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緣...人身在眼前...此緣人...身在眼前……”云溪喃喃念了幾句,良久,嗔笑道:“無聊。”
眾人更是不解了,聽了大半天就最后說聲無聊。
牧青看她起身后,正想要離開,老者又對牧青笑道:“這位公子,不妨來測一下?”
牧青打消了疑慮,直接坐在他面前,道:“先生倒是有點本事,之前聽的我差點都信了?!?p> “哦?那么說你不信?”老者道。
牧青笑道:“看相算命這種事,我見得多了,要不先生先看看我面相怎么樣?我再說要測什么?!?p> “這位公子,您這面相可真是不凡啊;老朽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老者搖頭晃腦,眼冒金光的,似乎是一個窮鬼突然見到了一個可敲一筆大大的竹杠的大主顧。
“…….此為人中龍鳳之姿也,在朝則為帝王相,在江湖則為霸王相。前途無可限量啊?!甭犓f了一半,牧青便接了下去說了起來,一同開口,一同閉口,說的話竟然是如出一轍,一字不差。就連最后一句“前途無可限量呀”這句之中的感嘆、贊嘆的夸張語氣竟然也是惟妙惟肖!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公子真是個有趣人,想必這個世界上還誕生不了公子你這樣的人!”
牧青心中一驚,便是指著桌子上寫的“面相”兩個字,又說道:“既然這樣,您再仔細(xì)看看面相,我倒想知道……我能否完成心中所愿?”
“公子的面像倒是有趣,老夫平生閱人看相不在少數(shù),但如公子這般面相,雖也曾見過,只是……”老者面色由輕松轉(zhuǎn)為凝重了起來,再次細(xì)細(xì)打量牧青的面容,越看越是驚疑不定。仿佛,他已經(jīng)透過了面具,看到了牧青真實的面貌。
“先生但說無妨?!蹦燎嗄贸鍪畠摄y子。
“公子面相劍眉星目,一身書生氣息,但卻隱含龍形之勢,前途不可限量,這且不待言,令老夫大惑不解的,卻是公子的命格?!?p> 旁邊的云溪直愣愣地看著牧青。
“公子山根斷裂,金柱有缺,乃是早夭之命相,我也曾遇如公子一般命相之人,就算先人有大功德相庇護,也難住世十年,公子早已超越此限,而且咦?!這……這可真真奇怪了……..”老者邊看邊隨口而說,突然之間被自己說出的話嚇了一大跳!
“公子面像,早該在二十余年前便當(dāng)離世,如何還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這還不足為奇,因為若有玄門高人施術(shù)自有偷天換日之功,但你竟然…….”老者額前冷汗滴滴掉落。
牧青皺起了眉頭。這家伙什么意思?不會是在危言聳聽吧?
“公子山根斷裂,有此面相者,千無一失,或在中途便會辭世,或從無例外,而公子自身又從無有人施以玄門妙法的跡象,卻可活到如今,更有如此超凡的本領(lǐng)……莫非有逆天改命,亦或者公子本身不在命中...這…這……”
老者說到后來,自己也覺得自己所說的這些話實在是莫名其妙之至,全無道理可循!但多年的相學(xué)經(jīng)驗卻又絕不會有錯,不由得連自己也惘然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瞪在牧青的臉上,左手不斷地狠狠揪著自己的稀疏鼠須,捻斷了好幾根都沒發(fā)覺。
這幾句在老者自己都認(rèn)為太過荒唐無稽的話語,聽在牧青耳中,卻如是萬里晴空之中突然連續(xù)打了幾個霹靂!臉上冷汗涔涔而下!
山根斷裂,應(yīng)該是我墜崖之后來到這個世界的事。可他又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早就死了?
“先生?”牧青試著叫了他一下。
良久,老者自迷惘中驚醒了過來,面色一片頹廢。有氣無力的道:“看來還是老夫才疏學(xué)淺,公子的奇特似尋常、似神異,卻是難言,老夫自問看不透,也解釋不通??磥砝戏蜻@多年算命的牌子算是砸在公子手里了?!痹捳Z之間,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周圍的人在看老者的臉色逐漸古怪了起來?;ハ嗪芏嗳硕几杏X他是在胡言亂語,可是牧青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對了一半!
他非此界中人。
牧青沉吟著笑道:“無妨,先生乃是神仙手段,剛才聽著老丈連測二字,真大開眼界,不知先生貴姓?”
老者先是聽到前面的臺階,心中很是受用,隨后又是呵呵一笑,這家伙在盤算他的腳跟呢。于是沉吟了一下,道:“老朽乃是世外閑人,不諳世事,已經(jīng)由來已久……至于名姓,不過是一個代稱,不說也罷了?!?p> “老先生定然是前輩高人。小生失敬了?!蹦燎喙恍Γ膊槐P根究底:“先生有神鬼莫測的手段,能否再替我測個字,哦,不過這個是給別人測的?!?p> 老者一愣,不假思索道:“公子是還要測字?須知,這字要本人親自來寫……”
牧青又敲出好大一塊紋銀。
老者呵呵一笑,拿出紙幣來:“公子要測什么?”
牧青提起筆來,道:“身份!”他寫下了一個“忘”字。
當(dāng)老者低頭看見這個字后,竟一瞬間眼露神芒,牧青在他抬起眼的這一刻,一眼看進(jìn)去,老者的眼中深邃不見底,便說是里面星河橫亙,包攬宇宙。
老者看牧青的眼神中有了些變化,牧青只聽到耳邊一句:“你是誰?”這聲音很低,而且很怪異,似乎很惶恐,又有些不敢置信。
牧青不明白老者是什么意思,正想詢問,就看到老者忽然輕松一笑,對眾人擺手說道:“老夫一日只測三人,公子這是逾越規(guī)矩了?!?p> “公子,老夫就再送你一句:心不死則道不生,欲不滅則道不存。”
牧青心神一怔,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才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桌椅還在,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人呢?”牧青發(fā)現(xiàn),無論是剛才觀看的路人,還是放在這里的招牌,都不存在一般,街道上人來人往,沒有誰注意到這里。
“消失了?!痹葡樕下冻銎婀值纳袂椋骸八褪菓{空消失,我都攔不住。”
注意,她說的是憑空消失。沒有身法,沒有蹤跡,就是眼睜睜的看著他不見了。
可見,此人神通廣大,就是云溪也拿他沒辦法。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云溪好奇道,在她的視角里,在牧青寫下這個“忘”字時,老者就擺手說不測了,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老者眼神的不對,也沒有聽到老者說的話。
可見,老者實際上是看出來了什么,才會第一次打模糊。
牧青仔細(xì)回想老者所說的每一句話,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也似乎更糊涂了。有些惘然的站了起來,如同做了個夢,道:“我們走吧?!?p> 云溪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身子,皺著眉,她隱約覺得,牧青的靈魂像是在一瞬間離開了身體,但下一瞬間又回來了,極為短暫,讓她也感到有些模糊。
兩人找了家客棧住下,終于在當(dāng)晚二更時分,牧青開口詢問老忘,可是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沒有回答。
直到天明,老忘依然沒有聲音,牧青也不再問他什么,云溪找來,說已經(jīng)給他打點好關(guān)系了,讓他混進(jìn)朝堂上做官。
真正的大隱,都是隱藏在朝堂之上,左右逢源,不顯山露水,處事低調(diào)又不可或缺。
牧青始終不明白她為什么一定要堅持隱世朝堂,但他也不會多問什么,幾日后,就以“牛大奔”的名字參加科考。
為啥我都修仙了,還要考試???!
牧青坐在桌案前,左右都有墻壁擋著,對于他這種有神識的來說根本沒一點用,拿到卷子的他也不急著作答,腦子里一直在想一句話。
良久,牧青寫下名字后一筆未動,不久后他的卷子被收走,他也沒有立即起身。
心死則人死,人都死了,道如何能存在?修道求的就是長生不死,人心都死了,修道還有什么用?
心死道生,這不是矛盾嗎?
或許這個“道”是大道,大道始終存在天地間,若要悟道,就必須要做到心死?欲滅?
或者這個死有其他含義?
這時,有人敲了他的桌子,牧青才醒過來,離開考場。
即便他回去了,也一直在思考。
老者當(dāng)時問自己是誰?如果他從這個“忘”字看出來了什么,難道他知道我的秘密?那這句疑問不是對我說,是對老忘說的?
“喂喂!你不吃不喝一天了!想什么呢?放榜了!”云溪敲敲他的腦瓜,帶他來看榜,果不其然,榜上的第二名就有“牛大奔”這個名字。
“你就不能取個好名字……牛大奔,我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豐神俊朗……”
“嘿嘿,你以為我不想起個好名字,知道我為了給你找一個身份有多不容易嗎?!痹葡趤淼穆飞希徒壖芰艘粋€沒背景沒身份的秀才,逼出了他的身份、祖籍、家庭背景等,給了他大富大貴后就放跑了。
牧青欲哭無淚。
“你現(xiàn)在當(dāng)上舉人,成了老爺,可以入朝為官了。是不是可以置些家產(chǎn)買個房子?”云溪給他找的身份,幼年喪父母,中年喪妻子,考試十年,家產(chǎn)私田都變賣了,可以說一貧如洗。
這時,有太監(jiān)過來宣稱中舉的明日都進(jìn)宮面圣,大家都互相認(rèn)識一下。
有人見到牧青這一幅窮酸樣,也不嫌棄,紛紛恭喜,還有的問有沒有妻室?有的問家住哪里?有的贊賞聲不斷,有的諂媚色不止。
還有的第三名和第一名,也都湊上來,同稱兄臺。
這一刻,牧青心中頗有感觸,不知怎么腦子里突然想起了一篇小時候?qū)W的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