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韓俊飛拜見明輝公主。”韓俊飛雙膝跪地,恭敬叩首。
秦蓮笙轉(zhuǎn)過身,“平身?!?p> “謝殿下?!闭f罷,他并未起身,而是再次伏下身,行了三拜九叩大禮后,又道,“殿下不計前嫌,力保草民父子,更征召草民,草民感激不盡。日后,草民必肝腦涂地,報答殿下?!?p> 秦蓮笙上前一步,虛扶一下韓俊飛,“起吧?!?p> 韓俊飛再次叩謝方才站起身。
秦蓮笙望著形容較之前消瘦不少的韓俊飛,輕嘆道,“你們父子忠心報國,我父皇一直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這回的事,你倘若真要謝,當謝清城。”
當日,她對韓俊飛多少是有些起疑的。否則,她和杜清城也不會鬧不愉快了。
韓俊飛撓了撓頭,沖著杜清城咧嘴笑道,“兄弟,多謝!”話一出口,他似又察覺了不妥,俊臉倏地漲得通紅,不安地瞟向了秦蓮笙。
秦蓮笙笑而不語,似沒有注意到他言辭的不羈。
杜清城忙笑著解圍道,“蓮笙不過是客氣,你卻當了真?!”
韓俊飛又打量一番秦蓮笙,似乎察覺她并沒什么架子,也放下了那份拘謹。他掃了掃面前兩人,朗聲笑道,“如今你二人已是夫妻,我謝哪一個都不差吧?”
秦蓮笙笑容依舊,心下卻不太贊同他的話。她和清城雖為一體,但在如今這個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還是有著明顯的區(qū)別。她寧愿韓俊飛謝清城,而非她。
韓俊飛上前一步,在秦蓮笙身后半個身位的地方站定,放眼望向?qū)掗煹慕??!扒鄧钒l(fā)達,若能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水軍,扼守住這大小水路的要塞,何懼三國?!”
杜清城微微頷首,神情變得凝重?!扒鄧m地勢偏遠,但民風彪悍,多年來從未在馬上吃過虧。但水軍的匱乏,致使青國的防守成了篩子般千瘡百孔。所幸這些年,三國雖然強大,但水軍也只是在籌建之中?!?p> 此刻,秦蓮笙頓悟,為何三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杜家。青國如今所依唯有陸上,若是這份依仗也失去,而三國又建立起了水軍,吞沒青國只怕就是朝夕之事了。
一聲重嘆噴薄而出,為天高云淡的冬日增添了份濃重晦暗的筆墨。
這時,一曲清靈婉轉(zhuǎn)的笛聲從江上裊裊飄來,仿佛天籟。
秦蓮笙循聲一望,見不遠處的江面上一條形制圓短、樸實無華的客船順流而下。船頭立著位一身白衣的女子。遠遠望去,她發(fā)絲飛揚,衣袂飄飄,仿佛要化仙而去。雖然也許的確是那女子隨興吹笛,但她寧愿多思一分,謹慎一點。畢竟,世間并無那么多巧合,更多的都是處心積慮的籌謀和算計。
“你覺得這不是巧合?”杜清城低聲詢問,審視的目光投向江上女子。
秦蓮笙勾唇一笑,“試試不就知道了?”說著,她轉(zhuǎn)過身,邁步走到船舷旁,反手抽出插在腰間的玉簫,吹起了那首有名的《鳳求凰》。
《鳳求凰》本是古琴曲,用簫演奏別有韻味。雖然對方或許不知《鳳求凰》這曲子,但樂曲音韻相通,曲調(diào)同工,表達的情感當不難領(lǐng)會。而她之所以選簫,實在是前世身為殺手的她苦悶抑郁時無以排解,遂選了這件既可做武器又可奏曲的樂器。而這首《鳳求凰》還是她與孔子良初見時孔子良用鋼琴彈奏的。只是時過境遷,如今身處異世的她,雖未忘曾經(jīng)的傷痛和仇恨,但心境已經(jīng)發(fā)生了極大的改變。
不知何時,江上笛音已逝,唯余悠揚的簫聲在寬闊的江面飄揚。
秦蓮笙今日也是一身雪衣。雖然她身形纖秀了些,但剛剛及笄的她卻也身材高挑,遠看也與青年男子無異。此刻,她斂了思緒,瞥了眼客船上的女子,卻見對方已經(jīng)收了笛子,扭頭望了過來。那模樣看起來仿佛真是被自己的簫聲所吸引。
秦蓮笙斂眸,繼續(xù)吹著簫,心下暗道:若是女子就此作罷,那么也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這時,一個清麗柔美的聲音驟然從對面隨風而來,若隱若現(xiàn)。
“小女顏雪,敢問公子所奏何曲?”
秦蓮笙抬眼,淡淡地瞅了瞅顏雪,緩緩放下了玉簫。
此番出行,雖然配備了一應侍衛(wèi)和仆從,但并未擺出公主儀駕,旁人看來更似權(quán)貴公子出行一般。只是這顏雪道了名姓,卻只問曲子,讓人一時看不透意圖。
秦蓮笙壓低了嗓音,模仿男聲,回道,“有緣再見,自當告知。”
顏雪沒再吭聲,只是凝望的視線不離秦蓮笙。
這時,杜清城踱步來到她身側(cè),問道,“以為如何?”
秦蓮笙再望一眼對面的顏雪,回眸道,“且行且看?!?p> “方才是何人在吹簫?”趙方舟疑惑的聲音自樓梯口方向飄來。
秦蓮笙扭頭一看,見趙方舟拾階而上,來到頂層甲板,其后跟著朱星宇。她莞爾一笑,“打攪了二位,真是抱歉?!泵髦狼?,實則暗指趙方舟又結(jié)交朱星宇。
趙方舟劍眉微挑,有些不滿地反問道,“你就不能多信我一分?”
秦蓮笙一聽,忍不住嗤笑道,“信你?信你青竹茶坊吃茶,還是信你夜會寒煙?”
趙方舟只跟她談了有關(guān)阮氏母女之事。其他的,他絕口不提。可是,既然如今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生死相系的現(xiàn)實,她希望他能看明白。
趙方舟表情一僵,眸色頓冷。他背著手,徐步走向秦蓮笙。
朱星宇掃了掃甲板上幾人,似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徑自扭過身,走向船舷,一幅打定主意不摻和的模樣。
“我若是不信你,怎會將阮氏的事兒與你和盤托出?”趙方舟無視杜清城在側(cè),深深地注視著秦蓮笙。
秦蓮笙冷笑一下,譏諷道,“且不說阮氏有沒有能力送你回赤國,單論你被算計之事,你恐怕就無法真正相信她們吧?”
趙方舟怔了怔,臉色驟然一變。
“你我之間的帳,早已算清。”秦蓮笙橫眼趙方舟,“此番,你又欠我一份人情?!?p> 趙方舟的唇角立刻垮了下去。
秦蓮笙懶得理他,自顧轉(zhuǎn)頭,對杜清城道,“你腳傷剛愈,不得過于勞累?!?p> 杜清城笑著點點頭,隨之往樓梯方向走去。
秦蓮笙方走幾步,又停住腳,轉(zhuǎn)回頭,對韓俊飛道,“你來一下?!?p> “是。”韓俊飛三步并作兩步,跟上秦蓮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