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荒·八
不日招荷醒來,師兄已經(jīng)啟程回了招搖山,他就放心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
如果這里發(fā)生什么事情,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要怎么應(yīng)付。
她推開房門,平時在門口的守著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這讓招荷有些疑惑。
通常招浦師兄走到哪里都要帶著她,即使有再重要的事情也會安排一些人跟著,怎么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留下。
門口正對著長廊,通往一處園子,她走過去,發(fā)現(xiàn)了原因。
轉(zhuǎn)過一道墻角,園中肆意張揚的花香向她撲過來,那是盛開著的一朵朵引靈花,爬滿了園子的墻壁。
那花生得有些奇特,外面的花瓣像是摻了墨水的的鮮血,黑里透著紅,越到內(nèi)里顏色又越淡,直到花心便褪去所有顏色,只剩一片潔白,兩相襯托下,外面的花瓣更暗,花心卻是一片亮晶晶的,像極了白雪,卻生著黑色的花桿,沒有葉葉,它的另外一個名字和它的長相一樣奇特,叫白雪落春,倒是比引靈花還要出名些。
那是招浦師兄幾個月前為她種在這里的,她都沒有注意到已經(jīng)長到這么多。
上一任山尊告訴她,那日在抱她回來的路旁,一路上它們竟爭相開放,鋪滿了腳下,又在他們離去后,一瞬間便枯萎敗落。
從此,那花就只在招荷在的地方生長。
而此刻,吸引了她注意力的,已經(jīng)不是那些滿滿的花香,而是那些在院子里來來往往的人,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讓她不能忽視。
把她這里當成集市了嗎?招荷雙手交叉在胸前抱著。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竟不經(jīng)同意就闖入別人家的院子,實在是太可惡了!
趕人的事情哪里需要她自己動手,招荷雙手合十舉在耳邊,輕拍了兩下,“啪啪!”,沒有回應(yīng)。
她沒有放棄,又拍了兩下,仍舊沒有人理她,卻已經(jīng)吸引了花園里一些人的注意,有人向她走過來。
招荷見此情形,頓覺有些尷尬,轉(zhuǎn)身便跑,要是在平時,她早就已經(jīng)搶先開口罵上了。
可是似乎有人不想讓她走,一轉(zhuǎn)身就撞上白川的胸口,招荷抬頭看是他,一下子脾氣又上來了。
“你在這里杵著干什么啊?當柱子嗎?剛才叫你又不出來!”
“大小姐什么時候叫過我?”白川一臉的茫然。
“哎呀!走開啦!別擋我道?!?p> “不行?!?p> “誰說不行啊?你說不行?你要怎么樣?想造反嗎?”招荷連聲問道,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
“招浦師兄吩咐了……”白川有些為難。
“哥哥,好哥哥,我求你了?!币娍謬槢]有效果,她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換作一副撒嬌的樣子。
“大小姐,還是不要為難我了,師兄吩咐了要讓我?guī)愀@些人多熟悉些?!?p> 說著,白川就硬生生地扳著招荷的肩膀把她轉(zhuǎn)了過去。
只見得來人氣質(zhì)不凡,內(nèi)里穿著一件白衣似雪,外衫身披墨紅色輕綢,縹緲靈動,錦衣玉帶,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他手中拿著一把甩開的十八方折扇,卻是集市中常見的那種,上面印著一片紅艷的花朵,看不出來是什么花,整個扇面卻像是被潑了一層墨水,黑里透著紅色。
他的手腕輕輕晃動,一步一步地朝著招荷他們走過來,兩旁的人見到他,紛紛退開腳步,形成了一條通路,仿佛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好不瀟灑。
招荷見他已經(jīng)走到身邊,便不再掙脫白川的束縛,轉(zhuǎn)過身來直直的面對著他,高仰著頭,一副你敢把我怎么樣的大小姐派頭。
“招荷?”他開口道。
“本小姐在此!”
又是盛氣凌人的模樣,她不想同別人說話,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回去自己房間待著。
招荷總是同很多人在一起,就算是欺負別人的時候,也要拉上很多人一起,她很少有一個人的時候,那樣會讓她不知所措。
“在下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惱了大小姐,不然我又不是壞人,怎么只得了招荷這個態(tài)度對我?!?p> “唔嗯~那你不是來這里找茬的嗎?”說完,招荷自己先懊惱起來,怎么自己提起來了。
幾月前——當然,招荷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幾月前,因為對她來說,前幾月的她很有可能還在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泯洛城。
她覺得那是白澤同她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現(xiàn)在她又回到這里來了,那當時發(fā)生過的又是不是真的,或許現(xiàn)在的她才是夢?其實她已經(jīng)在泯洛城被云幽打死了?
招荷摸摸自己的手臂,心神恍惚。
而眼前的人,是她幾日前在錦畫城遇上的孽緣。
“招荷!回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招浦站在一處高樓上。
“師兄,你老是關(guān)著我,這不行!我也是人,不是你養(yǎng)的雪月鳥,今天讓我盡情的玩玩兒吧!不要找人跟著我了!”招荷站在樓下的街道上,向招浦揮了揮手跑開了。
她打定師兄正同太息山的人在談事情,根本無暇顧及她,才敢當著招浦的面溜下來。
“派人跟著招荷?!?p> “是。”
她穿過人群,向集市走去。
他們帶來很多東西,有會說人言的飛禽和鳥獸,有長得好看的花,有快要能變幻成人的靈草,注滿了靈力,是有助修為的上品寶物,花花綠綠的,招荷滿眼的欣喜。
她走走停停,這里摸一下那里看一下,這些都是一點兒稀奇也沒有的東西,她卻充滿了好奇。
不是想要,只是她喜歡看著這山海的各種顏色,生生息息,都孕育著活力。
“各位!各位!我等是從鼓鼓山遠道而來,看到這錦畫城繁華盡顯,百花爭艷,見識了各方英武豪杰,我們是心馳神往?!?p> 有人吆喝著,看來又有人要在這里表演,這世間的生靈是最喜歡熱鬧的,錦畫城最不缺的就是熱鬧,他的身邊早已經(jīng)圍上去了一群人,招荷撥開人群向前擠去。
“不過……”果不其然,他們總有一套熟悉的開場白,接下來又是話鋒一轉(zhuǎn),“我們鼓鼓山雖地界有限,但要說到靈藥仙草,當屬我們的上品……”
“嘁——”他的大言不慚換來的是一陣噓聲?!案魑桓魑?。”他雙手舉起來,手心向下壓了壓,“稍安勿躁,既然我敢說這話,當然不會是空手而來,我近日上山,偶然在崖邊得了一件絕世的珍寶……”
招荷實在是擠不進去了,可是她很想也看看那人口中的絕世珍寶,眼前卻被一個身材挺拔的身軀擋住了,嚴嚴實實的,一點兒縫隙也不給她留。
“誒!讓開。”她說道。
他聽到指令一般的說話聲,便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見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朗聲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身著一件墨紅色的外衫,手持一把長扇,立在那里,招荷不說話,擠到他身旁站定,目不斜視。
那人稍稍往一旁擠了擠,兩人就那樣挨著,不說話,臺下的人都興致缺缺,對那些人賣的關(guān)子毫無反應(yīng)。
“好啊好啊,那接下來,當然是由我徒弟把它請出來?!彼呐氖郑隽藗€指示。
有兩個看起來年紀十分小的弟子手捧了一個做工粗糙的木盒上來。
“誒,怎么是這樣的東西,還以為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兒?!?p> “走吧走吧,不好看?!?p> “弄了這么個東西來糊弄大家。”
“他們就是喜歡故弄玄虛?!?p> “都還沒看到是什么東西呢,他們?yōu)槭裁淳鸵獓\嘰喳喳的,好像自己是未卜先知的一樣!”招荷小聲嘀咕著。
“這不顯得博學多聞嘛?!迸赃叺娜私恿怂脑挕?p> “誰要你說了,自作多情!”招荷白了他一眼。
“哥哥,我說你怎么每次都要拉著我絮叨這絮叨那的,原來真的會有好看的姐姐主動找你說話呢!”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奶聲奶氣的說話。
她向下望去,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小的腦袋,胖乎乎的,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鑲嵌在臉上,像風干的桂圓一樣小。
招荷一聽就不樂意了,“小屁孩兒!你什么意思???”
“姐姐好兇哦,唔……”他一副瑟縮的樣子。
“嘿!找打嗎?”招荷攥起了拳頭。
“幸會,我叫攬南月,攬茝山的弟子?!彼嫒灰恍?。
“哼!”
“哇!”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驚呼聲,打斷了他們的爭執(zhí),他們同時轉(zhuǎn)過頭去。
高地上,那鼓鼓山的弟子打開了盒子,下面的人個個都已經(jīng)伸長了脖子,等著看那天賜的機遇讓他偶然遇見的絕世珍寶。
只可惜,等來的不是光彩奪目,耀眼萬分的珠寶和金石,甚至是仙草。
一道黑氣從木盒中沖向人群,站在最前面的人首當其沖,最先沾上那些黑氣的人皮膚竟被啃食出一個個黑色的小洞。
人群瞬時慌亂起來,所有人都向后退去,無奈所有人都站的很擠,一時之間散不開來。
一旦沾染上皮肉,就只有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腐化,所有人都恐慌到了極點,他們不過是下等的生靈,不說勉強維持人形的修為,就連抵抗的勇氣都幾乎沒有。
招荷剛要伸手擋住黑氣,旁邊的人早已一扇子揮了出去,一道紅光擋在兩人面前。
招荷看著臺上的人,拔了劍就想沖上去,卻一下子就被撞開去。
她不樂意了,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東倒西歪,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臉,指甲劃破皮肉,傷痕累累,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