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約定時間,粟粒剛走到小區(qū)大門口,沈自強就迎了上來。
這次,他換了件中長款的防風服,鼻毛也剪了剪,看起來,比上次順眼些了。
恍惚間,粟粒覺得還挺健碩,特別是寬厚的肩膀,讓人很有安全感。
哎呀,胡想些什么?
粟粒剎那間覺得臉紅了一下。
還好本身臉色白,沈自強也注意不到那抹輕微的紅。
“那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沈自強再也不喊她粟粒了,似乎沒有找到合適的稱呼。
“那個,我也不知道。”
她也覺得喊“沈自強”喊著別扭,索性就不喊,直接叫“哎,喂,這個,那個……”,或者,不叫,有什么話,直接說,反正就他們兩個人。
感覺兩人的關(guān)系,發(fā)生著一些微妙的變化。
“要不我們就去和諧公園逛逛吧。”粟粒提議。
和諧公園就在附近,不遠,省得開車來回奔波。
“好。”沈自強自然是同意的。
兩人慢慢地朝公園走去。
路上,有一陣沉默,兩人似乎都沒什么話說。
突然,沈自強清了清嗓子。
“我就走內(nèi)環(huán),怎么了?怎么了?有學歷的要求嗎?有身高的要求嗎?那為什么我就不能走內(nèi)環(huán)?你為什么要把我趕下來?”
看著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話的沈自強,粟粒心里顫了顫,這沈自強莫不是有精神病吧?好端端的說這個干什么?
什么內(nèi)環(huán)不內(nèi)環(huán)的,現(xiàn)在明明是市內(nèi)。
粟粒鼓著眼睛,看著他。
“好笑吧?呵呵呵。”沈自強沖她笑了。
什么意思?
他在講笑話?
粟粒不想讓沈自強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假裝聽懂的樣子,呵呵呵笑了幾聲。
她偷偷上網(wǎng)查,才知道是郭德綱相聲里的一個段子。
天哪,這個農(nóng)民工,講個笑話都這么怪異,快嚇死我了。
難怪人家都說大部分理科生都是木頭,看來真是不假。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整個學院就一個女生?!鄙蜃詮娍赡芟霚p小和粟粒的年齡差,說起了大學生活。
其實,他比粟粒也大不了多少,也就八九歲吧。
“哦,那肯定有很多人追?!?p> “咳,那,我們學院的女的,那能叫女的嗎?長得跟個金剛一樣,哪比得上……”沈自強看看粟粒,靦腆地低下了頭。
你就說“哪比得上你”又怎么了?夸我一下,你會死呀。
粟粒心里面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又覺得沈自強確實是個真實可愛的老男人。
沈自強運氣好,挑了個好日子,那天,太陽很難得地露出了笑臉。
籠罩在金色陽光下的公園里,到處都是人,有挽著胳膊的戀人,有推著嬰兒的老人,有追逐嬉戲的孩童,還有架著相機拍照片的攝影愛好者……
一派和諧。
一縷夾著太陽味道的寒風輕輕拂過來,粟粒閉眼使勁呼吸了一下,大自然的味道,好聞極了!
和諧公園,真是和諧。
兩個互相打鬧的孩子向粟粒跑了過來,粟粒不防,穿著高跟長筒靴的腿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了。
一道強大的力量扯住了她。
毫無疑問,是沈自強。
回過頭一看,沈自強正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穩(wěn)穩(wěn)地鉗著她的袖子。
不是應(yīng)該直接抓住我的胳膊更穩(wěn)當嗎?
粟粒敢說,沈自強要是此時攬攬她胳膊,輕輕碰一下她的手,她絕不會反感。
可這沈自強就是正經(jīng),還堅守這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
粟粒心里好一陣復(fù)雜,既有淡淡的失落,又有如獲至寶的成就。
這木頭人!
倆人繞著公園里的湖慢慢走著,避開了人多的地方。
“那個,我媽昨天和我打電話了,又在催我結(jié)婚了。”沈自強憨憨地笑著。
“你以前,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嗎?”粟粒仍壓制不住好奇心。
兩人也算是半熟了,說話也隨便了很多。
“嗯,正兒八經(jīng)的戀愛是沒有談過。”沈自強搖搖頭,嘿嘿地露著大牙縫。
“有沒有人覺得奇怪呀?”粟粒有點小壞地笑著問道。
“有,有人半夜給我打電話,男的。”沈自強認真而有點害羞地說,“他們覺得我一直沒有女朋友,以為我……那個……不太正常?!?p> “是嗎?”粟粒捂著嘴笑了起來。
“嗯。”沈自強點點頭,嚴肅地說,“不過,我一下就把電話掛了,我是正常的?!?p> 粟粒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趕緊停止了笑聲,認真地聽他講。
“也有熱心的人經(jīng)常給我介紹,可我的工作性質(zhì)又比較特殊,經(jīng)常出差,所以,也沒有談成的,剛開始覺得沒什么,誰知道,一晃,自己就奔四了,其實,我自己到是覺得沒什么,就是家里著急。我們村跟我差不多大的,結(jié)婚早的,孩子都開始打工掙錢了?!?p> “我媽有點著急,我是我們村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上985大學的,可是,一直沒結(jié)婚,大家都有些閑話,每次我一回家,一群人圍著,催我結(jié)婚,我也想,可是沒有對象,怎么結(jié)?我剛開始定個目標吧,說,好,三十歲結(jié),沒實現(xiàn),那好,三十五歲,還是沒實現(xiàn),現(xiàn)在的目標是四十歲之前結(jié)婚?!闭f著,沈自強偷偷看了看粟粒,又低低地垂下了眼瞼。
“那,介紹給你的那些女的,條件好嗎?”粟粒饒有興致地問道。
“嗯,都還行吧,我們單位的老大姐們都很熱心,介紹的都是些有門有戶的,可是,都不太合適,呵呵呵。”沈自強很老實地回答著粟粒的每一個問題,不免又把頭低了低。
“哦,我也是,我媽,還有那天一起吃飯那個甜甜姐,一個勁兒給我介紹對象,那些人,不是這不合適就是那不合適,大學時,也談過一次戀愛,是個有錢的官二代,整天一副頤指氣使,全天下都是他們家的模樣?!彼诹R矊ι蜃詮姵ㄩ_了點點心扉,慢慢給他講了點自己的事情。
“那你妹妹呢?”粟粒沒有兄弟姐妹,她很好奇有妹妹是什么感覺。
“咳,我妹妹,從小就好吃懶做,不好好讀書,早就嫁人了,一直在農(nóng)村,怎么幫都是爛泥扶不上墻,我都借給了她不少錢了?!闭f到借給他妹妹錢,沈自強看看粟粒,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但她人還是挺好的?!彼休p輕地補了一句。
“噢,你是哥哥,借點錢,權(quán)當以后伺候你爸媽唄?!彼诹4蠓降匦α诵?,仿佛,她已經(jīng)是沈自強老婆了一般。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在沈自強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漣漪。
“嗯?!鄙蜃詮婇_心地看著她,很順從地點點頭。
粟粒覺得,這動作,怎么和她爸粟劍的動作有點像呢。
不過,一想到她媽對他爸那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粟粒就一身雞皮疙瘩。
她絕不會做錢會那樣的人,即使以后憨憨的沈自強成了他老公,她也會平等地對待他。
呸呸呸,想些什么呢?
粟粒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凈胡思亂想,八字還沒一撇呢。
“我爸媽人都很好,很好相處!”沈自強抬頭看看她,莫名地補了這句話,態(tài)度誠懇。
“噢?是嗎?”
“嗯,是的?!?p> ……
兩人越聊越愉快,越聊越投機。
氣氛趨于融洽。
夾雜著點相見恨晚的嘆息和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惺惺相惜。
沈自強黑黑的臉上一直掛著笑意,不停地望向粟粒。
粟粒蒼白的臉上偷偷浮起了兩朵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