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說你沒有悟性。”我回答。
雅芳哦了一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原來是這樣?。∮悬c文化的人叫別人識字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嗎？老是拿動物和人來做比喻？甚至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都很難聽，要不是我真心想識點字，估計早都和她吵起來了?！?p> “以前我上學(xué)的時候，我們班的老師也會用一些不好聽的話來批評學(xué)習(xí)成績差的同學(xué)。但她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對我很客氣，還讓別的同學(xué)多向我學(xué)習(xí)。我那時候可是很多同學(xué)的榜樣，許多同學(xué)還不惜錢財?shù)馁I我的作業(yè)去抄，或是拿零食以及玩具作為交換。我常常向他們投去蔑視的眼光，覺得他們和豬圈里的豬相比，除了會說話以外，別的也就沒有什么兩樣?！蔽业淖院栏袧u漸消失，突然有一股失落之情涌上心頭，“可是自從上了社會實踐大學(xué)以后，我卻連我們班學(xué)習(xí)成績倒數(shù)第一的同學(xué)都不如。他僅憑一己之力就買了房買了車，還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有時候很羨慕他，真的雅芳，他是我第一個羨慕的人，也是我第一次產(chǎn)生嫉妒心理的對象。在以往的印象中，我覺得他以后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應(yīng)該是倒數(shù)第一的，他不該有收入可觀的工作，溫柔賢惠的漂亮妻子。他應(yīng)該去大街上要飯，或是像街上的一些小混混一樣，靠著歪門邪道糊口度日。而不是人模狗樣的去當(dāng)高管，拿著一個月三萬塊錢的高薪報酬。而現(xiàn)在，我遠(yuǎn)不如他，他讓我無地之容，讓我第一次嘗試到了自卑所給人帶來的痛楚。很多次，我在鎮(zhèn)上碰見了他，卻只能假裝沒看見，我沒有勇氣向他打招呼———我知道凡是有點成績的人，總喜歡有意去刁難不如自己的人。就像我上學(xué)的時候當(dāng)著他的面，對別的同學(xué)說，他的腦袋里裝的是木頭，根本就不適合去解答問題。我時常嘲笑他，讓他顏面掃地，現(xiàn)如今他根本就不用對我像我對他一樣，說一些冷嘲熱諷的話使我難堪，只是朝那一站，我就會覺得自愧不如，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p> “那你以后也會這樣對我嗎？”雅芳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我說。
“對你？不會的，我沒有理由對你這樣。況且，我現(xiàn)在還有什么資格去鄙視別人，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p> “別人？結(jié)了婚以后，你還把我當(dāng)做別人來看待嗎？”
“當(dāng)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再有這樣的舉動?！蔽一卮?。
“你是嫌他笨才說出那樣的話，而你的自卑是因為你過的沒有他好。如果他果真要了飯，你是不是不但不會感到自卑，而且也會意識不到自己以前做的有什么不對？”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當(dāng)初能矯正思想，成為他的好朋友，現(xiàn)在他可能還會有助與我。他的一個鐵哥們就是在他的資金支持下，才發(fā)家致富的。其實，我不應(yīng)該對你說這些的，這和我們的婚事并沒有什么瓜葛?！?p> “這沒有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雅芳說，“是誰規(guī)定說，我們只能談和我們婚事有關(guān)的話題？我倒覺得這樣的談話才有意義，最起碼你不會刻意去掩飾自己的缺點?？晌矣X得，你的想法還是存在一定的遐絲，你只想著人脈，卻沒想你之所以會自卑，是因為你自身的能力不足。如果因為自己能力不足，因而去討好一個人，從他那里得到好處，那你的思想不同樣也是歪歪扭扭的嗎？就如同一個強(qiáng)盜因為某種原因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捫心自問了一番之后，卻又做起了小偷的行當(dāng)來。這樣一來，你所謂的悔過，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對雅芳說，“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悔過并不是因為我的良知與人性，或是我的人生閱歷。而是因為錢才進(jìn)行悔過，悔過的目的也只是為了獲取錢財，與良知人性并無瓜葛?！?p> “差不多是這樣吧！如果你有錢的話，你還會拿你那個同學(xué)來和自己做比較嗎？還會想起你上學(xué)時曾對他的嗤之以鼻嗎————我有時候不愿去想這些問題，想的多了，腦袋里就會嗡嗡的響個不停，像是有兩只蚊子在爭吵，在辯論。等到腦袋再有些疼的時候，說不定它們已經(jīng)開始在里面打起來了?？傊鞘裁炊家藻X為最終目的，那這個人的人品也會好不到哪兒去?！?p> 雅芳這個不算是很好笑的比喻，卻讓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伴隨著自己的笑聲，我也打心底對雅芳刮目相看起來，她將來不僅會成為人生中的伴侶，同樣也會成為我的導(dǎo)師。在我邁錯步子的時候給我敲響警鐘，時刻提醒我，怎樣經(jīng)營自己的人生才算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笑了兩聲之后，我倆都陷入了沉默。而這時，爸媽他們也正好從廣場中央走了過來。
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天上漸漸飄起了雪花，不一陣兒，又刮起了冷颼颼的涼風(fēng)。天色也由之前的明亮轉(zhuǎn)為暗沉，太陽不見了，光也緊跟其后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將奶奶和雅芳送回房子以后，便也就回了表叔家。在回表叔家之前，我們也曾邀請奶奶和雅芳到表叔家做客，可是三番五次的盛邀之下，還是遭到了奶奶的拒絕。
吃完晚飯以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問爸說：“我和雅芳的婚事定了嗎？”
“定了?！卑诸┝宋乙谎?，“可不要高興的太早，別以為訂婚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p> “還有什么別的事情嗎？”
“不知道。要是你和雅芳結(jié)了婚以后，可不要因為燕子沒有父母，就不待見人家。別幾天的新鮮勁一過，你的臭毛病都又出來了?！卑稚袂閲?yán)肅的回答。
“不會的。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p> “哎.......”媽在一旁莫名其妙的就嘆起了氣，“雖說人家目前為止還沒有要什么彩禮，但我總覺得這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這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聽說過，這天下掉下來個兒媳婦，我倒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p> “啥意思？”我看著媽說。
“燕子她奶奶沒有向咱們家要彩禮，就是說以后對燕子好一些，不要虧待燕子?！?p> “這不是好事嗎？”在一旁的表嬸問了我想問的話。
“我剛開始也認(rèn)為是好事，但想來想去，心里還是覺得不踏實?！眿尰卮稹?p> “有什么不踏實的？跟你要上二十萬彩禮，你心里就踏實了？”表嬸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咧著嘴說。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就是覺得不可能有這么好的事情落在我們家的頭上?！?p> “難道是什么要求都沒有嗎？”我說。
“基本上算是沒有。就只是說，等她去世以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她安葬了就行。就算她不這樣說，這也是咱們該做的事情。哎.......彩禮要高了吧，人睡不踏實，這一分錢彩禮都不要，這人還是睡的不踏實，當(dāng)人可真麻煩。前面躺在床上，瞌睡的要死，可死活就是睡不著，也不知道是為啥?！?p> “我看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北韹鸫舐暤恼f。
“你知道個啥？”表叔將手上的水杯放到茶幾上，歪著腦袋對表嬸說。
“你們進(jìn)來以后連個屁都不放一個，我能知道啥？問你們吧，你們一個個的不是板著個臉，就是沒完沒了的唉聲嘆氣。明明是件喜事，被你們弄的跟個喪事似的，個個都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像要辦喜事的樣子。”
“他嬸說的是，是我們想多了?！卑蛛p手拍著大腿說，“其實呢，我們擔(dān)憂的并不是燕子和阿文結(jié)婚的事情。這里面還有其它的事，嫂子和阿文都不知道。既然都不知道，那我就說出來，好讓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呢，燕子還有一個老爸，這活著還是沒有活著，暫且還不知道。聽老人家的意思是，燕子他老爸要是還活著，以后來找燕子，希望我們對他能和氣點。和氣是肯定和氣的，畢竟他是燕子的親老爸嘛。最后呢，老人家還說，要是燕子的老爸能夠找到燕子，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有困難的時候互相扶持一把。不要因為他沒有養(yǎng)育過燕子，就對他缺少熱情，更不能愛答不理的將他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