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夫人的聲色俱厲讓祁慧蓮停下了喊叫聲。她看著母親發(fā)紅的眼睛和額頭暴起的青筋不由得瑟縮了下,囁嚅著道:“母親,對不起,是蓮兒說錯話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要嫁給求表哥!”
項夫人見女兒認錯,態(tài)度頓時和緩不少,語氣也軟和下來,道:“當年父親和母親也是不得已才答應的這門婚事,只因那時候你父親在官場上遇到了很是棘手的事情,只有你舅父能幫忙。
“求哥兒是你舅父唯一的兒子,雖是庶出,也和嫡出差不多。那時候你舅父官運亨通,再加上你外祖母一直說情,母親為難之下,就點頭同意了?!?p> “唉!”項夫人嘆口氣,在女兒的手背上摩挲兩下,道:“只可惜,你舅父后來受了牽連,犯了事,這才被貶官,連帶著求哥兒這孩子也被養(yǎng)的不成器。
“我與你父親早幾年就動過想要取消這門婚事的念頭,無奈你外祖母在中間一直說和、阻撓,這件事就這么一直拖延下來。
“說句不孝的話,我一直都在等你外祖母仙去,這樁婚事就不用作數(shù)了,依照你父親今日的地位,你舅父舅母不敢稍有置喙。
“只是沒想到,他們現(xiàn)在趁著你外祖母身體每況愈下,居然想要快刀斬亂麻,在她老人家百年之前讓求哥兒與你完婚!”項夫人說到此處,有些激動,手不禁用力地攥住了女兒的手。
祁慧蓮更覺得憤怒,絲毫不覺得疼,又激動地道:“母親!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給求表哥!他有哪點配得上我啊!一個小小的從六品推官之子,平日里品行不端尋花問柳不說,讀書習武也樣樣不行,居然妄圖娶我這個堂堂的侯府嫡出大小姐!他算哪根蔥??!”
“母親!”祁慧蓮這最后一句拖長了聲調,委屈得差點掉下淚來,人也跟著撲到項夫人的懷里去了。
項夫人趕緊安慰她,撫著她的后腦勺道:“蓮兒放心!母親自然不會真的將你往火坑里推!”
祁慧蓮聞言滿臉驚喜,抬頭看著項夫人問道:“真的!”
項夫人點點頭,道:“我這里想了個好法子......”
祁慧蓮眼睛一亮,正要聽母親細說。項夫人卻十分警覺地走到門口,打開門往外面瞧。
躲在外面聽壁角的粉荷一聽到她們母女的聲音停了下來,就料到謹慎的項夫人很有可能會出來查看一番,趕緊蜷縮住身體隱在廊柱后,堪堪躲過了項夫人的掃視。
項夫人朝門外四周看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這才重新掩好門,回到床邊坐好。
祁慧蓮大大咧咧地道:“母親也過于小心了!我這里的丫鬟哪有膽子趕來聽壁角?若被我抓住了,不死都要脫層皮!”
項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并沒有責備她對下人過于嚴苛。
兩人重又坐好,接著說起下面的事情。但項夫人還是下意識地將聲音壓低了。
貓在外面的粉荷努力地將耳朵貼在窗縫處,更加仔細地去聽項夫人說的是什么。床邊離門窗的距離雖有點遠,但她依然大致聽清楚了項夫人的計劃,忍不住暗暗心驚。祁慧蓮時不時發(fā)出的得意的笑聲和幸災樂禍的感嘆聲。
項夫人與祁慧蓮說了大概有半個來時辰的話,才開門走了。
祁慧蓮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幻想著母親的計策若能成功,自己就更舒爽了,忍不住再次得意地笑起來。
明天,等求表哥得了手,那丫頭也就能如自己所愿,快快地被打發(fā)掉了。她一個無父無母無親眷的孤女,在舅父舅母那樣的人家,能有好日子過才怪!
而她,必定能與他雙宿雙飛白頭到老!
嘻嘻嘻!祁慧蓮癡笑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母親進來之前,自己慌忙之中塞到書下面的那張?zhí)一ê灒?p> 糟了!祁慧蓮翻身坐起,趕緊去書桌前查看。
果然,當時因為墨跡還沒干透就拿書蓋住了,現(xiàn)在有好幾個字都被壓得洇開了,好好的桃花簽就成了一封有瑕疵的書信了。
只能重新再寫一張了。
祁慧蓮揚聲叫了粉荷進來,重新翻找了一張?zhí)一ê?,重置筆墨,再次細心地寫了一封同樣內容的信。
這次,她耐心地等著墨跡完全干透了,才小心翼翼地折成時下流行的方勝模樣,收進了自己的荷包。
粉荷像個木頭人一樣,乖順地做著祁慧蓮交代的事情,絕不多看多說。她拿起那張稍有瑕疵的桃花簽,準備按照以往的習慣,幫大小姐收進那些練的大字里面,祁慧蓮卻有些嫌棄地道:“這張不好,燒了吧!”
粉荷手一頓,應了一聲,將其它的一些練筆之作攏起,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祁慧蓮。
祁慧蓮此刻滿心歡喜,忍不住又將疊好的方勝拿出來,展開后細細欣賞,絲毫沒注意到粉荷那別有深意的目光。
粉荷拿起那張撲在桌上的桃花簽,背對著祁慧蓮,湊近油燈,將手里的紙燒了個干凈。然后,她轉身垂首道:“大小姐,已經燒了。”
祁慧蓮隨意地掃了一眼燈下遺落的煙灰,點了點頭,然后揮揮手,讓粉荷退下了。
月上中天,三更一過,躺在薄被里蜷縮著身體的粉荷悄悄地起身,仔細地聆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發(fā)覺四處一片寂靜,平復了一下有些緊張的情緒,拉開自己廂房的門,摸黑閃身出去了。
今晚輪到金桔當值,大小姐應該不會叫她。項少爺那時候給她的暗號就是讓她今晚三更去老地方見面。
其實她對這位表少爺項求方根本沒有什么多的心思,但他可以幫她。所以即便知道此去很有風險,她還是愿意冒險一試。
綠梅前不久死了,因為一點微末小事,就那樣被心氣不順的大小姐活活打死了,就在她眼前。
她苦苦地哀求,頭都磕破了,大小姐除了也賞了她幾鞭子以外,沒有任何停手的痕跡。
最后,綠梅就那樣在她身邊咽了氣,可她連過去扶一下都不敢。還未滿十五歲的綠梅就那樣癱在冰冷的地面上,頭發(fā)散亂,身上血痕密布。
打那次以后,粉荷就明白了,假如她再不做點什么,綠梅的樣子也就是她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