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拍人·七
青未站在路邊。
樹木在一瞬間枯去,生靈紛紛攘攘往遠處逃走,山崩石裂,塵土彌漫過來。
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盤旋著降落下來,青未接了一片在手中,寒冷而凄涼。
他們渴望自己的奔忙能夠換來一線生機,可是所有生靈都知道,要從別人手中拿到生的希望。
那又為什么寧愿蒙在鼓里,不肯醒過來?
她微微仰起頭來,注視著天空,然后雙眼輕閉,又慢慢抬起手來。
手心向上彎曲成好看的弧度接住雪花,雪水融化在手中,她翩然起身,伸展手臂隨心而動,輕步曼舞,任由水珠滑過手指摔出去。
她舉起手高過頭頂,交靠在一起,青色衣袖緩緩從手腕滑落,露出如白雪般的手臂,衣衫隨風(fēng)飄揚起來,隨著輕捷的腳步旋轉(zhuǎn)著,一圈又一圈,鋪出一朵好看的花來。
身輕如云絮,如流水,如高山,如風(fēng)如畫,如天上的星辰,如草木和鳥獸,步步都生出花來。
默然立在這天地之間。
一舞結(jié)束,青未停了下來,發(fā)現(xiàn)她的身邊竟聚集了些不停奔跑的生靈,他們圍在她身邊,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她,青未把手背在背后,微微向前仰頭,睜大眼睛等些贊嘆。
“這是哪里來的傻子???以前沒見過。”
“就是,就是。”
青未提溜起裙子趕緊捂臉跑了。
“我覺得還好?!?p> “不錯哦,好好看?!?p> “哦?!?p> 雖然不是那么的真心實意,青未還是接受了夸獎,他們的行路快了許多,因為青未有了自己的坐騎。
“你身上有什么東西嗎?”
“什么東西都沒有,你想干什么?打劫嗎?”
“滾蛋!你不覺得我們這樣走得太慢了嗎?一件能飛行的器物都沒有?”
青未從衣襟中拿出浮澤山的白骨披衣,一只花辭鳥——它剛一探出頭,就已驚慌失措的亂叫著,圍繞在青未身邊飛來飛去,使得她七歪八扭的撲騰了一番才捕捉到它。
還有花招的九色傘和墨藍色的花簪,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隨身之物。
“就這些?”
“就這些!”
“那白袍是別人的東西吧?看的出來不像是你的,看你這可憐兮兮的樣子,不會是偷來的吧?”
“那又是什么生靈?冒冒失失的,簡直跟你一樣笨蛋!”
“那花簪是凝固的魂魄呀!這倒是少見,他是你朋友嗎?”
“我看未必吧!朋友做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聽你們說了什么九色傘大概就知道它也沒有多大的作用了?!?p> 他挑來挑去,似乎沒有一件是滿意的,青未抿著嘴唇不說話,皺了皺鼻子。
“你不是還有一把劍嗎?”
青未抽出袖劍遞給他,那是她在青山挖地用的。
“這也不像是凡品啊,怎么會有這么多缺口?”
“哈哈?!鼻辔葱α诵Α?p> 最終,青未選了靈辭作了坐騎,它的體型小巧,是缺點也是優(yōu)點,身形更加靈活,飛行速度也不容小覷。
最重要的一點是,青未現(xiàn)在的修為還不足以御物飛行,只有用他的修為來駕馭,那這件東西不是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青未全身上下只有這只靈辭鳥與她無關(guān),況且他也是這樣想的。
“這是別人送你的?!?p> “是??!”
“這小家伙能通人言,你知道嗎?”
“知道,有人告訴過我?!?p> 靈辭鳥花色鮮麗,也叫花辭,即使相隔萬里也能傳遞消息,但需要對方也有同樣的靈辭鳥,青未曾試過,但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古靈精怪!”青未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圓滾滾的,非常可愛。
它時不時地歪著頭看著青未,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
“我把所有的修為都轉(zhuǎn)移到它身上,我會成為它的?!?p> “你不過是被困久了,想霸占一個活物的身體,出來玩罷了?!?p> “可能吧,我原來都決定去往靈虛之淵了。”
青未不說話了,只見手中的靈辭周身現(xiàn)出一道青光,突然振開雙翅飛向天空,在空中盤旋了幾圈。
落地后已然成了一只能載人的龐然大物,不再是乖巧可愛,能捧在手中的小東西了。
“給我取個名字吧?!?p> 青未爬到它的背上,摸了摸它色彩斑斕的羽毛,溫暖又厚實,她輕輕拍了一下它的翅膀,說道:“就叫白鳥吧!干干凈凈,好聽!”
她拖長了鼻音。
白鳥帶著青未向著大荒之境飛去。
黑袍和云幽被那道紫煙帶到一片山林間,那紫煙竟不散去,縈繞在云幽身邊。
“現(xiàn)在做什么?”黑袍問道。
云幽沒有說話,徑直離去,黑袍只得又亦步亦趨的跟上去。
他想去找青未,可是泯洛城那樣陷下去,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可能了。
就在他們即將離開風(fēng)陣時,他回頭看見夫悠于的魂魄緊緊地跟隨著他們。
那看不見的地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他在幾不可聞的一瞬間死去。
他們在風(fēng)陣中已經(jīng)遇到那么厲害的風(fēng)刀,要致他們于死地。
只怕夫悠于落去的地方更甚,之前在木樓遇到的那些東西,一想到這黑袍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不是害怕,實在是惡心。
那道魂魄鉆入藏在自己衣袖里的鏡中。
黑袍從未對夫悠于說過鏡子的事情,不過也不奇怪,云幽同他那么熟悉,自然會告訴他。
“你到底要去哪里???”黑袍用衣袖牽住了云幽的手腕。
云幽回過頭來看著他,眼中早已涌出淚水,打濕了滿臉。
黑袍突然面對這樣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云幽靜靜地站著,就那樣用手背擦著眼睛。
“我不是故意打傷招荷的。”她開口道。
“這……好像也不需要同我說?!?p> 兩人面對面站著,又無話可說。
“那你現(xiàn)在要去哪里呢?”
“還有哪里能幸免嗎?這恐怕是一場劫難。”
“去大荒吧!若是松月他們沒事,應(yīng)該會去那里的?!?p> “那里很危險?!?p> “再危險還能有這里危險嗎?試試吧。”
黑袍和云幽修為可比青未高多了,自然不再需要借助花里胡哨的外力,他們向大荒之境御風(fēng)而去。
招荷在一片黑暗中醒來。
“白澤?”她試著叫了一聲,沒有回應(yīng)。
“大小姐,有什么事嗎?”有動靜傳來,似是隔著什么東西,是她久違的、熟悉的聲音。
“來人!”她大聲喊道,卻覺胸口一陣疼痛。
有人推門進來,點了燈,亮光充斥了整個房間。
她扶著床沿想要坐起來,可是手也使不上力了。
“看著干什么?扶我起來!”
“我睡多久了?”
“沒有多久?!?p> “沒有多久又是多久??!”
“兩個時辰。”
“什么?”招荷有些驚訝,“那我是從哪里回來的?”
“大小姐這話問的奇怪了,你一直在房間里。招浦師兄早就吩咐了我們要在門外守著你,小姐從未出去過?!?p> 招荷用手扶著腦袋,難受極了。
“我的生辰宴過了嗎?”
“大小姐怎么不記得了?還要再過幾日,放心吧!照顧師兄全都安排好了,一定非常隆重,為了慶賀大小姐成人之喜,必然是轟轟烈烈的,要讓錦畫城所有人都知道?!?p> “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我看大小姐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讓招浦師兄來看看,他現(xiàn)在……”
“我說叫你下去!”招荷呵斥了一句,又咳嗽起來。
她看著房間里熟悉的擺設(shè),原先喜歡的東西現(xiàn)在全都變得不順眼起來。
她好像被人耍了,被別人當成了一顆棋子。
“白澤!你給我出來!”
見沒有回應(yīng),招荷拔出腰間的佩劍便往自己喉間刺去,迅速之極,沒有絲毫猶豫。
一道白光出現(xiàn),在血花飛濺之前,制住了她的手。
“這不好玩。”白澤舔了舔爪子。
“玩你個鬼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別著急,接下來還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高興一些?!?p> “還有,不要想著傷害自己,下次我可不會再這么輕易的出現(xiàn)了?!?p> 它說完便消失了。
招荷氣得想打人,手腕順勢一甩,佩劍飛了出去,釘在白澤剛才趴臥著的地方。
“??!”
她輕呼了一聲,剛才的一番動作拉扯著全身,劇痛瞬間襲來!
這就是沖動的代價。
白澤一點兒傷都不給她治,誰知道自己就這樣躺了多久,招荷盤腿坐起來,開始給自己療傷。
“招荷,是我?!遍T外有道聲音響起。
是師兄!
招荷連忙換去了平日里氣勢太甚的語氣,用軟軟糯糯的聲音答道:“師兄?找我有什么事情嗎?我已經(jīng)睡下了,明日……”
并不等她說完,咿呀一聲,門已經(jīng)被推開了,看來對著冷漠無情的人撒嬌也不是很管用。
招荷連忙翻身趴下,散了散頭發(fā),又用手臂半撐起身,裝作剛起來的樣子。
“師兄,你怎么沒經(jīng)過我的同意隨便進來了,平日里常常見不到蹤影,怎么?有什么要緊事嗎?”招荷見怪不怪,張口打了個哈欠。
“有事?!闭衅肿叩阶肋呑拢氖轮刂氐臉幼?。
“山門有些要緊事要辦,師父讓我回去處理?!?p> “什么事情需要你回去?。坎皇且谶@里給我辦生辰宴的嘛!”
“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不過等我處理完了恐怕也趕不回來,放心吧,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那我也要回去,我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里?!?p> “不行,我為這個宴會費了多少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什么時候都能聚到那么多神者,到那天你必須要在場?!?p> “我又不認識他們,怎么說話???”
“乖,那你就該學(xué)些,就這樣定了?!?p> 他以不容質(zhì)疑的回答結(jié)束了對話,徑直走了出去。
招荷唇角勾起一抹笑,這下有得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