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一過,襄國公府和域園都更加忙碌了起來。
莊寄霜和容椿的婚期定在正月十二,據(jù)說是康安郡主親自去找了欽天監(jiān)的九虛道長看的日子,結(jié)果莊裴涇為了保險起見,又特地去找了壽安寺的明遠(yuǎn)和尚,測了測,他也說這個日子好,這才最后定了下來。
康安郡主不熟悉明遠(yuǎn)和尚,但看到莊裴涇對侄女的婚事這么上心,心里只有高興的,絲毫沒有責(zé)怪他的多事。
穆抒衍也跟著忙碌了不少的日子。當(dāng)然,籌備婚禮這種事情是不會讓她操勞的,但她一直都在趕制莊寄霜的嫁衣。
本來女孩子出閣時要穿的嫁衣都是需要親自做的,但莊寄霜向來在這上頭不用心,也做不好,而這恰恰又是穆抒衍最拿手的。
于是莊寄霜一直厚著臉皮求穆抒衍幫她繡嫁衣,還要求要用她祖?zhèn)鞯尼樂▉砝C。
因?yàn)樗崆耙荒甓鄷r間就在求穆抒衍這件事,后來連二老太太都知道了。二老太太對莊寄霜的針線活心中有數(shù),而且她自己也十分欣賞穆抒衍繡的東西,于是也幫著莊寄霜求了一回。
既然二老太太都開口了,穆抒衍怎好意思不答應(yīng)呢?于是她倒是經(jīng)常點(diǎn)燈熬油地做繡活兒了,莊寄霜卻依舊優(yōu)哉游哉地學(xué)些管家,打打小牌,種種小花,愜意非常。
原本莊寄霜想要穆抒衍繡出全套的嫁妝,但二老太太怕她太辛苦,就只讓繡一件外袍和一雙鞋子便成,其它的諸如帳子被褥枕巾床搭什么的,就都找了外面技藝精湛的繡娘來幫著做。
另外二老太太也給莊寄霜下達(dá)了命令,剩下的蓋在頭上的喜帕、穿在腳上的襪子,還有內(nèi)里穿的中衣什么的,就都要莊寄霜自己動手了。
莊寄霜聞言苦著臉哀嘆了好幾日,最后還是穆抒衍看不過去,將她穿在外面的一整套繡活兒都包下來了,只剩下中衣讓她自己做。
莊寄霜當(dāng)時喜得差點(diǎn)跳起來,還摟著穆抒衍重重地親了一口,嘴里驚嘆道:“阿衍!阿衍!你對我太好了!你給我繡的嫁衣,我保證只在親迎禮那日穿一次,往后就要好好地收進(jìn)柜子里,留給兒孫們當(dāng)傳家寶!”
穆抒衍只好搓著臉上的口水印跟著無奈地笑。
莊寄霜的嫁衣她力求盡善盡美,所以很是花費(fèi)了些功夫,直到成親前幾日才堪堪做完,總算沒真的耽誤了吉時。
除了這些,莊寄霜的嫁妝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莊裴涇一力主張將莊寄霜父母名下的所有資財都帶走,另外他又添加了一筆不菲的銀錢,說是錢多了好傍身,去婆家也更有底氣。
所以莊寄霜的嫁妝在頭一天抬進(jìn)襄國公府時,足足擺滿了他們?yōu)樾煽跍?zhǔn)備的整間新房,還大部分都是貨真價實(shí)的前朝古物,有幾樣精品的價值甚至都難以估量,讓李太夫人都有些咋舌。就連康安郡主看見嫁妝單子也有些意外,直呼想不到莊裴涇深藏不露,居然有如此厚實(shí)的家底!
這樣一來,莊寄霜與前年就進(jìn)了門的容櫸的妻子汪氏相比,就有底氣得多了。
成親那日,莊寄霜一改往日的興奮期待和歡快跳脫,一直在不停地流淚,弄得來給她上妝的喜娘十分為難,因?yàn)閯偨o她上好妝,就會被源源不斷的淚水給沖刷得不成樣子。
周圍一圈的人都不停地勸她??刹粍襁€好,越勸,莊寄霜的眼淚反而流得越兇。最后還是穆抒衍道不用上妝算了,只要頭發(fā)不亂,將臉洗干凈就行。莊寄霜本就生得特別漂亮,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不上妝反倒更顯得清新脫俗,明眸皓齒。
只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一對掛在臉上的紅腫腫的桃子,直到吉時到了都還沒消退。
來送嫁的容桃、莊寄雯都掩著嘴笑個不停,紛紛打趣道:“第一次見頂著兩個水蜜桃出嫁的姑奶奶,敢情是怕去了夫家餓肚子,所以先帶上兩個,以備不時之需!”
莊寄霜聞言,不由得破涕而笑,轉(zhuǎn)身就要去揪她們的嘴,最后還是被前來送嫁和觀禮的瑞親王妃魏婉琳給勸住了。
魏婉琳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成為堂堂的瑞親王妃后,規(guī)矩多了,也忙碌不少,不是今日這樣的大日子,難得見到她。
不過她也還是老樣子,對待大家的態(tài)度與往日沒有絲毫不同,端莊得體,親切自然。
在莊寄霜的閨房里送嫁的都是相熟的親人或姐妹,一時間說笑打鬧不停,倒是真的將莊寄霜突如其來的愁緒給沖散了不少。
但當(dāng)外面終于傳來“吉時到——!”的一聲喊,莊寄霜又還是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不管不顧地?fù)е率阊?,“嚶嚶嚶”地哭起來?p> 穆抒衍明白她的心境,什么也沒說,只是笑著摟住她,不停地拍撫著她的后背,想以此來給她一些安慰。
她知道莊寄霜是因?yàn)閷ν赵谟驁@生活的留戀和對親人的依依不舍,以及對未來不確定的生活惶惑不已。即便心中早已知曉康安郡主定會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即將共度余生的丈夫也定會體貼入微,與自己心心相映,但由于她前面這十多年在域園的生活實(shí)在太過美好,所以才對未來會產(chǎn)生害怕或惶恐的情緒。
穆抒衍只能不聲不響地這樣安慰她。
她相信莊寄霜的情緒只會是暫時的,只要康安郡主和容椿多體貼幾分,莊寄霜就會很快好起來,恢復(fù)往日的怡然自得,神采飛揚(yáng)。
吉時是不能耽擱的,好在莊寄霜心中也明白。所以沒多久,她就忍住了眼淚,由穆抒衍幫她端端正正地蓋好了蓋頭,然后一旁的喜娘就攙著她出門去了。
穆抒衍站在廂房內(nèi)看著莊寄霜的背影,也覺得喉頭發(fā)哽,鼻子發(fā)酸。對于她來說,莊寄霜的這場親迎禮,可是足足等了兩輩子才等到,所以顯得尤為珍貴和感動。
莊寄霜像是有心電感應(yīng)似的,回過了頭,藏在紅蓋頭下面的臉看不見什么表情,但是她最后還是掙脫喜娘的攙扶,轉(zhuǎn)身跑過來,又重重地抱住穆抒衍,道了一聲:“阿衍,保重!”然后才跟著喜娘出院子去了。
剩下的都是莊寄霜去前面拜別二老太太和莊裴涇,然后登花轎等儀式。容桃愛熱鬧,慫恿魏婉琳一起去前院看熱鬧去了,只有穆抒衍和莊寄雯、莊寄霞三人都是未出閣的小姑娘,是不適合直接去前院的。
穆抒衍倒沒什么,只要知道莊寄霜過得幸福,其它的又有什么要緊呢?
莊寄霞是個悶葫蘆的性子,也不愛湊熱鬧,只苦了莊寄雯一個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一直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抓耳撓腮,搞得她的貼身丫鬟壁禾都忍不住出言勸她停下來坐一會兒。
穆抒衍見了只是笑。