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查大哥你可真會說笑,你要是粗人,那這羊城城里可就沒有細(xì)人了,你見過哪個粗人還會講洋文的?哎,對了,查大哥你這英吉利語是哪里學(xué)來的?怎么和我學(xué)的有些不一樣???”
伍媚娘一邊帶著榮遠(yuǎn)往家走,一邊笑嘻嘻地問。
我了個去!
榮遠(yuǎn)心里打了個突,自己露了馬腳還不自知呢!
這年頭兒廟里的老和尚連阿拉伯?dāng)?shù)字都不認(rèn)識,更何況練武的娃子會說洋文,這他么的可不是太不正常了嗎!
榮大爺環(huán)顧左右,幸好,阿文阿杰這四個蠢貨還在他身后老老實實地做跟班兒呢,這幾個家伙要是回去亂說,可就壞了菜了!
“那個啥,我學(xué)武藝的那個廟里掛單了個洋和尚,我是跟他學(xué)的,這洋和尚是法蘭西人,所以我這英吉利語可能發(fā)音上和伍小姐學(xué)的正宗英吉利語有點兒不一樣?!?p> 榮遠(yuǎn)這胡扯的能力,簡直是越來越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了。
“法蘭西的洋和尚?噢,你是說神父吧,還有神父在和尚廟里掛單的?這可是頭一回聽說的新鮮事兒!”
伍媚娘嘴里冷不丁就蹦出法國話來,嚇了榮大爺一大跳。
“可不是,洋和尚要在大清傳教,逮住了就是死啦死啦地,他不在和尚廟里躲著,還能去哪?”
榮遠(yuǎn)也把十幾年沒用過的法語給拎了出來,心說歹虧自己在法蘭西跟克萊蒙那個法蘭西綠頭大蒼蠅混了兩年,要不還真對付不了這個伍家二小姐。
“哎呀,你還真會法語?。 ?p> 伍媚娘樂壞了,一邊走一邊就嘰里咕嚕地和榮遠(yuǎn)聊起大天兒來。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壯小伙子,一個二八芳華,貌若天仙,卻穿了一身洋裝的大姑娘,兩個人在道光朝的大馬路上當(dāng)街飆洋文,這情景,想想都夠驚世駭俗的,就別說那些路邊的路人甲,小兵乙的,一個一個都在用看精神病外加黑白無常的眼神兒,看著這兩個腦筋不正常的鬼,然后腳底下抹油,那是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
連帶著那些跟在兩人身后的嶺南四大棒槌,以及秦爺他們這些個伍家的護(hù)院,都被路人給鄙視了,這些人就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兒,鉆進(jìn)去再也不出來了。
——跟著這二位,簡直是太丟人了!太尷尬了!太他么那個啥了!
好不容易,一行人終于是走到了伍家,眾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秦爺找了個詞兒,帶著手下“嗖”一下就沒影兒了,跑得比他么的兔子都快。
四大棒槌咧嘴了,他們跑不了,還得繼續(xù)跟著這個滿嘴飆鳥語的查少主。
好在伍媚娘到了家,就不能再這么大模大樣地跟著一幫子小伙子混了,她還得接著裝她的大家閨秀去。
“查大哥,今天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從小就在英吉利長大,這一回來就是一大堆的規(guī)矩,簡直是煩透了,這么多天了,就沒這么痛快和別人說過話,以后有機(jī)會,我還去找你玩兒,對了,我先進(jìn)去了,你在堂屋里等一會兒,一會兒自會有人支應(yīng)你?!?p> 伍媚娘說完,也不等榮遠(yuǎn)說話,自己帶上小丫鬟,就跟個小鳥兒似的,唱著歌兒就蹦到內(nèi)宅去了。
不大會兒工夫,一個自稱是伍家子侄輩兒的管事就來到了堂屋,又是斟茶又是倒水地,倒是很客氣,可是那態(tài)度,卻透著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榮遠(yuǎn)一看就明白了,天天變著法兒攀附人家伍家的大有人在,也不缺他這一號,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伍家二小姐的面子上,估計來個老媽子就把他榮大爺給打發(fā)了。
至于伍紹榮,那是你個小兔崽子想見就能見的嗎?!
世界首富噯,和巴菲特吃頓飯還得掏幾百萬富蘭克林呢,更別說要見伍紹榮這得花多少錢了!
榮大爺是來要銀子的,又不是有病來花銀子的,見不見伍紹榮本來就沒什么關(guān)系,只要銀票到手,榮大爺拍拍屁股就走。
那個伍家的管事也是個心思靈透的,一看榮遠(yuǎn)不哼不哈的,也就明白了,干脆地拿出兩千兩銀票,送榮大官人走人!
有道是身上有錢,心中不慌,榮遠(yuǎn)從伍家出來,邁著四方步,看著街景兒,帶著鼻青臉腫的四大棒槌,就回了“金刀門”楊家。
剛一進(jìn)家門兒,早有管家在門口候著了,一把抓住了榮大爺,腳步如飛,就把他給帶到了楊粵霆的書房。
“永禮啊,你今天可是把我給嚇?biāo)懒耍 ?p> 榮遠(yuǎn)一進(jìn)書房門,還沒等給楊粵霆行禮呢,他那個便宜舅舅就直接從條案后面蹦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榮遠(yuǎn),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似乎是啥事兒也沒有,這才一顆心放了下來,忽然把面孔一板,教訓(xùn)起來:
“我說永禮啊,我這剛跟永清他們夸了你幾天,說你老成持重,眼光深遠(yuǎn),你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出兒,幸好今天永清帶著人及時趕到,否則你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么和你死去的娘親交代?。 ?p> 楊粵霆嘮嘮叨叨,開始數(shù)落榮遠(yuǎn),說到動情處,眼睛里竟然水汪汪地,還飄上了淚花兒。
榮遠(yuǎn)一看,甭問,一準(zhǔn)兒是那個楊永清回來沒給他榮大爺說好話,打了他的小報告兒,把這個便宜舅舅給驚嚇到了。
沒得說,趕緊認(rèn)錯,轉(zhuǎn)移火力吧。
“舅舅,永禮知錯了,以后永禮再也不莽撞了,不會讓您擔(dān)心了,那個啥,您看這是什么……”
榮遠(yuǎn)一伸手,打懷里把銀票掏了出來。
“我了個去!”
楊粵霆一看榮遠(yuǎn)突然一出手就薅出來上千兩的銀票,當(dāng)時就傻了。
“永禮啊,我跟你說,咱們楊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是也不缺銀子,你這些錢是打哪兒來的我不問,你趕緊給我還回去,免得吃了官司,丟了性命……”
榮遠(yuǎn)讓楊粵霆說得“噗哧”一聲樂了出來。
“舅舅,你當(dāng)你外甥是梁山泊的好漢吶!我就是攔路搶劫,這年頭兒有揣著上千兩銀票出門兒的嗎?就是有,哪個不是前呼后擁的,我大白天怎么搶??!”
當(dāng)下,榮遠(yuǎn)就一五一十地,和楊粵霆把他怎么訛詐義律的事情給說了。
“好!”
楊粵霆聽了榮遠(yuǎn)的話,一拍桌子,叫了聲好。
“他娘的英夷天天往咱們天朝走私公班土,搶走了我們大清多少銀子,這洋竹杠,敲得好!永禮啊,你準(zhǔn)備用這銀子干點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