掀起血雨腥風。五方旗還是最早的叫法。后來被五種兵器替代,修煉的人各自駐守靈器。保佑四處太平安康。但凡五家持有者,其中一人有邪念,都會導致災難發(fā)生。你還要走很遠的路,我送你走…”長者垂淚揮了衣袖,兩個人返回到齊澈和莫禪共通的靈識中。
朵兒驅(qū)動冷玥,一劍打破幻境,莫先生的身影消失了。
“我們回去吧!”朵兒高興的快步向他們跑去。一陣狂風刮過,她身體晃了兩下,看到莫禪和齊澈消失了。頓時心慌轉(zhuǎn)身看向長者,他一掌打在朵兒的胸口,“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