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雅芳嫌棄我呢?”我向奶奶反問道,“要是我以后一事無成,無所作為,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的時候,她嫌棄我了,想和我離婚了怎么辦?我是該同意還是該反對?”說完此話后,我很不自然的瞟了一眼雅芳。她在那里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從爸媽以及表叔驚訝的神情上看,我貌似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這婚還沒有結(jié)呢,就說離。”爸說著就從我的身后拍了一巴掌,“你小子怎么能說這么晦氣的話?”媽此時也從我的后背上戳了一指頭。
“這個嘛.......”奶奶好像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的問題,“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燕子打小就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我想就算是你將來要飯,她也會一直跟著你。”奶奶將頭轉(zhuǎn)向了雅芳,“你說奶奶說的對嗎?”
雅芳愣了一下,好像并沒有聽見奶奶剛才說的是什么。答道:
“什么?”
奶奶又將剛才的原話重復(fù)了一遍。
“那要看他為什么要飯。要是他傷了,或是殘了,我也傷了殘了,那我就跟他一起去要飯。要是只有他一個人殘了,我可以養(yǎng)活他,他根本就不需要去要飯。為什么會這樣想?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往好的地方上想,總忘壞處想呢?”雅芳用眼睛看著我們說,“為什么總是覺得他要飯,我就必須跟著他一起要,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我們干點別的不行嗎?為什么非要去要飯?為什么要做那么多不切實際的設(shè)想?”
“這就是玩笑話,”表叔笑著對雅芳說,“你根本就不用當(dāng)真。這只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要飯只是個噱頭,實際意思就是說你們兩口子以后要是生活在了一起,不但要一起享福,也要一起吃苦?,F(xiàn)在離婚率這么高,不都是因為兩口子之間可以有福同享,無法有難同當(dāng)嘛!”
“對對對,”爸媽連連附和著表叔的話說,“他表叔說的沒錯,兩口子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心齊,若是只能一同享福,不能一同吃苦,那怎么能叫真正的兩口子呢?!?p> 爸說完了以后,媽又緊跟著爸的話說:“這結(jié)婚了以后呢,你也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們這當(dāng)父母的當(dāng)然是希望你們兩口子越過越好,怎么會盼望著你們?nèi)ヒ埬亍_@只是個設(shè)想,是個說法,只是老一輩來形容兩口子之間齊心的一個說法?!?p> 雅芳一聲沒吭,歪著腦袋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奶奶好像想說什么,話到了嗓子眼卻又憋了回去。
結(jié)婚本來是一件男女雙方都應(yīng)該高興的事情,沒想到現(xiàn)如今卻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不得安寧。我心中之前的喜悅感,已被漸漸凝固的空氣沖刷的所剩無幾,爸媽以及表叔的臉上,也絲毫看不出有婚事談妥之后的愉悅感。
一陣緊張的氣氛過后,經(jīng)過表叔的提議,我們決定到附近的廣場上去散散步。
奶奶的腿腳很不方便,所以我和雅芳一人一邊的攙扶著她。對我們來說如此不費吹灰之力的下樓梯,與奶奶而言,卻如同跋山涉水一般辛苦。自打腳挨地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了氣喘喘郁郁,無論我們怎樣小心謹(jǐn)慎的攙扶,她的神情依舊看上去很吃力。到了樓下以后,她擠滿皺紋的額頭上已然冒出幾顆雨滴般大小的汗珠來,喘著粗氣在樓下休息了五分鐘之后,雅芳從樓上拿來了輪椅。
雅芳拿來輪椅的那一刻,奶奶突然眼前一亮,仿佛那個輪椅可以讓她如履平地,讓她身上的病痛得到有效的緩解。
奶奶的舉步維艱,也讓我深刻的意識到了,雅芳平日里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一個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女子,一個年過花甲病入膏肓的老人。對于雅芳來說,她不能像大多數(shù)年輕的女孩一樣去展翅飛翔,去尋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及自由;對奶奶而言,雅芳可能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她可能在某個暗夜里渴望自己能夠早點死去,這樣也就可以不用去拖累任何人??伤坪踹€想看到些什么———目睹自己的重孫出世,或是有生之年可以等到兒子的回心轉(zhuǎn)意,母子重聚哭訴衷腸一番。她可能早都準(zhǔn)備好了原諒,但她的寶貝兒子,似乎一直都沒有回心轉(zhuǎn)意的意思,就像隨風(fēng)飄蕩的蒲公英,飄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他是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我是不知道的,更不能妄加猜測———他或許是有一顆心的,但我想它應(yīng)該不怎么完整。當(dāng)他決定拋棄雅芳和奶奶的時候,他的心也就僅剩一半了。
我們到了廣場的邊緣上,我和雅芳停在了原地,媽則推著奶奶,表叔和爸則跟在她們的身后,去了廣場中央,好像是在聽奶奶說著些什么。我本想湊上去聽聽奶奶都在說些什么,可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走過去的時候,卻被雅芳給攔住了。她對我說:
“既然他們有意支開我們,不愿意讓我們聽,那我們就不應(yīng)該走過去?!?p> “你不想聽聽他們說的都是什么嗎?”
“我好奇心沒有那么強。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談,我們瞎摻和些什么?”雅芳蹲在一處草坪墻下,瞪著眼睛對我說。
“我們也不小了,聽聽也應(yīng)該沒什么吧?”
“反正我覺得不應(yīng)該聽?!?p> “他們是在談彩禮的事情嗎?”
“不知道,應(yīng)該不是吧!如果現(xiàn)在談的是彩禮的事情,那么剛才他們在屋子里又在談些什么?”
“說的也是?!蔽一卮?,“那他們一定是在商量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p> “你很期待嗎?”
“也不是很期待,可是我已經(jīng)到了這個年紀(jì),如果還覺得結(jié)不結(jié)婚都是無所謂的事情,難免會讓人覺得不成熟,像一個永遠(yuǎn)都長不大的孩子。那你期待嗎?”
“一點點?!毖欧伎粗艺f,“你真的會教我識字寫文章嗎?”
“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前面那個室友我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她也是像你這樣回答我的,最后還是對我失去了耐心。說我就和她們家后院的驢子一樣,拿著棍子撥一下才知道圍著磨盤轉(zhuǎn)一圈;如果不撥的話,就算是把腿打折了,那驢也不知道轉(zhuǎn)的。我問她這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她又不肯對我說,還總是一個勁的罵我笨,腦子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